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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那是我亲手交给娘娘的贴身玉佩,娘娘怎能忘?”

      何鸾回到素辛宫,抱着被子在床上使劲翻滚,谢从衍幽幽的声音简直有魔性一样,不停在他耳旁回响。

      谢从衍他什么意思?
      同他索要贴身玉佩便罢,偏还摆出一副被他辜负了的可怜人样子!
      搞得周围宫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何鸾不理解,就原身跟崇王之间的关系,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人之间还能送玉佩?
      送毒药还差不多!

      何鸾想不通,拧着眉心在榻上自闭片刻,江蝉捧着一炉新焚上的香膏走进来,奇怪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应付完了太后她们,不是该高兴吗?”顿了顿,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还是说主子因为被太后降了份位,不开心了?”

      早时,江蝉被留在素辛宫中,仁寿宫的那些事,还是从旁些宫人嘴里打听来的。

      “我哪是因为这个。”何鸾唉声叹气地睁开眼,一手掖着被角,一手揪起榻边的流苏,没注意江蝉突然豁然开朗的神色,而是自言自语地问道,“江蝉,你有没有记得,崇王以前送过我一块玉佩?”

      何鸾对所有人的了解多是来自《走狗》的原著小说。像是原身过往的种种细节,小说中不曾提及,他又不曾得到过原身的记忆,也就无从得知,谢从衍白天时候的屁话到底是真是假。

      江蝉被何鸾问得一愣,刚隐隐有些高兴的表情又瞬间黑沉下来,眉头拧成个八字道:“主子,您提这些烦人旧事做什么?”

      难不成还真送过?
      何鸾一骨碌翻身坐起,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抓住江蝉的手,心虚一笑说:“我这不是突然记起来,又一时有些记混了……”

      “奴才倒是巴不得您把那些烦心事全了忘了?再说,崇王他那哪儿是送。”
      江蝉眼底露出几丝怨愤,恨意连连,“崇王那是故意拿那块玉佩羞辱您呢!也就主子您自个儿天真,竟还以为那是他真心送的!”

      何鸾不知如何回答,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摆手说:“那哪能呢?我就是突然有些记不清了。”

      江蝉重重说道:“奴才倒真是希望您能全忘了,那等腌臜事,不值得主子记在身上的。”

      与小太监一番对话,何鸾不仅什么也没搞明白,甚至让事情变得更加云里雾里。
      直到入夜,他做了一个有关谢从衍的梦。

      梦里有些混乱与模糊。
      开头是原身刚入宫时,正得先太帝抬举宠爱,因他在凉国被兄长母后养出了一身天真性子,来到晋国也不知收敛,不过是被先太帝抬举了两日,就忘了自己是敌国质子的身份,竟嚷求先太帝带他去骑马。

      何鸾入了梦,成为刚入晋国的凉国小质子。

      他忽闪着黑葡萄似的眼珠,拽着太监们的袖口高声嚷道:“我要骑马,就要骑大马!”
      先太帝立于一侧,抚掌大笑:“质子还小,可骑不得我晋国烈驹。”

      何鸾不高兴了,抿着嘴仰起头,娇娇气气地问:“那骑不了晋国的马,还我还能骑什么玩?”

      他见过那矮脚的驴子,又丑又臭,他可要骑那个。
      于是,身边阿谀奉承的太监们便挤身上前,谄笑说:“小殿下不如骑奴才玩吧,奴才们甘愿做殿下□□马奴。”

      何鸾闻言,眼睛一亮,一眼扫过奴才堆,却忽而失望地瘪嘴道:“不要。”

      先太帝面带微笑,侧目问他:“为何不要?”
      何鸾遮住眼,哼哼道:“他们太丑了。”

      太监们:“……”

      何鸾暂时没得东西骑便与先太帝坐在凉亭中,一边吃着香甜的点心,一便看先太帝搂着面容娇艳的美人妃子,肆意亵玩逗弄,直将美人弄得娇喘连连,香汗淋漓。

      何鸾以前见他父皇也是常是如此做派,点心吃起来是面不改色,津津有味。
      先太帝搂着美人调笑,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忽觉无趣,将美人扔出怀中,转而捏住小质子细白软嫩的手:“鸾儿……”

      “啊!我的马儿!”

