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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谭霜难以置信地揉乱了自己本就不怎么整洁的头发,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倒不是他多么吹捧自己,别的科目无所谓,作文这块可是他的强项啊,从小到大他的文章都是年级里的模范,多少次在全国比赛获奖,这一点是他可以毫不谦虚地拿的出手的。他很快退回到征稿页面的那一栏,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很官方,很简洁明了的几句话,谭霜却反反复复地读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冷静下来后,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作,假如一共只有这么几个名额的话,他排在第二名,第一名有一个名额,那么只要他排不到第一,就只能与另外两个不知名的人一起沦落到并列第二的队伍里。算起来,其实跑到他前头的只有一个人。

      究竟是哪个小崽子抢了老子的宝座?

      一中是本市乃至省内都比较出名的重点,这次大赛的题目不简单,这个第一,如果不是外省的学生,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出自他们学校的,恐怕来头不小。

      应该不会吧……真是这样也太巧了。

      尽管这样,他还是想象不到明天被他们年级最话唠最喜欢冷嘲热讽的语文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宣读结果时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我当初到底为啥要参加这破比赛啊?”他狠狠地咒骂自己,仰面躺倒在床上悲叹着自己滑落神坛的命运。想想语文老师那机关枪似的嘴,不禁一阵恶寒。

      爱好讽刺学生的“年级部机关枪”身在平行班教书,却总有一颗向尖子班看齐的心。

      语文老师比赛前夕曾经按着她教的最好的几个学生每晚往办公室跑开“小灶”,期间谭霜为了早点回家偷偷的溜了好几次,俩人之间的梁子算是早就结大发了。这下好了,第一也没标上,肯定是免不了要被冷嘲热讽一顿了。

      丢面子事小,心里憋屈才是真的郁闷。

      夜深人静的,谭霜正愁着,电话来了。

      “兔崽子,还没睡呐?”霄逸压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谭霜眼皮跳了跳,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啥事儿?”

      “我怕发短信你看不见,但是我不说我怕自己又忘了……你晚自习不在,我好心通知你一声,明天,千万别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叽叽咕咕的,谭霜脑海里浮现出住校生躲在被子里偷偷摸摸打电话被憋的气短的场景,不禁苦笑:“我为啥不能来了?”

      “那老娘们儿这两天逮人逮的厉害,你丫就是该,出入证落在书桌堂子里被收上去了,她还问我们你怎么出的校门,我和她说,是你一开始找不到出入证开了假条走了,后来我帮你从班里找见以后就扔你桌子里了,她还不信,要找门卫查假条呢……”

      草,这中年女疯子。谭霜两眼一黑又倒了下去。

      “谁不知道你和门卫大爷那点关系呀,这回班主任也没辙了,万一真的去对质,我觉得你悬。”霄逸恶狠狠地说,言辞语调甚是激愤。

      谭霜一向处变不惊,这事换了普通学生身上,估计就要吓死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去,霄逸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哥一句劝,别来了,你就随便给班主任编个借口,广播大喇叭通知这两天全校严查,先避避风头吧啊。”

      “呵呵。”谭霜阴阳怪气地干笑两声,干脆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去了一米开外。霄逸以为这位好学生是不愿耽误了听课不愿意妥协,连忙好言相劝了几句。

      “对啦,好像还有事没问你呢,我们暂时抛开不愉快,来开心一下?”

      谭霜把手机捡回来:“什么事?”

      “今天你暑假前的作文比赛分出了是呗?是不是一等奖啊哈哈哈哈……”

      “……”

      谭霜把手机挂了一扔,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屋里不热,然而没开窗,总感觉有些憋闷和呼吸不畅。

      总觉得有一段不是很愉快的日子马上就要代替他保持了一年左右的潇洒卷土重来了。

      晚上睡得太晚,早上醒得也太晚,屋外太阳大亮的时候,谭霜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迟到了。

      从床上往地下蹦的那一秒谭霜还在想: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明明昨天晚上和霄逸通了电话人家也明确地建议他不要来了,语文老师的行为也已经让这件事发展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怎么看他也实在是不适宜再在学校里露面了。

      可是出入证不能不要啊!

