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以后》秃发二叔

4、004

　　不用祁靳解释。

　　我已经在林泽的朋友圈看到了。

　　白茉和朋友出了车祸。

　　对方酒驾，全责。

　　白茉胳膊有轻微擦伤。

　　这条朋友圈是祁靳离开的半小时后，林泽发布的。

　　放在以前，我可能会为此吃醋神伤，次数多了，情绪早已变得麻木。

　　痛的只有被祁靳推开时撞到的胳膊肘。

　　我抱着收拾出来的杂物扔到负二楼垃圾桶，删除拉黑了祁靳和他朋友的所有联系方式。

　　临走前，对着柜子上那个红色盒子发了会呆，最后拖上行李去酒店凑合了一晚。

　　次日一早和之前聊的房东签下租房合同。

　　十几平的一室一厅，每个月2000租金。

　　肉痛，更多的是轻松和快乐。

　　虽然我也想像小说里的女主分手后潇洒离职、去旅游亦或回老家。

　　可银行卡余额和原生家庭没有给我这份勇气。

　　我出身在五线城市的小乡镇，生父在我母亲孕期期间出轨，我妈妈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婚。

　　我不算笨，也不够聪明。

　　在妈妈的期冀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考到一线城市，努力读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二本院校。

　　毕业后进了现在这家机器人公司，工作忙碌经常加班，工资和福利待遇还算不错，有五险一金和年终。

　　扣完社保和公积金一个月大概小一万左右，偶尔还能有点机器人商演费和外出授课的课时费。

　　对于我这样的小镇女生来说，工作体面，工资过得去，算是不错了。

　　现在就业环境不好，为了一场分手冲动离职回老家或是去其它地方不仅蠢，还不值得。

　　毕竟分手和没钱比起来，后者更可怕。

　　我怕自己和妈妈生病了要用钱。

　　怕和小时候一样买不起卫生巾只能用厚厚的纸和布垫着。

　　更怕冬天买不起保暖的羽绒服，和小时候一样生出冻疮，靠着单薄外套熬过漫长寒冬。

　　努力学习和工作的意义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环境，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孤注一掷和破釜沉舟的勇气，更不敢任性胡来。

　　刚和祁靳恋爱那会也曾有过天真单纯的念头。

　　想着只要嫁给祁靳，我就能过得更好，能拥有人脉资源，能实现财富自由。

　　可理智又拉扯着我，让我清醒的知道那些并不是真的属于我。

　　而是通过婚姻从祁靳那里得到的，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收回去。

　　凌晨十二点，祁靳从医院回来，推开门，入目是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

　　满地鲜红，莫名让他心慌不安。

　　打开柜子取拖鞋，里面有些空。

　　钱多多的鞋子，没了。

　　他想起钱多多说的分手，不安越来越强烈。

　　仓皇冲入卧室，里面空无一人。

　　衣帽间里也没了钱多多的衣服。

　　卫生间、厨房、客厅、露台……

　　她买的那些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祁靳慌张的去了书房，监控显示，钱多多从七点多一直收拾到十点半。

　　她扔了很多东西，最后拖着行李踏出彼此同住了两年半的房子。

　　他来回拖动进度条，视频里的单薄身影来回跑了好几趟。

　　无法想象这三个多小时里，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点点将那些带着两人回忆的杯子、挂画、毛巾扔进垃圾袋子里。

　　他掏出手机，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惶恐不安。

　　拨过去的电话提示通话中。

　　微信显示红色感叹号。

　　他被删除拉黑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很生气。

　　气钱多多一声不吭的离开。

　　气她为了这点事闹分手。

　　更气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气到最后，徒剩无力和后悔。

　　再次见到祁靳是两天后。

　　十二月的冬夜刺骨的冷，男人身条修长，闲散倚在车旁，指间夹着香烟，骨节冻得通红。

　　我拉高口罩，装作没看见往另一边走。

　　低哑沉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多多，我们聊聊。”

　　车里开着暖气，散发着熟悉的木质香。

　　小苹果挂件还坠在上面，我扯了下来。

　　手被抓住。

　　“有什么事吗？”我挣脱他的桎梏。

　　祁靳语气生硬：“我没同意分手，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听我解释，那天……”

