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心薇刻》夏晚秋

8、第 8 章

　　等筱薇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路灯微微的泛着黄光，阔大的梧桐树下偶尔走过三三两两的学生，远处的灯光球场灯火通明，呐喊声此起彼伏。
　　筱薇穿过球场，回到了寝室，寝室里很暗，没有亮灯。
　　大四了，室友们都各忙各的，像筱薇这样能够有机会保研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忙着实习，考研，找工作。
　　寝室里碰头的时间少了，寝室也冷清了，有时候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个人影。
　　筱薇将床头的台灯打开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上面是十几个未接来电，除了一个是李明哲的以外，其他都是甘露的。
　　李明哲还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应该是下午的时候发的:“到家了吗？有没有感冒？”
　　傍晚的时候，又是一条:“请回电。”
　　筱薇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平日里跟他分别的时候，他总是会说，到家了给我短信。现在他追加了一条短信“请回电”，说明他有些焦急了。
　　筱薇有点后悔，为什么下午没有马上给他回个平安短信？现在就不用给他电话了。
　　明哲，筱薇默默的看着手机中的那个名字，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阵悲哀。上个月李家阿姨的话还依稀在耳边徘徊。
　　“筱薇，你跟我们家明哲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自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灰姑娘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的。”明哲母亲是卫生系统的高官，说话直接，一点到位。
　　“阿姨，我没有。”
　　“我不是不长眼睛。我劝你尽量将你那点心思收起来，听说你在申请保研，你知道，这不是成绩好就可以的。”
　　筱薇听出了明哲母亲话中的威胁，她哪里不知道，只要明哲母亲一句话，即使她成绩年级排名第一，也可能保不上研。
　　“如果你想找工作，整个医疗系统，包括知名的药厂，还是不会不卖我们李家面子的。再说了，你能不能顺利毕业还说不定呢,你说呢，筱薇？”
　　筱薇已经听出了话中赤裸裸的威胁，如果她还跟李明哲这样暧昧下去，自己会面临着没有学业，没有工作的窘境。
　　筱薇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李家的了，她只知道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她从小被甘家收养，虽然甘叔叔待她如亲生女儿，可甘夫人却对她不冷不热的，有时候为了她的事，他们夫妻还常常吵架，筱薇一直盼望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自立，离开甘家。
　　现在，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竟然凭空来这么一道，筱薇怎能不悲伤？
　　李明哲，李明哲，筱薇在心底深深的呼唤这个名字，每每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他动人的笑颜就在眼前，温柔的话语就在耳边低鸣。自己和他，从来都不是一堵墙的距离。
　　从那天以后，筱薇就尽量避免和李明哲见面，她甚至找借口少回甘家，因为李家就在甘家隔壁，回去后难免会碰面。
　　李明哲约她几次，她总是以要保研做实验为借口，李明哲倒也不勉强，看见筱薇有意推脱，也不强求。
　　本来以为自己跟他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了，想不到今天竟然会在医院碰上了，筱薇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熟练的按下那一串号码，那么多年，他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变过。
　　“筱薇。”电话那头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嗯。”
　　“你在家？”
　　“在学校。”
　　“感冒了吗？”
　　“没有。”
　　。。。。。。
　　两人都握着电话，电话中间是一阵寂静。谁都没有主动的说话。
　　良久，筱薇才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那边静默了一下。冒出了一个字“好。”
　　筱薇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只觉得鼻子尖酸溜溜的。
　　从来没有为打电话这么的忐忑和犹豫，除了那一次。
　　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那时的她，十五岁？
　　刚刚上高中，她和甘露上的是寄宿制的私立高中，每周末才能回家。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那时候李明哲已经上大学了，突然有一天，筱薇收到一封信，信上整整齐齐的楷书，“我想你，周三晚上，给我电话。133xxx.”
　　筱薇握着信纸的手快要渗出汗水，脸涨得通红，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同学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她快速的将信纸折好，丢到抽屉里。完了还环顾四周一番，一颗心抑制不住的砰砰乱跳。
　　信没有署名，但那秀丽的楷书，化成灰她都认得，李明哲从小师从名师，练就一手好看的楷体，以前老是嘲笑她写字不好，还逼着她拜他为师，教她练字。
　　他以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想你”这么露骨直白的话，即使写在纸面上，筱薇也觉得害羞不已。
　　那天是周四，离下周三还差六天，这一连六天，筱薇都心神不定。
　　很快的，周三就到了，筱薇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的快，她是这样的紧张，就连平时最为拿手的化学题都做错了好几道。
　　下了晚自习，筱薇一下就冲到了实验楼，楼下有一个公共电话亭，那里不是教学楼和宿舍的必经之路，晚上很少有人去。
　　筱薇来到了电话亭，那个号码已经被她牢记在心，说来也奇怪，筱薇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记忆力特别超强的人，很多复杂的公式单词也需要反复看上几遍才能记住，但是为什么那一串11位的电话号码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呢？
　　握着话筒，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她在电话亭前伫立了十分钟，才拨通了电话。
　　电话才响了“嘟——”的一声就被人接住了。那头传来了他的声音，“你好。”声音跟平时听到的有些不同。筱薇不说话了，握着电话筒，她大气都不敢出，害怕他察觉到她的心跳。
　　“筱薇？”那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嗯”筱薇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到，想不到他还是听到了。
　　他仿佛很欣喜，“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上周三我等了一个晚上。”
　　“我。。。。我上周四才收到的信。”筱薇小声地说道，好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电话那头笑了，筱薇觉得电话这个东西很奇怪，明明不能面对面，可是为什么只听声音，对方的一颦一笑都能在自己眼前闪现？
　　“我没有责备你，你能给我打电话，我很高兴。”
　　“嗯。”筱薇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你在学校过得好吗？习惯吗？”
　　“还行。”
　　。。。。
　　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你。”李明哲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让筱薇面红心跳，看到纸上写着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很紧张了，想不到亲耳听到，心跳竟能快上一百倍。
　　筱薇握着话筒，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手心滚烫得温度会通过话筒传过去。
　　“你呢？”
　　“我。。。。”
　　“你想我吗？”
　　筱薇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她赶紧挂了电话，飞奔一般逃回宿舍，脸上的红晕久久不退。
　　时隔多年，那时打电话的脸红心跳仿佛还能感受得到，可是，他们两人之间呢？那种心跳悸动还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