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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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整整一桌子的川菜，还开了一扎啤酒，好在李绡记得五条悟不能吃辣，特意叮嘱自家亲爹稍微留点口味适中的菜，否则五条悟今晚只能饿着肚子睡觉了。
李绡家虽然看着院子不大，但是房间不少，都是用来招待爸妈的学生的，因此在简单安置之后四人就各自安置了，母亲李灿还特意给三人找了合适的换洗衣物，把他们的制服拿去清洗了。
李灿帮女儿铺好被褥，这才开口道：“绡绡，我听你爸说你今年过年可能不回来了？”
李绡没想到自家老爸漏消息漏的这么快，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因为之后回来就要专心备考了，到大学就要开始跟着前辈实习，工作之后就更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所以我想着和他们多呆一会儿。”
李灿静静注视着女儿，道：“就这样？”
李绡有些不明所以，“不然呢？”
“你没有考虑过留在那边？”
李绡微微一愣，道：“留在那边？不合适吧，安排不是说交流一年吗？就算我愿意留在那边，咒术高层的总监也不会允许吧。”
李灿既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能看得清就好，说实话，如果不是那边的咒灵频繁在我们这边出没，大概下辈子都不会考虑让你去东京交流，毕竟咱们这边的人口基数大，同等级咒灵要比那边麻烦多了。不过也多亏你的报告书，上面才知道那边是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也确定没有交流的必要，以后也不会和那边过多来往了。”
“这样啊。”李绡垂下眼睑，道：“这个决定是对的，跟不上脚步的人必然会被舍弃。”
李灿伸手抱了抱女儿，道：“没事，你们这些孩子的友谊是不会被时空阻断的，有些人再见又不是一辈子不见。妈妈知道你容易和周围的人和事产生感情，但是情深不寿，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少记得一些事情。”
“我知道。”李绡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妈，我爸今天卜卦没出什么事情吧？”
李灿的动作顿了顿，随后道：“没什么，你爸说了，你的朋友都是好孩子，将来也一定会有好结局的。”
“嗯……”
李灿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绡绡，你没有用术式吧？”
李绡摇摇头，嗅着妈妈身上淡淡的酒气，“那里的咒灵还没有强到需要用那个术式的时候。”
李灿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轻声道：“如果可以，妈妈真的不希望你成为咒术师……你哥哥他……”
李绡低声道：“妈你早点休息吧。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灿看她低着头，知道她不想再听下去，于是叮嘱道：“我这就去，你也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李绡目送着母亲离开，这才叹了一口气。
东京的事情与其说是不舍，不如说是不放心，就像是看到了可以帮助的人却没办法帮助，冥冥之中总觉得如果不去做点什么，以后一定会非常后悔。
完全……没有睡意了。
李绡伸手关掉床头灯，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夜晚山里的虫鸣声已经渐渐消失，草丛中偶尔传来小飞虫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让人觉得耳朵痒痒的。
李绡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在夜晚分辨周围的情况，这才坐在了台阶上。
不远处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绡？你还没有睡吗？”
李绡微微一愣，道：“夏油君？是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吗？”
两人同时嗯了一声，夏油杰走了过来，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
虽然是夏天，但是山上昼夜温差远比城市大，夏日的夜晚反而温度适中，没有了那讨厌的让人感到不快的闷热感。
李绡眨眨眼，她微微侧头看向夏油杰，看到他披下的头发，半开玩笑地说道：“夏油君的发质好像比我还好哦。”
似乎没想到李绡会突然这么说，夏油杰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落在肩上的碎发。
李绡的双臂搭在膝盖上，她侧脸倚靠在手臂上，静静地看着夏油杰，道：“夏油君还在烦恼吗？”
“不烦恼才比较奇怪吧，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悟和硝子也都在烦恼未来的事情。”
“说起来的话，都是我的问题。”李绡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淡淡的光芒，道：“如果不和大家说那么多，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多要发愁的事情了，再怎么说大家都是高中生，为太久以后的事情一直发愁也不好。”
夏油杰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明知道天外有天还不去学习、不去担忧，那是笨蛋才会有的行为吧。”
李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夏油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高层一起骂了进去，只好轻笑一声，转移话题道：“绡是有个哥哥吗？”
“啊？”
夏油杰解释道：“我是看到衣服才这么问的，毕竟看款式也知道应该不是你父亲的。”
“嗯……”李绡转过头看向远处，道：“是啊，我有一个哥哥，不过已经过世四年了。”
