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无限续糖》傅卿衫

2、第 2 章

　　就在其他同学自我介绍的间隙，宋桀意外发现了一个唐景煜的神奇技能——他能在神态上做出认真仔细的样子，其实眼神暴露其游离天外的状态，好比轮着顺序的自我介绍轮到了他，他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他顺着唐景煜的目光往窗外望，落在视线正中的恰好是往下滴落的水。高二的楼上就是高三，他们这个对外称作硬件设施完善的破中学只给冲刺高考的高三学生装了空调，而颇爱显摆的高三学长学姐居然已经过分到了开学第一天就要开空调的程度。那空调水滴落在高二的窗台外沿上，简直像极了赤裸裸的炫耀。

　　这有什么好看的？宋桀飞快地收回目光，伸出脚踢了唐景煜一下。

　　唐景煜被他这一脚惊得游魂回笼，如果不是宋桀伸出脚踢了他一下，估计他能就这么看着空调水“点滴到天明”。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大家好，我是唐景煜，唐是景色的景……不是，景是唐宋的……咳……”

　　自己的名字也能介绍错，这并不怨于唐景煜。他本就不是多外向的人，又因只听了宋桀一个人的自我介绍，就自然而然地顺承了宋桀的格式，串词也是常规操作。

　　然而在他眼里的“常规操作”，到了别人眼中却是好笑的表现。几乎是顷刻间，唐景煜就被善意的笑声淹没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拿指节擦了一下鼻尖。台下有太多陌生的面孔，他不知道盯着谁，就只好把目光寄在宋桀处，而宋桀也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再一次吹了口哨，然后带头鼓了掌。

　　这是来自陌生的四十几个人的鼓励。唐景煜的心底倏地滑过一阵温暖，朝着宋桀无意识地眯了眯眼，重新调整好情绪后才磕磕巴巴地重新开口：“我叫唐景煜……唐宋的唐，景色的景，煜……呃，火字旁那个。”他飞快地扫了一遍全班，正想愁愁自己的爱好说什么，愁字还没有浮出水面，一个篮球就浮现在了脑海中，“我喜欢打篮球，还有……好像没有了。”

　　又是一阵哄笑，唐景煜把脖子往后缩了缩，红着耳朵尖下了台。

　　唐景煜还没有在位置上坐定，那边突然挨近的宋桀就差点把他吓到哧溜一下滑到桌子下头：“哎，你也喜欢篮球啊？”“嗯。”唐景煜烦躁地应了句，手撑着桌面，把自己干脆利落地提了上来。塑料的桌面经过已经开始抽条的少年的摁压，一瞬间被压下去好几分，唐景煜没想到这也能成为宋桀搭话的注意点：“你经常打球吗？怎么这么重？”

　　“我坐你身上了吗，你就嫌上我重了？”唐景煜抬头看了班主任一眼，压低声音反驳。宋桀哈哈一笑：“好呗，放学一起打球。”

　　只是宋桀忘了还有一茬——历届校领导最喜欢、学生们对其怨声载道的大型活动，年段大会。年段大会虽是移至体育馆开，但里面闷热得很，也不比外头差了多少；更不用说积攒了一个暑假的灰尘，它们兜头就给高二的学生们一个热情的大嘴巴子。

　　然而更热情的还在后头。教导主任跳上台就来了一句带着乡土气息的“Good morning”，因为不满高二学生们稀稀落落的应答声，还提高声音再来了一次，这一次更高声而无力的回答里带了稀疏的笑意。

　　大功率风扇对着台上叭叭不停的教导主任直吹，他吹得倒是身心愉悦，苦了台下的学生们挥汗如雨还必须装作毫无怨言，尤其是宋桀此等运动细胞发达而排汗功能卓越的人，一包纸巾都快要分完。可站在他身旁的唐景煜简直可以用清爽来形容，他的脸上不见一点汗珠，反而三番五次把疑惑带着嫌弃的目光投向他。

　　老天不公啊，宋桀在心里长叹一声，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唐景煜。唐景煜站的位置不错，艳阳穿过体育馆窗外层层榕树枝叶的遮挡，在他身上撒下斑驳的光斑；而他偏又不出汗，目光落在自己脚边，仿佛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长得还成，宋桀在心里默默说，就是没我帅。