      想到那张孤零零躺在书桌里被自己遗忘被老师收走的小卡片,谭霜觉得自己像痛失了孩子的老母亲一样悲伤,恨不得立马就杀到年级部和那女人厮杀一场,夺回自己的尊严。

      真是士可杀不可辱,想到这里,胸口越发愤愤不平,谭霜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铁栅栏一样的防盗门磕在墙上,楼下的谭奶奶被惊动了,从窗口探出头看,“做啥子!多晚咯才晓得下来!”

      “我起晚要迟到了奶奶,我先走了走了!作业太多晚上睡不了觉我也很绝望啊。”谭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门也来不及锁就往外面冲。

      “回来!!早点拿好再去!”谭奶奶一路小跑回到厨房里,又一路小跑回来,把新摊的鸡蛋饼给他塞在了手里。

      鸡蛋饼黄澄澄,上面撒的葱花绿油油,暖呼呼地熨帖在怀里,香味儿直往鼻孔里钻。

      清晨的街道还是一样的热闹,小贩们的早点摊已经东一家西一家地开门招揽生意了,不过今天谭霜没空边走边慢悠悠地扫荡,他怀里死死地护着自己的鸡蛋饼一路狂奔,生怕按照这种幅度到了学校就给颠散了。

      紧赶慢赶,谭霜向往常一样成功地摸进了学校大门,此时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也许是因为严查的缘故,教学楼里今天异常的安静,连一向吵闹不停的几个平行班和艺术班都乖乖的没发出什么声音,谭霜不禁也放慢了脚步,拎着自己的早饭走进了一楼大厅。

      进来他才看见,门口那石柱子底下,好像还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也穿着一中的校服,胳膊上别着纪检部的红袖章,脸长得非常的帅气,即使知道是同性,谭霜也不禁眼前一亮。看他高高瘦瘦的,仿佛一棵劲松似的站在那,脸庞显得非常干净,眼睛里的光彩毫不张扬,淡淡的,像一汪澄澈的水,看着就很俊很优等,谭霜表示很喜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模样好看的人总能让人莫名萌生好感。

      那人看到谭霜进来显然怔了一下,谭霜想着自己反正也没迟到,对方也是学生模样,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于是继续往前走。

      “你等等。”帅气的纪检委员开口了,声音有点冷清,但是并没有很严肃的气场。走过来拦住谭霜,细细打量后再度开口,“名字,留一下吧。”

      谭霜歪头,眨巴着眼睛:“同学,我也没迟到呀,”说完还把腕表伸给他,“还有两分钟呢。”

      纪检委员指指他的手,“学校昨天通知集体检查,不可以把饭带进教学楼,违纪要扣班级量化。”

      哦。

      原来是检查带饭的。

      谭霜目光复杂地看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饼,再看看面前的男生,他说话不徐不疾的,既不苛责,也不严厉,看上去和气又有礼貌。这种态度配上这张脸蛋儿在别的同学眼中可能是男神降临无法抗拒,然而在谭独秀面前就是弹幕一样大写滚过的三个字:好欺负。

      谭霜做戏精多年,最出色的特长就是很会看人家脸色。

      “什么时候出台的政策呀,我并不知道呀。”谭霜眉头微皱,眼里波光粼粼的腾出几丝水雾来,给自己营造出了一种无辜又疑惑的形象,对方显然是被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像蒙蔽了,也皱起好看的眉头看着他,“昨天晚自习就广播过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我昨天一放学就出去补课了。”

      “……”

      纪检委员略微沉思了一下,觉得他似乎没撒谎,毕竟如果是真的在这里听到通知的人,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拎着鸡蛋饼在教学区内晃荡呢?

      谭霜眼见有戏,再接再厉:“我真的是不知道情况啊,真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同学,你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他心说这大早上,孤男寡男的跟这唠嗑,你再不放我进去,一会儿我就真的要迟到了。

      新上任不久,还没在职位上充分历练出铁面无私气势的纪检委员开始动摇:“那……”

      “你们俩,干什么呢”一声雄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教导主任从天而降,吓得里面还在纠缠的两人一个激灵。

      完了。

      完犊子了。

      “怎么回事”主任眼看就要走到俩人跟前来,谭霜浑身的鸡皮疙瘩紧急集合,双手背在背后,心中哀嚎:这回是真死定了。

      “老师。”纪检委员往前站了一步,他和谭霜身高相当,这么一个动作,甭管有意无意,都让谭霜觉得这人的身影瞬间高大了一截,这么一个角度,没法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他,但是其中的空当足够后面的谭霜悄咪咪搞点小动作了。

      事不宜迟,谭霜捏着鸡蛋饼开始往裤腰里面塞。

      “我刚才老远就看见你们俩拉拉扯扯,这都快上课了,有什么事不能下课商量还是有学生违纪”主任的气场很强大,谭霜的心很慌,一不小心就塞秃噜了,半截热腾腾的鸡蛋饼贴着裤腰贴在皮肤上,烫的他想哭。

      纪检委员:“其实……”

      教导主任:“你起开,我问他。”

      谭霜:“……”

      “几班的?”

