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季节》爱赫

11、忘情季节（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摇晃着走到医院花园，随便找了一个椅子，李翌脱力地坐下去。
　　拿出一支烟叼着，竟忘了点燃，李翌只是茫然地看着远方。
　　脑子里还在闪动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李医生，急诊来了。”
　　听到呼叫器里传来的声音，李翌急急地跑了出去。
　　“什么情况？”李翌询问值班护士。
　　“病人马上就送到。具体情况还不大清楚。似乎是癌症晚期引起的全身衰竭，现在已经休克了。”
　　“是吗……”李翌皱起眉头，是最麻烦的病人啊。晚期癌症基本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没有了手术指征，即使抢救过来，也不过是多延长几天生命而已。而病人的生存质量什么的就更加谈不上。
　　为什么不能安乐死呢？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不会愿意这样拖着，给家人带来负担的活着，实在是太悲惨了。
　　还正想着，120的担架就推了进来。
　　李翌打起精神，大步走到了担架前。
　　看到病人的一瞬间——
　　李翌呆住了
　　这是自己负责的第一个病人。
　　因为是第一个，所以李翌分外的用心。
　　似乎还可以记起，这个总是沉默着的少年。
　　不管自己怎样试图和他沟通，他也总是沉默的看着窗外。
　　渐渐地，李翌失去了耐心，也就不再试图去和他沟通。
　　直到那一天——
　　上夜班的自己查房到了那间病房
　　和他说话，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可突然，他对自己手上的东西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李翌低头一看，原来是前边病房的一个病人硬塞给自己的草莓。
　　“想吃吗？”扬扬手中的草莓，李翌问
　　少年摇摇头，依旧把头转了过去。
　　还是把手中的草莓放到少年的床头，李翌就离开了。
　　第二天在去看时，草莓似乎少了。
　　正觉得这是打开僵局的契机时，少年就出院了。
　　以后虽然断断续续的又回来住了几次院，但少年都始终很少说话。
　　而这次被送进来，竟变成了这种样子。
　　原本就很瘦，现在更是瘦得不成人形；面容枯槁如灰，眼窝深陷着
　　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身体还本能的痛苦挣扎着。
　　惊讶只是一瞬间，李翌迅速得投入了抢救。可毕竟是回天乏术。看着这个生命慢慢消逝，李翌没有太多的感觉。可例行公事的向家属交代时……
　　少年的母亲却对自己说
　　“谢谢你，李医生。”
　　她啜泣着
　　“这孩子走得很安心。因为最后一程……是李医生你送的……”
　　“你知道的……医生，这两年为这孩子看病，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了。可最后还是送他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这孩子最后……一定想再见一见医生吧——”
　　说到这里，她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平复些后，又接着说：
　　“这孩子啊……最近都是意识不清的状况。可他清醒时，总是会谈起医生，很快乐的样子……所以他走得应该很安心……谢谢你，医生。”
　　“谢谢你，医生。”
　　坐在黑暗中，想起少年的样子，李翌的心隐隐作痛，自己从来也没想过会对别人有什么影响，也从不觉得自己职业的必要性。
　　知道有一个人关注着自己，有一种道不明的感觉。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已然失去了。
　　“老师——”
　　有人呼唤着自己，向声音来处看去。
　　才跟自己没两天的实习生正凝视着自己。
　　他叫什么名字？李翌努力思索着，好像是徐什么？徐晖！想起来了。想问他要干什么，却又不想开口说话。
　　于是两人就这样彼此凝视着。
　　“很难受吗，老师？”终于，对方缓缓开了口。
　　“难受？”开了口，自己的声音却异常嘶哑。
　　“因为——”徐晖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老师在哭……不是么。”让手指抚过的地方有着湿润的感觉。
　　李翌疑惑地看着徐晖手指上的水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哭了。
　　不是那么值得在意的事吧，李翌想着。究竟为什么流泪，连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只是好痛苦，压抑着这股痛苦的感觉，视线就更加的模糊。
　　终于忍不住，在实习生的面前，李翌放声大哭了起来。
　　现在想来，自己似乎总是在脆弱的时候遇到徐晖。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总是把最不堪的一面暴露给对方。
　　“我喜欢老师。”
　　似乎又听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因为抢救的病人死了，在对方面前哭泣的那个夜晚，还是实习生的他把自己拥入怀中，低声地说着
　　“我喜欢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