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江湖》封刃作书

6、西行记

　　“我的好师妹，我知道你在疑惑为何我知晓边陲小镇的事情，很简单，你亲爱的师姐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呢，顺带游山玩水。你不是一个当刺客的料，所以师姐我大发慈悲给了你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从此，你就是一代大侠小一一了，开心吗？”

　　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将师姐送来的信撕得粉碎还不够，我要将碎片捡起来烧成灰烬才能解心头之恨。说得倒是好听，说什么让我扬名立万，其实只是不想弄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阴险狡诈的小人！

　　有师姐的地方我是万万不能留的，可是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我又接到了一封信。
　　——岔路口向东走，西边有危险。
　　你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去！
　　本大侠才不听别人的指导呢。再者有什么危险？只怕是见了我的人陷入了危境中吧？
　　人在江湖飘，别人替我挨刀。

　　这是师父说的，当初师姐也点头表示同意。只不过我师姐那厮向来装腔作势，表面上乖巧可爱，内里满是坏水儿，也不怕骑马时候颠出来。

　　一路向西行去，遇见了不少赶路的人，可哪里有什么危险？果然是传信的人恐吓我的。分明是东边险象环生，想要引我入彀吧？我正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却不料头顶的乌鸦飞过，除了留下一串呕哑嘲哳的难听啼鸣，还留下了那令人烦恼的恶心玩意儿。

　　穿上男装风流俊俏玉树临风的我，一袭白衣欺霜胜雪，哪里容得下玷污我纯洁的东西？算那乌鸦飞得快，要不然被我逮着，我定要将它拔毛丢进粪坑中。

　　所幸不远处就是一个小镇子。

　　“这位公子，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最后一间已经被人给——”
　　“什么公子？你眼瞎吗？”开着客栈的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我有这样雌雄莫辨吗？忍了一路，就算是好脾气的我，也有些焦躁不耐。“空房在哪里？还不赶快带路？”
　　“这、这、这——”

　　师父说下山后待人以礼，切莫惹是生非。

　　可是我在山下学到的是，没有银子或者银子没有用的时候，只能够凭借手中的剑说话了！事实证明了，还真是有用。掌柜的被我吓得满头大汗，赶忙让小二在前方带路。以武逼人，这不太好吧？我怎么能学师姐的混账行径呢？心头浮现了小小的愧疚，我只能塞点银子给店小二了。
　　急急急，我很急，真是抱歉了。

　　水汽氤氲，炉中沉香缭绕，温热的水流贴着肌肤是别样的熨帖。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和疲惫，自然是极好的，但——房中几时多了一个人？我的青枫在屏风那头的桌上。准确的说，是在那个陌生女人的手中。

　　“就是你威胁掌柜的，抢了我的房间？”
　　清泠的声音如初春融化的雪山水，顺便浇灭了心头的怒。
　　美丽的女人最可怕，但是师父说了，一般声音好听的，都长得很丑。
　　同理可得，这不是一个美女，便不可怕。

　　虽然都是女人，但是也没少见女子之间的旖旎情事，我得为我自己的清白负责。所以我开口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我不喜欢看那些有各种规矩的书，师父怎么逼迫都没用。
　　直到师姐告诉我，礼是用来要求别人的，你可以靠着它说服别人。
　　只有那个时候我才会觉得师姐真是个天才！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非礼？”

　　不，师姐不是天才，这个说话的女人才是天才，这什么歪理，我竟然快被她说服了。
　　自恃武学修为极为高深的我，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没有剑，我也可以从那个女人身上抢回我的剑，毕竟，从她周身的气息中，以及玩弄青枫的姿势，我发现她并不怎么懂武功，或者说只有三脚猫的功夫。

　　可惜，我缺少一块遮羞布。
　　这遮羞布太关键了，没有它，一身武功犹如废。

　　那女人忒不要脸，也不爱干净，连沾了鸟屎的衣物都拿走了。
　　女人又开口了：“你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我很悲愤！她有什么损失？有损失的是我！清白费，遮羞费，精神损失费……
　　“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女人又说道：“你的意思是拒不认错咯？”
　　我严肃地回答道：“是的。”
　　女人轻呵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可杀，不可被鄙视！
　　所以我开口了：“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我知道这句话很不要脸，但是那女人显然比我想象得还不要脸。

　　在蒸腾的水汽滋润下，我绯红着面庞称得上万分娇羞。可能是这云里雾里如坠仙境的感觉让我的声音也有些飘忽。一句可怜兮兮的“你不要过来”，显然没有什么用处。
　　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我往水桶中一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真正的大侠敢于面对自己的错误和失败。
　　这个奇怪的女人很美。
　　所以，她是个坏女人！

　　“真正的剑客不会放弃自己的剑，将剑视为生命，所以，你想要回你的兵刃么？”女人一笑，如清剪冰华，香团雪彩，真乃人间绝色。
　　我回神，大声应道：“自然想！”
　　我发誓，我想要的只是我的青枫。
　　那女人又笑：“你自己起来拿。”

　　哦，那我不要了。
　　是青枫放弃了我，落入了坏女人的手中，不是我要离开它的。

　　水冷了，以内力烘热。
　　我就不信这坏女人不睡觉。
　　不过是比一比谁更能熬夜而已！我幼时练剑几日几夜不合眼都是常事。
　　只不过残酷的现实又打了弱小可怜的我一巴掌。
　　美色惑人啊，我竟然可耻地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装在了麻袋里，丢在马车上，只露出一个脑袋。那可恨的女人倚靠在车厢，翘着兰花指，捏起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正细细地品尝。

　　我好饿啊！
　　麻袋里的我朝着女人那边蹭了蹭。

　　女人眉眼往上一撩，总算是注意到我的存在。她蹙着眉的时候，面上有一股如轻纱笼月般的朦胧愁绪。她在想什么呢？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她算是半个好心人，将自己咬了一半的糕点塞入了我的口中。

　　我呸！

　　“我不要吃你的口水！”
　　女人的眸光闪了闪，她笑得十分阴险狡诈！可怜的我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就被她抓着猛亲了几口，口水糊了我一脸！

　　呸呸呸！无耻下流！轻浮浪荡！我在心里将她骂了百千回，可事实上我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才不承认我被她吓惨了呢！

　　“元某人将你输给我了。”
　　元牟仁是谁？我有认识这么个人吗？
　　坏女人说完这句话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元某人？恶毒师姐元怀意？我被她输给了这个坏女人？凭什么？

　　“我拒绝包办婚姻！”这是发自我内心深处最真挚的呼喊！

　　坏女人看了我一眼，像是看傻子。
　　她丢给我一团纸。
　　我看她才傻了，被装在了麻袋里的我，只有脖子能动，我怎么看那团纸上写什么？坏女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幼稚失智，她一脚将纸团踢远，慢条斯理道：“长姐如母，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什么鬼！放屁！放她元怀意的狗屁！
　　我在山下学到的粗话，只为一骂元怀意！
　　“无信不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走了。元怀意说得没错，让你不要往西，你就会往西，又傻又呆，刚好到药谷给我打杂。”

　　完蛋了，可怜我的就此失去了自由。
　　我不得不含恨宣布，一代奇侠小一一，就此退隐江湖。
　　但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时候，坏女人给我敲肩捶背，元怀意给我端茶送水！吃的是仙山灵果，喝的是琼浆玉液！

　　——嘟囔什么呢？
　　坏女人不懂怜香惜玉。
　　梦醒了，风凉了。
　　人……睡了。

　　小一一暂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