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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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东京成田机场。
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的纯净，春末夏初的季节，阳光温暖却不灼人。
这次特意拜托经纪人封锁了所有有关回国的消息，所以机场内外并没有疯狂等待的球迷。手冢环顾四周，随即稳步走出机场，终于回来了。
两年前，大学毕业后的他便开始专心于自己的职业网球生涯，虽然水准受到公众肯定，但是作为网坛新人，手冢对自己的要求一向严谨甚至苛刻。所以，两年来几乎每天的生活都被训练、比赛填充的满满，一直没有回过日本。这次刚刚结束了法网比赛，虽然并没有特意开口，但是贴心的经纪人还是放了他一周的假回国探亲。
坐在回家的TAXI上，手冢又翻开了早已在飞机上看得滚瓜烂熟的《环球地理》，埃及的金字塔、新西兰的南岛、澳大利亚的大碉堡、维也纳约翰施特劳斯的金色雕像……以及一篇篇独特视角的人生感悟小散文，全部都出自同一位作者——莫失。只不过不知是何原因，他的专栏已经停载三期了。到底在忙些什么？手冢把头抵在玻璃窗上，窗外的景物快速后移，东京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变化那么大，只不过这里的空气也不如想象中的熟悉了。这就是时间所带来的影响吧。
在家用过午饭，母亲拉着手冢聊起这两年的生活。虽然期间也经常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但毕竟两年未见，总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手冢知道母亲是太想念自己了，所以即使从小跟父母都不善于交谈的他还是尽量详细的和母亲谈起自己在国外的经历。而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时不时的插上几句，家里温馨的氛围一下子驱赶了所有的疲倦。
之后和祖父通了电话，约定了去看望的时间，手冢又回到房间，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德文诗集开始阅读。一个小时后，手冢望着手中仍然没有翻页的书，轻轻叹气，终于还是合上书拿起桌上的相框。是那个时候的照片，相片中所有队员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而捧着全国大赛冠军奖杯的自己居然也第一次在镜头前开心的笑了。
那一年，梦想起飞的夏天。
临行前一天晚上收到大石的邮件，是邀请他参加一年一次的青学网球部聚会，去年因为温网公开赛在即而没能赶回来参加，这次正好有了大家再见面的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抬腕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手冢第一次觉得等待的时间那么漫长，果然自己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吧。那么，就早点出门吧。
从自家通往河村家寿司店的小路上，来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手冢慢慢走在这条曾经去青学时的必经之路上，脑海中被封存的记忆正一块块被拼回原本的位置。
桃城会骑着单车飞快的带着越前冲往学校，乾会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跟着出现刚刚完成晨跑的海棠，河村很早就会骑着车去送货。在前面的车站上车后会遇到大石，过了两站菊丸就会喊着大石的名字上车，有时后面还会跟着被菊丸拖来的他……
手冢摇头，今天的自己似乎特别多愁善感啊。路边有刚下课的女学生，路过纷纷回头，因为手冢不知道自己刚才俊逸的脸上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完美得让人不得不驻足流连。
果不其然，手冢是第一个到达寿司店的。河村正在埋头准备寿司，和印象中的一样，努力务实的老实人。高中毕业后就继承父亲寿司店的河村，想来现在应该早已能够独挡一面了吧。
“欢迎光……啊，Tezuka？！快进来快进来！”河村放下手中的活儿，赶紧招呼手冢进门，“昨晚听Oishi说你这次一定会来，啊，就真的来了呀~嘿嘿。”河村还是习惯性的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傻笑。
“去年因为赛事没能回来，很抱歉。”
“哎呀，哪儿的话啊！现在能来就好，能来就好。”河村开心的招呼手冢去已经准备好的位子坐下后又去继续准备食物。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的时候，店门“哗啦”一下被拉开，“打扰了，Taka桑。”
声音落到记忆中某个角落，空位被慢慢填满。手冢抬头，仿若时光倒流，门边站着的人的笑容与记忆中的重合。手冢突然想起大学时菊丸曾经嘟着嘴说，无论经过多少年，不二的脸永远都是十五岁时的样子，真是件令人羡慕的事！
“啊，Fuji，进来进来！”河村熟络得朝不不二招手，又朝里面努努嘴，“Tezuka已经来了哦。”
不二转头就看见坐在一边的手冢，眼底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惊讶，随意又被笑意充盈，光华流转。
不二坐到手冢对面，“呐，Tezuka，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手冢微微点头。
不二忍不住轻笑，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善交谈啊，记得以前每次都是自己先开口不停的找话题的。时光流转，任何事都可能会改变，可是对面的这个人的性格却永远不会改变呐。就在不二想着要再次开口说点什么时，对面的人却意料之外地先开了口。