之前夏油杰只是猜想她的哥哥应该是已经工作，因为工作没办法常常回家，母亲李灿才会把儿子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们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轻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只看我爸妈的样子，谁都猜不到我家发生过这种事情吧。”李绡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某一处，道：“哥哥作为咒术师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因公殉职，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孩子，虽然以前哥哥也不能经常回家，可是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我们都尽量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这样也能让自己麻木一点。”
夏油杰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又觉得语言有些贫瘠，只好道：“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噗。”李绡把脸埋在手臂间，闷声闷气地开口道：“我小时候就会看星象了哦。”
这种古早的故事应该不会有人没听过，实在是安慰人的下策。
“对不起……”
“是我煞风景，明明是很可爱的安慰人的话。”李绡指了指上面，道：“要看星星吗？夏油君。”
夏油杰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沿着狭窄的楼梯就可以上到阁楼，然后推开上悬窗就能爬到屋顶上。
夏油杰看着李绡灵活地爬上屋顶，还冲着自己伸出手，有些惊讶地开口道：“我还以为绡是好学生，不会爬屋顶什么的。”
李绡牵着夏油杰的手，和他一起坐在屋脊上，这才开口道：“我小时候经常爬屋顶，或者钻到井里，总之什么危险我就做什么，所以经常挨骂，后来……哥哥去世了，我也决定要成为咒术师，才开始努力学着沉稳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
“夏油君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李绡静静地看着他。“我听夜蛾老师说，夏油君是高专招募来的，从小生活在非术师的家庭里，面对咒灵会感到很困扰吧。”
夏油杰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瓦片，道：“一开始是这样，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他看向李绡，道：“咒灵的形成，绡应该知道吧？”
“对于咒力没有控制力的人因为负面情绪溢出咒力，积聚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咒灵。”
“我见到过很多咒灵的产生，自然也就明白了那份丑恶的力量从何而来。”夏油杰看向她，道：“有的时候我确实会产生怀疑，那样的人类是否有必要去拯救？但是强者对弱者又有着天然的责任和义务，如果放手不管又有违救助的原则。”
李绡对上他的视线，道：“夏油君的信念一直很坚定，但有时候又会被动摇啊……虽然这样说可能和夏油君的想法有出入，但是再强的咒术师始终在人类的范畴，负面感情产生的咒力虽然可控，但负面情绪本身并不会消失不见，一定程度上必然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和认知。我们救下的人是否具有价值？这该由谁来衡量和判断？眼前的丑恶在是否又在别处闪光？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能做的唯有眼前的属于咒术师本身的职责，祓除咒灵。”
“但是——”
“但是正因为恪守自己可以承担的职责，才会帮助到更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吧。哥哥死前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无论结果如何，只要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人，这样就够了。”李绡指了指夏油杰的胸口，道：“夏油君有着‘道济天下’的心，希望以自己的道义救济他人，这一点很好，但必要的时候也需要‘乐天知命’，顺其自然，尽力而为就够了。”
她看着夏油杰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道：“就像是刚才夏油君告诉我，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样。”
原本还在思索的夏油杰听到这里忍不住抽抽嘴角，道：“绡，我本来在很认真地听着你的话，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嘲笑我了。”
李绡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刚才那个可是咒术师心理辅导课的内容，我说的很认真的啊，绝对不是在说大道理，夏油君慢慢消化调节就好了。”她闭上眼，投入地开口道：“像我这样，深呼吸——呼、吸——也是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夏油杰露出无奈的笑容，“这样不是更出戏了。”
李绡双手合十，乖巧地道歉：“抱歉抱歉，那我教夏油君看星象吧，比如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什么的——这个也有预言的作用哦，不过和算命那样可以落实到个人的技能不一样，但是夏油君学习一下说不定用得上啊。”
夏油杰看着她的眸子，里面仿佛落入了星辉一般，分外明亮，于是他轻轻应了一声。
屋檐下传来五条悟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半夜还不睡觉啊，老子都已经睡一觉醒来了。”
随后另一扇门被人推开，家入硝子懒散地开口道：“我刚刚要睡着，五条你就开始大吵大闹，如果将来我有黑眼圈，你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吧。”
“老子是在谴责这两个背着我们大晚上偷乐的家伙啊硝子！”
李绡趴在房檐边上，探出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下去。”她回过头看向夏油杰，道：“这次先打欠条，以后我会专门和你一起看星星的，杰。”
李绡对周围人的态度非常谨慎，即使相处到朋友的水平线上，李绡还是会保持让人舒适过头的距离。
这还是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同时许下了诺言。
夏油杰郑重地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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