      何鸾的视线从美人离开后就没再落到先太帝身上,他发觉自己手腕蓦地被捏起,就干脆把手里捏着的豆沙糕一股脑塞进先太帝嘴里,然后高高兴兴挣脱开,跳到台阶下,目光灼灼地对一个穿着旧衣,身体纤细的跛脚少年颐气指使道:“喂,你来当我的马奴!”

      “你要我当你的马奴?”只是偶然路过凉亭边的跛脚少年眼底沉灰,缓慢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好啊。”

      一段顺畅的梦境此戛然而止,何鸾还没享受到骑着少年玩骑大马的快乐,眼前画面一转,却是在一个扎满白绫的大殿中。
      让他熟悉不已的暴君谢厉沉默地站在殿中央,温太后扑在地嚎啕大哭,身边尽是些红着眼眶搀扶着她起身的宫妃。

      这是先帝谢熹驾崩的日子。
      何鸾在人群中找到了跪在地上烧纸的温如秋,她一身素孝,面如土色,摇摇欲坠。
      何鸾低头,发现自己正挤在大殿角落的一处,身边跪着的是一些看不清面容的皇室旁支。

      他不知跪了多久,只看日升日落,大殿里祭拜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自己却还是被宫人们强制地扣在殿中,为先帝守灵祭拜,直到腿脚没有知觉,腹中传来钝钝的疼痛,直到把人差些逼疯。

      “主子!”

      朦胧又茫然的痛苦中,何鸾听到江蝉小声唤他。

      “我把最后剩下的一点银子换了,才叫他们松了口。”脸颊瘦削,额上嗑出一块青紫的小太监扶着他走出大殿,去到一个静谧的角落,摸出个尚且温热的肉包,语带催促道,“主子快吃呀,别让人看见。”

      何鸾饿惨了,没跟江蝉多说一句话就开始大口吞咽。
      吃到一半,他顿了顿,面色大变。

      江蝉疑惑:“主子,怎么不吃了?快吃呀。”
      何鸾喉咙滚动,忍不住将剩了半个的肉包子摔在地上,跑到墙角使劲抠着嗓子往外吐。

      江蝉颤了一下,捡起地上的包子,却发现里头藏着密密麻麻的死蚂蚁!

      “主子!”
      江蝉尖叫一声,转头发现一群不怀好意的宫人,不知何时出现,慢慢将两人团团围住。

      何鸾呕到不能呕了,惨白着脸问:“你们要做什么?”

      “质子殿下不尽心给陛下守灵便罢,怎么还能糟蹋食物呢!”太监们眼中满是恶意,丝毫不怜惜地从小太监手里夺过包子,高声说道,“好啊!陛下殡天不过五日,质子殿下竟然赶在这后宫中堂而皇之地开荤!如此认证物证俱全,奴才等这就去禀报给太后娘娘去……”

      “不要!”何鸾瞳孔一缩,上前抓住说话太监的衣摆,惊慌又瑟缩地祈求道,“我,我只是太饿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饿昏了,顾不得那包子是肉还是素,更何况——
      想起那包子里的料,他惨白的面色又多上几分灰暗。

      江蝉也哭着上前磕头求饶道:“各位公公,饶了我家主子一命吧,我家主子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呀。”

      太监们却不为所动,甚至有人伸出腿一脚将何鸾踹翻在地。

      何鸾捂着小腹吃痛起身,身形摇晃间,他腰间塞着的一枚玉佩不小心掉落在地。

      “咦?”有太监眼尖地把那玉佩从地上拾起,吹了吹气,眼睛大亮,“好水头!嘿,没想到质子殿下的身上,还有这等宝贝!”