　　“那天白茉出车祸了，我知道。”我打断他，直视他深棕色的瞳仁。

　　“祁靳，很多事情是讲究时机的，当下你不说，在我的视角就是你为了别的女生扔下了身为女朋友的我。”

　　“在你着急去看白茉推我撞到柜子的时候，足以证明在你心里，白茉比我更重要。”

　　祁靳急切的反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白茉什么都没有，她是我……”

　　外面突然有人敲了敲车窗。

　　是白茉。

　　祁靳表情微变，打开车门。

　　“祁靳？我看这车眼熟，想着会不会是你，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祁靳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我，低沉开口：“过来接女朋友。”

　　“让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你居然一直藏着掖着，怎么着，怕我啊？”

　　透过车窗，我看到白茉眉头轻佻捶了一下他的肩头。

　　祁靳没有避开。

　　我心烦的皱紧眉头闭了闭眼，从另一边下了车。

　　正想离开。

　　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

　　一股淡香入鼻，白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妹妹，祁靳把你藏的可真严实。”

　　温暖柔软的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避无可避，撞入白茉眼中。

　　近距离下，她美得动人心魄，几乎找不出瑕疵。

　　眼尾上翘，鼻间一颗小黑痣点缀，唇红齿白，身上很香。

　　我一米六五，她比我高出一个脑袋。

　　“白茉！”祁靳脸色黑沉，一把将我拽到他身后，眼神警告白茉。

　　我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祁靳塞回了车里。

　　回去的路上，祁靳下颌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格外用力。

　　我什么也没问。

　　几天后，我收到了白茉的好友申请。

　　我深吸了口气，问她找我什么事。

　　她说想约我吃个饭。

　　我拒绝了。

　　我已经和祁靳分手了，不想再和他有关的人扯上关系。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祁靳的白月光。

　　没想到的是，白茉会跑到我公司来。

　　不知道她是来示威还是炫耀。

　　不管出于哪种目的，我都有必要和她说清楚。

　　“白小姐，我已经和祁靳分手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俩，也请不要来打扰我。”

　　白茉愣了一下，红唇上扬：“什么时候分的？”

　　“前几天。”

　　我绕开她想走，又被拽了回去，我踉跄了一下，她扶住了我的腰。

　　彼此距离拉的太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拨开我脸上的发丝，嗓音温柔：“你和祁靳谈了多久？我出国的时候？”

　　“你是在嘲讽我是你的替身？”我忍着怒气推开她。

　　她伸出手，食指擦过我的眼角，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你误会了，你们在一起三年了吧，祁靳从来没和你说过吗？”

　　我很疑惑：“什么？”

　　“我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什么？！”突如其来的信息把我炸懵在原地。

　　白茉突然俯身靠近我。

　　食指从我的眼角划下，一路游移到唇边，指尖在柔软唇肉轻轻刮擦了一下。

　　痒得我一个激灵，仓促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

　　她眼底的侵略让我头皮发麻。

　　那是猎人看见了猎物显露出的兴奋。

　　“妹妹，你不会以为祁靳喜欢我，误会了我俩的关系，才向祁靳提的分手吧？”

　　确实如她所言。

　　我有些震惊又窘迫的别开目光，想到这些天的自我脑补，脸上止不住的发烫。

　　可祁靳就没问题了吗？

　　既然是姐弟，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白茉站直身子，从兜里摸出烟盒，含了一支在嘴里，含含糊糊道：“那小子不告诉你也正常，毕竟我不是光彩的存在。”

　　“虽然一直被养在祁家，却只能以我妈闺蜜女儿的名义待在她身边。”

　　我想问为什么，又想到她都说了自己是不光彩的存在，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白茉倒是毫不介意，揽住我肩膀往车里带。

　　“我妈的疯批前任对她用了一些特别手段才有的我。”

　　“那会他俩分半年多了，我妈已经准备和祁家商业联姻，我亲爹知道了把我妈关了一个多月，给我妈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我就是这么来的。”

　　明明是一段黑暗的过往，白茉提起来却是轻描淡写的口吻。

　　我心里莫名的难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是我表情太明显，白茉嗤笑一声，凑近捏了捏我的脸。

　　饶是女生，举止也显得有点过分亲昵了。

　　加上今天，我们俩也才见过两次。

　　“别愁眉苦脸的了，一起去吃个饭。”