“最近很忙？”
“嗯？”不二没想到手冢会突然这样问，不明其意地回答，“还好。”
“莫失的专栏已经停载三期了。”
“嗯。原来Tezuka也有看啊。怎么猜到是我的？”
“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手冢直视不二，茶色的眼眸中若有似无地划过一丝笑意，“不过似乎猜对了。”
“不愧是Tezuka啊。”不二毫不掩饰，“最近准备出书。这几年积累不少国家地区的民俗风情素材，整理一下，希望可以出一本，嗯，不一样的书。”
手冢点头，如果是不二的话，出的书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东西。自从《环球地理》设置了莫失的专栏后，销售量一期高过一期，光看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不二写的东西能与读者产生共鸣，这是对于一位作者来说最好的肯定了。
“那么，Tezuka最近过得好吗？”
“嗯，很好。”虽然平时训练安排得满满当当，赛季来临时更是忙得无暇分身，但是这些对于手冢来说都不足以为意。既然是自己选定的梦想，就得付出汗水一步一步坚实地走下去，永不退却后悔。
“呵呵。网球方面一定难不倒Tezuka。不过我想问的是，”不二眉眼弯弯，看不出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心情，“Tezuka的感情方面呐。”
“目前单身。”回答的干净利落，毫不遮掩闪躲。
“诶？喜欢Tezuka的女球迷很多的啊。上次看到新闻报道说，有疯狂的女球迷在Tezuka家门口守了三天三夜，结果昏倒被送进医院了呐。”不二戏谑的看看手冢，对面的人依旧淡定的没有说话，不二完美的微笑，“不过Tezuka要是真交了女朋友，那么那些女球迷的心肯定都碎了一地了吧？”
不二以为手冢不会理会他的调侃，正准备转变话题，不料手冢却接了话，“这种事顺其自然。不过，如果有了既定的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
不二一怔，虽然这个回答很像手冢的风格，但是手冢回答这类问题这么坦白直接还是第一次，“Tezuka有喜欢的人了？”
“Hiohio~~打扰咯！”先声夺人，果然是菊丸，后面不出意料的跟着大石。
“Fuji~~”菊丸一眼就瞅见了里面的不二，熟稔地又挂在了不二的背上开始抱怨，“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总是联系不上你！”
“抱歉啊Eiji，最近都很多材料要整理，一直都没办法抽身。”不二安慰地拍拍菊丸钩住他脖子的手。
这一边大石也看见了不二对面的手冢，“Tezuka，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Oishi。”
“是两年，两年不见了~”菊丸朝两人眨眨眼，俏皮活泼的样子正如当年擅长舞蹈式击球的少年，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他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电台DJ了。
大石依旧宠溺的看着菊丸，他的这位搭档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店内的时钟指向六点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就连前几天还身在美国的越前也赶了过来。
海棠和桃城依旧为了一块星鳗寿司真的不可开交，旁边经过的越前便渔翁得利。乾从不离手的笔记本换成了笔记本电脑，手不离键盘的一直在敲击着数据，菊丸偷偷凑过去一看，便对上乾标志性的反光眼镜，顿时黑线冷汗爬满额头。大石忙着帮河村上上下下递着盘子，还不忘帮大家碗里都添上食物。不二始终微笑着看着吵闹的众人，偶尔也恶作剧的将自己盘子里的芥末寿司悄悄放到不知情的桃城或菊丸的碗里，手冢看在眼里却也不出声，他知道今天不二很开心，他也一样。只是他总感觉到不二眼底一种复杂的神情若隐若现，也许光线不够亮堂，始终看不明白。
吃到一半的时候，桃城和菊丸突然开始嚷着要比酒量，菊丸自夸海量却在几杯下肚后就醉得不省人事，桃城却不放过得要拉着他再喝。大石碍于自己的胃病只能在一旁爱莫能助。不二却微笑着接过酒杯说替菊丸陪桃城接着喝，一番较量之后，桃城醉得开始胡言乱语，却不忘继续喊着再喝再喝。
不二刚举起满满的酒杯，一只手就覆在了杯口：“Fuji，今晚你喝的很多了。”
“呐，Tezuka不相信我的酒量？要不要和我比比？”不二脸颊也开始泛红，也喝醉了吧。
“喝酒不是用来比酒量的。要和我比的话换一种方式。”
“换一种方式啊……”果然还是网球么，“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网球了呐，现在的我大概已经忘了握拍的感觉了吧……”
呐，Tezuka，我们大家都是因为网球而认识了彼此，网球一直都是我们大家之间牢不可破的羁绊，包括我和你。可是，如果我放弃了网球，是不是意味着我不能再和你一起去更高的地方，你身边的那个位置站的也不再是我？呐，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羁绊，我们……是不是只是昔日的同学、队友？
不二苦笑，避开手冢的手，继续要喝。可手腕却被硬拉住：“不比网球也可以。”
不二抬头，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坚定，就像那当带领大家说要称霸全国时一样的认真而肯定。
“不比网球也可以……么？”不二无意识的重复着手冢的话，转眼噗嗤一声笑了，“呐，如果比养仙人掌的话，Tezuka一定比不过我噢。”
又闹腾了一阵，店里累倒的、醉倒的一片。手冢看看表，示意大家已经很晚了。大石会意的点点头，本想留下来帮河村打扫好在离开的，但是看到早已醉得倒地不醒的菊丸还是决定先送他回家。大石抱歉得说每次来都把店里弄得一团乱，河村爽朗的笑笑说没关系，大石便背着睡熟的菊丸先离开了。越前瞥了眼张大嘴睡得正香的桃城，嘴里念念有词着“MOMO前辈madamadadane”却还是死拖硬拽得把桃城弄出店塞进了一辆TAXI，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之后是乾扶着才喝了两杯就醉倒的海棠离开。最后就只剩下手冢和不二。