      何鸾表情一变,起身欲要夺回玉佩:“还给我!”

      拿着玉佩的太监斜睨他一眼:“嗯?”

      何鸾紧张地盯着玉佩,反复祈求道:“你要什么都行我都给你,除了这个……”

      太监却搓搓玉佩,塞进自己的腰间,嬉笑道:“质子殿下别那么小气嘛,咱家收了你的玉佩,就不会去太后那里告你的状了,这您还不高兴么?”他想了想,更是叫身边小太监从布包里扔出几块冷硬的馒头道,“对了,奴才记得您还饿着吧?来,多吃点。”

      那招手的样子,仿佛是在招一条狗。

      何鸾眨眨眼,眼底升起一片红色。谁也不曾料到,这个平日里被欺辱得几乎没了脾气,任人揉搓的凉国质子竟在这时突然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朝那太监狠狠扑去!

      “□□爷爷的!”太监发出一声惨叫,一巴掌狠狠甩在何鸾脸上。

      何鸾却如无知觉般,生撕烂咬,恨不得将那太监的肉给寸寸剥下。扭打之间,太监藏在腰间的玉佩被撞飞出去,咕噜噜落在地上。
      江蝉上前要抢,却又被别人压住手脚,不能动弹。

      直到突然有道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太监们惯是欺软怕硬,看清来人是谁,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有何鸾,又狠狠给了身下压着的奴才几拳,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可就在他站直腰身的那一刻,一道清脆的碎响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他呆愣地看向前方,目光怔怔。

      只见,那枚他从凉国来时皇兄亲手交给他的玉佩,在一把轮椅的缓缓碾动下,寸寸碎成齑粉……

      “不要——!”

      何鸾冷汗淋漓地从榻上猛地坐起,他恍惚地看着身下的锦被,手指下意识地在上面摩挲片刻,呆呆地喊了一句,“江蝉?”

      “主子?”江蝉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撩开床帘,看何鸾满头濡湿,瞬间清醒过来,焦急地问,“主子,你这是做噩梦了?”

      何鸾张了张嘴,定定看着江蝉并无伤痕的清秀面容,一时哑然,不知要说什么。

      江蝉说:“我去给您倒杯水。”
      他刚要转身离开,却被何鸾拉住了腰间的衣服:“当年……”

      何鸾眉心微拧,神色恍惚不定,江蝉耐心地替他顺了顺背,想要听清主子想问什么,但最终只能听到两声无甚意义的模糊音。

      “您别怕。”江蝉不清楚何鸾到底做了什么梦,只当他魇着了,给他喂下一盏温水,便守在脚踏上不动了,只轻轻拍着何鸾身上的锦被道,“主子放心,江蝉陪着您呢。”
      一直陪着您,回凉国去。

      何鸾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他似乎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谢从衍眼神温和,但语意冰冷,像是在吩咐什么人做什么事。

      “他不是喜欢骑马吗,给宋轻淮那边露点风声,死前五马分尸倒是不错。”
      “嗯?竟然还没咽气?那就扔到荒郊野地里喂狗去。”

      之后,何鸾就看到自己死在了哪儿。
      满身皮肉,几乎只被啃剩了个骨头架子。

      啧,宋轻淮跟谢从衍对他是真的恨。
      何鸾感觉到自己灵魂漂浮在半空中,漠然地看着荒岭里的尸地风光。

      然后,有一队人马来到这里。
      亦是何鸾熟悉的明黄色。

      ……是狗暴君?

      他来这儿干嘛?
      也是想鞭他尸不成。

      何鸾愣怔地飘到谢厉身边,眉头轻轻皱起。
      只是紧接着,他看到荒岭中,谢厉俯身执起他的一身枯骨,轻轻一叹。
      “将这身尸骨烧干净,骨灰带回凉国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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