      “七班,嘶。”

      “叫什么?在这杵着干嘛的”

      “嘶——我叫谭,谭霜,嘶——刚进来就被拦了,嘶……”

      教导主任突然屏息凝神:“你等会儿,我怎么好像闻到葱花饼的味道”

      屁股后面的热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谭霜只觉得眼冒金星,手越想把东西塞回去,它就越塞不回去,在屁股上贴的死死的,谭霜感觉自己那一块的肉都已经要被烫熟了。

      尼玛不行了……要死了……

      教导主任和纪检委员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学生面孔扭曲,双腿打颤,身体抖成了筛子,似乎马上就要原地起跳。

      “我x!!!”

      谭霜裤腰里的塑料袋终于还是飞了出去,他像扔烫手山芋一样一把把它丢出去老远,自己在原地一蹦三尺高,拼命地揉着自己的屁股。

      “啪”,那张鸡蛋饼摔在墙上,瞬间稀烂,一摊烂泥一样地滑了下去,在地上汇聚成很恶心的一坨。

      清晨的阳光打在三个人脸上,那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对心如死灰的谭霜来说简直太漫长了,像老电影播完缓缓投在墙上的字幕,无声,灰白,而且惨淡,字幕落下,他的人生在此刻就已经迎来了尽头。

      谭霜:“……呵呵,太,太烫了,没忍住……”

      主任:“……”

      “我昨天晚上,三令五申——”
      北方的秋季,风呼呼的刮,真冷呀。谭霜站在操场的红旗杆下,白白净净的脸蛋儿险些被吹出了高原红。

      幸亏今天不是周一,没有升旗,谭霜只是在课间操的时候被学生们面对面地围观了一次,接下来的一上午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否则也真是太丢人了,像他这种厚脸皮,今天也终于经历了在全校师生面前闹了个大红脸这样的悲剧。

      实在是太可怕、太残忍了。

      教导主任是个大腹便便更年期的中年男士,发起火来只会比语文老师更加变态,一上午了,广播的大喇叭就几乎没有停过。内容无非就是通报批评外加全体思想教育,听得高二一干人等只想骂娘。

      “操,老谭这个傻逼!”霄逸默默地趴在桌上低声念叨,“说了甭来甭来,今天学生委员换血安排新人,不被那帮不懂事的孙子折腾死才怪!”

      “今儿个谁值班啊”后排的男生也压着嗓子问。

      “还能有谁,哼,一班第一……叫什么我忘了,平时就在教室里窝着屁都不放一个,啧啧,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他是高一分班以后才转来的吧”后排外号老龟的男生道,“一班的男的不是每天都不露面么?你怎么知道是哪个”

      “老龟”本名杨八喜,本来是个很俗很喜庆酷似某冷饮牌子的名字,不知怎的就被谐音成了“巴西”,之后又神奇地变成了某种可爱的爬行动物。

      霄逸耸耸肩:“我也对不上号谁是谁,总之看今天的情形这人和级部主任一样很变态就是了!”

      “唉呀,可怜了我们七班的一哥,这下回来了还不在班里闹翻了天嘛。”

      “说不准,以老谭的脾气……一班那个谁,他这下要凉咯……”

      “而且更过分的是,我他妈早上才知道,”霄逸的声音又起来了,“这货正是抢走我们霜霜小乖乖作文比赛第一名的——”

      “妈呀。”老龟捂脸。

      “我操。”班长爆粗,摇着头一副“不我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的表情,“那不行,那得干他!”

      “干他!”老龟一屁股坐下了。

      “霜霜小乖乖的荣耀由我们来守护——老霄你干嘛踹我!”

      一上午的时间,没有搞清楚任何状况的平行七班无声地弥漫起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果:夫夫第一次相见……就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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