　　教导主任不知道念到哪里的开学“展望未来”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叫唤：“三班、三班倒二排那个男生！看什么呢看什么呢！你隔壁那个男生有什么好看的，啊！看我，看我！”

　　宋桀赶在反应慢半拍的唐景煜之前收回了目光，转去盯自己新鞋的鞋尖去了，心里默默计划着等到散会该找哪几个铁子打球。而不明就里的唐景煜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目光的攻击，吓得差点原地一个趔趄。

　　宋、桀。

　　他用三分钟理清了事情原委，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事儿逼。

　　好容易年段大会才散会，进体育馆前还活蹦乱跳的祖国的花朵们此刻一个个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又活像从湖里打捞出来的水怪，毫无生气地顶着高温飘回了各班。

　　距离原定放学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班主任刘老师最后说了一遍新学期注意事项，又总结了方才教导主任的发言，配合头上吱嘎乱响的风扇，直催人入梦。就在唐景煜栽到桌上的前夕，刘老师以一声咳停止了之前的话题，决定道：“还剩十分钟，这样，我们排个座位吧。到走廊上去，按身高，男女两列站好。”

　　以为暂时逃过一劫、可以和好友坐在一起的女孩子们丧气地叫起来，不过还是三三两两地起身，到走廊上排队去了。

　　刘老师手里揣着名单，对比过男女生人数后开始排座位。

　　“陈一清、林森，第一组第一桌……”

　　……

　　“江珩、徐思涵，第四组第三桌。”

　　就在唐景煜站在走廊上，被太阳晒得毫无脾气的时候，刘老师终于点到了他的名字：“唐景煜、宋桀，第四组第四桌。”说罢她还抬头笑了一下：“唐宋啊，正好结对，刚刚也是坐一起的吧？”

　　唐景煜听了这话后，有点想思考一下之前在校门口听到的“这是什么缘分”。然而宋桀丝毫不在意，自然而然地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你看，我就说了你会是我新同桌吧？”“松松，我不想待在你的咯吱窝下，你刚满身是汗。”唐景煜没搭他的腔，而是抬手拨了拨他的手，又想起来什么，道，“这么热你待会儿还打球？”

　　唐景煜问完才发现自己多余问了一句，宋桀却丝毫不在意，也没有把手收回，张口回了一句：“打呗，我对篮球的热爱至死不渝。”

　　宋桀此人说到做到、说一不二，说拉着唐景煜去打球，就拉着唐景煜去打球。方才完全是信口胡诌的唐景煜背着书包尴尬得要命，三番五次想逃跑而都被宋桀一手拉回，这种场面直到唐景煜和宋桀的铁子打了个照面才有所缓解。

　　宋桀的铁子沈锐、王致捷一看也是对篮球的热爱至死不渝的脑残——顶着高温做打篮球这等剧烈运动的，在唐景煜看来都是脑残。他向宋桀以买水为由找了个借口遁往食堂，推开食堂塑胶帘子的那一刻空调的冷空气与他打了个照面，他顿时放松许多。

　　最后他还是给了宋桀面子，给他带了瓶水——不过也只给宋桀带了瓶水。他先是拧开了一瓶冰矿泉水，灌下一口激得被高温烧糊的脑子清醒，才慢腾腾地挪着不情不愿的步子去操场。

　　他到的时候宋桀和两个铁子已经打上了，只不过不专心的宋桀一眼就望见了从操场角落慢慢挪来的、已经把买的水放在操场边上的长石上的唐景煜，于是他投下一个漂亮的三分后就撒着欢儿向唐景煜跑去。

　　我们熟吗？

　　被这个问题纠缠了一路的唐景煜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宋桀拿的是哪一瓶水。等宋桀喘匀了气、一口气灌下半瓶水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你拿的哪瓶水啊？”

　　宋桀疑惑：“左边那瓶，怎么了？”

　　“…………卧槽？”唐景煜无言以对，只得发出一声夹着脏话的感慨，“那瓶我他妈喝过了。”

　　“哦，我就说怎么食堂的水瓶子质量这么——”

　　宋桀说到一半怔了一下，然后对上唐景煜看来的目光。

　　两个人或是在心里、或是在脑中，异口同声地发言了：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