河村拒绝了原本想留下一起打扫的两人，催着他们也赶快回家休息，手冢和不二道谢后便也离开了。
夜晚的风吹进脖子里，凉意十足，不二瑟缩了下脖子，脑子也渐渐清晰了一些，可是身体内的血液却沸腾着不肯平息，似乎所有压抑了许久的感情正在努力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不二侧头看过去，手冢就在他右前方一肩的位置走着，这样的场景似乎回到了国中时期，那时的他们偶尔在上下学的路上遇到后也是这样走着的。
两个人安静得走着，谁都没有开口。和当年一样，手冢依旧只注视着前方，他的目光永远都定格在前方，而不是身边或者身后……不二停住脚步，低下头苦笑。
又走了几步，手冢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才发现不二靠着路灯着站着，柔软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可是，是不是因为昏暗的灯光问题，手冢总觉得那样的不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有种很不真实的落寞。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啊，Tezuka。”不二低着头，声音很轻，可也许夜晚的路上实在过于安静，手冢听得格外清楚。
“什么问题？”手冢走到不二面前，仿佛不是一句问句，而是逼迫对方抬起头正视自己的命令。
“真狡猾。”不二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却没有抬头。
“Fuji，我以为你该明白的。”手冢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他是真的喝醉了，不然骄傲的天才不二周助怎么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呢？
“我明白……”
“Fuji，要不要和我比一比？”
“嗯？”不二终于抬起头，但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眼里雾蒙蒙一片，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比什么？”
“比这个。”手冢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摆到不二面前，不二眯起眼睛，似乎是一条十字架项链。还没等不二完全反应过来，手冢猛地将项链向街对面的草丛扔去，“比比我们谁先找到它。”
什么？！不二没想到手冢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但身体的反应比头脑更快，两人便一起冲进对面的草丛。
“Tezuka，我并不知道你信基督。”不二一边扒开草丛仔细寻找，一边说着话。
“我不是基督徒。”手冢推推眼镜，也在仔细的寻找，“项链是在德国时一位牧师送给我的。他凭着这条项链找到了失散五十年的爱人，并最终走到了一起。这是一条代表幸运的项链。”
“那就一定要找到了啊。”错过了五十年才再相遇，这真的是代表幸运吗？“啊！找到了！”不二突然发现了项链，捡起来兴奋的站起身看着手冢。对方却早已站起身，好整以暇得看着他，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样。
“你赢了。它就作为奖品吧。”
不二愣神，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项链，十字架表面已经失去的金属的光泽，看得出的确是经历了岁月蹉跎。
“呐，Tezuka，你告诉了我关于这条项链的故事，又把它送给了我，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吗？”不二的指尖反复摩擦着十字架的表面，没有抬头。
“我知道。”手冢的回答依旧干脆直接，“Fuji，我以为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明白。网球并不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我们大家，每个人今后都有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要走，但是这并不会妨碍我们大家之间的关系。”
“嗯……大家的话，应该永远都是朋友吧。”可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啊，Tezuka。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是为了要达成自己的梦想，还有很多应尽的义务。但是……看着我，Fuji，”不二勉强的抬起头，手冢的眼睛深的像海一样，只要一下，就仿佛会被卷入无尽的深渊中……“但是，五十年之后，当我们把所有该对这个社会尽到的义务都完成时，我们都能够忠于内心，做任何我们想要做的事。”
“任何事……？”
“没错，任何事。”
就是这样的深邃坚定的眼神，这样令人不得不相信的口气，这样熟悉的对白。呐，Tezuka，曾经的你许诺我一场真正的比赛，如今你又许诺我一个五十年之约，你真的，很容易让我深陷你的承诺之中啊。
没等不二接话，手冢转过身，唇边笑意满满，温柔无限。
五十年是么，不二脑海中浮现出五十年后海边的一座小木屋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倚靠着看日升日落、涨潮退潮，不禁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望着不远处修长挺拔的背影，不二跑起跟上，并肩的画面定格，这场景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们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