　　她刚要启动车子，祁靳出现在车外。

　　隔着车窗玻璃，正阴翳冷沉的盯着我俩。

　　和白茉的饭没有吃成，她接了个电话，着急的去了医院。

　　离开前，她捏着我的脸颊，眼神妩媚：“还有哦，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从她的行为举止，我隐约猜到了一点，没觉得太意外。

　　从白茉口中得知了真实情况，再面对祁靳，我的内心格外平静。

　　祁靳眼下有圈青黑，整个人颓丧憔悴了很多。

　　“多多…你都已经知道了？”他揉着鼻梁，眼眶绯红，苦笑道：“对不起，多多，分开的这几天，我很想你。”

　　我无波无澜回道：“嗯，白茉姐都告诉我了，我也要和你说一声抱歉，一直以来误会了你。”

　　他眼睛亮了一下：“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摇摇头：“祁靳，我感受不到你的爱。就算没有这场误会，我们也走不到最后。”

　　祁靳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

　　却仍旧不死心的过来拉我的手：“对不起多多，这三年是我做的不够好，以后我会修正会好好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想…不想分手。”

　　我看着他憔悴却仍旧英俊的面容，轻叹：“祁靳，其实你一直知道这三年我误会了你和白茉的关系对吗。”

　　“你看着我为了她的存在独自难过哭泣，看着我为了你的选择吃醋伤心，你是在窃喜自己魅力足够大，还是觉得解释浪费口舌？”

　　祁靳红着眼眶摇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徒剩哽咽。

　　“祁靳，你的爱太伤人了。”回想这三年来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不断内耗的自己，我忍不住苦笑。

　　“真的爱一个人，是想让她开心快乐，过得幸福，而不是冷眼旁观她的痛苦难过，却连一句最简单的解释都没有。”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以祁靳的聪明和骄傲性子，应该不会再作纠缠。

　　事实是他确实安静了一段时间。

　　但也就一周。

　　这一周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开始频繁的跑来我家，偶尔会去公司，每次来都会带各种各样的礼物。

　　好几次被同事看到，免不了一阵起哄。

　　我觉得很烦，不耐烦的警告，让他不要来公司给我添堵。

　　后面他不来公司，开始每天蹲我的家门口，一开始我还会劝他，次数多了，干脆懒得理他，连个眼神都不想再给。

　　现在连回家都觉得很烦。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祁靳终于消停了。

　　看到空荡荡的廊道，我由衷的松了口气。

　　我想他大概也是烦了累了。

　　毕竟人的耐心又能持续多久呢。

　　就在我以为终于回归平静的日子，白茉突然联系我，说想请我吃个饭。

　　我拒绝了。

　　没想到她直接找上了门。

　　白茉靠在门口的白墙边，指间夹着女士香烟，穿着很随性，没有化妆的脸仍旧明艳漂亮。

　　“嗨喽多多，好久不见。”她朝我挥手。

　　我回以礼貌笑容，开门见山问：“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她哼笑一声，突然反问：“祁靳很烦人吧？”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挺烦人的。

　　“他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我皱紧眉头，心底没由来的不安。

　　“什么意思？”

　　白茉耸耸肩：“祁靳那小子，自虐上瘾导致精神不济，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刚抢救过来，他爹知道了你和他的事情，把他送国外去了。”

　　回想起来，祁靳消失了一周。

　　所以他的消失，实际是出了车祸。

　　我愣了很久才回过神，心底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五。”白茉抄着兜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笑望着我。

　　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怪我，可还是忍不住自责。

　　如果当时好言好语劝劝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白茉轻轻抱住我，嗓音里透着淡淡的疲惫：“多多，要幸福，开心快乐，祝你平安健康，一生顺遂。”

　　“这是祁靳让我转达给你的。”

　　三年后的冬天，我和同事裹紧围巾走在飘雪的英国街头。

　　被外派过来学习的第二天，我还是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

　　街边突然响起喧哗，一个圣诞老人正在给路人发糖。

　　同事拉着我跑过去，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我下意识用母语道歉，反应过来才想起对方可能是外国人听不懂，正要开口。

　　头顶传来磁性的嗓音：“没关系。”

　　时隔三年多，仍旧这般熟悉。

　　我愕然抬眼，撞进祁靳含笑的眸子。

　　“多多，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