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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钟晦醒来时,暮色已晚,他躺在一张床上,面前的摆设似乎很熟悉。
      他眯着眼提高警惕,不知这是何处,又是为何人挟持。他尝试动了一下手,发现身上并无不适之处。
      这就怪了。
      按理说他结仇不少,他也没那个本事在那场天火中活下来,应该没有人会救他,就算是救了,也不会浑身舒坦。
      他仔细打探周围,越发觉得熟悉了。
      那架子上的瓷瓶,帘子上的青山绿水,颇有股装模作样的高雅之风,再观着室内的布局,书案和书架……
      钟晦心下一颤,这不是他少年时的书房吗!
      他为何会回来?难道真是有人救了他?
      钟晦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从床上跳了下来,四处走走,还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对劲。这视线……仿佛矮了一截。
      心下意识到什么,他
      他曾是天夜城主的独子,未来的少城主,资质自然是上佳的。只是他自小矜傲,心比天高,又性子顽劣,不爱修炼只爱上房揭瓦,数十年来仅凭着天分到达大化之境,之后便再难得升修。
      当时少年,鲜衣怒马,怎会知愁。
      如今大梦归来,眼下的一切竟如同南华一隅,钟晦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眉眼仍有些稚气未脱的少年,不知作何感想。
      那年他爹前赴应城之约,谁知竟是有去无回。
      曾经的天夜少城主,风光无限,众下也不过是纨绔之徒,怎能服众?
      未经人事,又怎会知晓人间之辛苦,修仙之难得?
      他原本的身体早已化作齑粉,飘散而去。
      钟晦不晓何人作法,使得他一缕魂魄回到了百年前刚刚辟谷之时。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半天,才恍惚回过神来,过了许久才听见紧锁的房门被打开,是给他送饭食的仆人。
      钟晦脸色发青地从地上跳起来,飞奔到门前扯住仆从的袖子,声音有些发抖:“我爹呢?我要见他。”
      那仆从低眉顺眼,恭敬道:“少爷,城主大人罚您你一月禁闭,现在才只过了半旬。您是不能见任何人的。”
      钟晦冷笑道,“见不见,岂是由你说了算的?还把我这个少城主放到哪里!”
      他如今色厉内荏,也是学着当年的模样。虽然过去百年,他却还是记得关这次禁闭是因为招惹到一个大人物。
      当然也记得,关这禁闭实则是他爹在保护他,自己在门外应付。
      他也不管那仆从作何反应,左脚直接踢饭了那餐盘,趁那仆从不得以离手去够着那撒了一地的饭食,从门前溜了出去。
      城主府的那些弯弯绕绕,他死前每夜做梦都会想起,现在当然不会迷路,也不管路过些什么人,直直地冲大殿奔去。
      “爹!”
      眼睛瞥见天夜城主的脸,钟晦只觉得有一肚子酸气从胃里升起来,直冲口鼻,再眨眼之时,竟然有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天夜少城主自小顽劣,生性矜傲,除了刚从娘胎里出来那会儿,就是他爹前世去世之后,也没流下一滴泪。
      满肚子酸水苦水只能自己憋着。
      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也不至于不孝不类,当年的应城之约后,即便是有孝心也没人去敬奉。
      只是如今这举动,落在外人眼里,却是有几分惊奇。
      传闻向来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天夜城少城主竟然当众落泪,还是对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也不像是受禁闭的委屈,反而像是……
      生死之别后的庆幸?
      有趣。
      被天夜城主钟衾奉为座上宾的青年摇着羽扇,右脸上戴着的白玉面具后却一动一不动。
      钟衾看见自己儿子突然跑出来,自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但想到钟晦正是得罪了这位座上宾,才出此下策关他禁闭,此时让两人再度遇上,恐怕只会增加不虞。
      当下他便冷着脸,低声逐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一月的禁闭,这才过了几天?给我回去!”
      那少城主的脸顿时一白,涌出的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
      钟晦垂头丧气,“是,爹。”转身要走,却又不死心地往那看了一眼,刚好对上面具后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眸。
      他心下一冷,还是没赶上。
      那戴着面具的年轻公子,他不是不认识,前世就是因为他才会被关禁闭,从此结了恩怨。
      玉面公子,徐卿。
      在他前世看来,此人装得一副温润的模样,实际是狼子野心,觊觎天夜城的秘籍。钟衾死后,也有他下井落石,才逼得钟晦走投无路。
      刚被世家驱逐那会儿,钟晦是恨透了他。直到数十年后见到落到徐卿手里的天夜城不减盛名,甚至还留着钟衾的灵位,为他守灵超度,钟晦才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眼看着钟晦走了出去,钟衾收回目光,眼神回到身前的茶水上,晦暗不明,“教子无类,让你见笑了。”
      “道兄何至于此?”玉面公子仍端的是一副君子如风的模样,“我看麟子不过是一时犯错,也并无大过,为何禁闭?”
      钟衾长叹,“何至于此?他自出生到此从未吃过苦头,不过是仗着我的宠爱。这几年偷鸡摸狗上房揭瓦,如若再不加管教,不久便要人命关天。”
      “偏他还是心比天高。”
      玉面公子不容置否,“世家之子多有此通病,令子也无甚过分,过几年便好了。”
      再说了,修仙之人,有几个不是从小就喜欢不务正业?恐怕是如今的剑主道尊,小时候也没少干过几件愚劣之事。
      他心下忽然一动,抬眼看向城主有些忧虑的脸,“道兄如不介意,在下有一策,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尽管说。”
      徐卿嘴角扬起,没有面具遮挡的左脸如玉般好看,“我看令子不过是年少不知事,未经风雨,不如将他带出去历练一番,也就好了。”
      钟衾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找不到合适的人。”
      “道兄人脉之广,怎会找不到人?实在不行,也可以将他放入宗派,叫人看管着。”
      “你不懂。”钟衾又是一声叹,“如玉,他骨子天生带冲,不得多与人交往。又是性子冷,这几年学了一身坏脾气,我若放任他,只怕会错上加错。”
      玉面公子争辩,“若无一试,怎知结果。道兄若实在无人,也可将他交给我。”
      钟衾神色有些诧异,他看着玉面公子的半边脸颊,实在不知他是出何心思才说出这一番话。
      “如玉,我记得他前几日才弄碎了你好不容易从南海寻回的玉珊瑚,如今你却不记仇地想要带他……”
      “道兄说笑了,”玉面公子言笑晏晏地打断他,“一尊玉珊瑚,我怎会记在心里。我看道兄实在难为,这才不耻妄言。更何况令子资质万里挑一,他如若跟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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