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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姜洗睡到中午,被春盛叫醒,才知道魏献已经走了,他在平城外的大营,距离这里有十公里地,其实来的次数并不多,姜洗和他的交集,也不过几次。

      只不过姜洗在心里始终知道他是江月照,总是觉得亲近,她不像旁人,她的内心,并不恭敬。

      姜洗暗忖着,来了通报的人,说是藻园风景正佳,学了新的琴曲,让她一起听听看,姜洗不疑有他,换过一身稍正式的裙衫,便随同魏澜君身边的女侍出了院子。

      藻园中,坐的却不仅仅是魏澜君而已,还有虞澜。

      虞澜当年深受玳夫人喜欢,和平阳郡主有一字相同,也算是原因之一。

      姜洗看到坐着的人时,诧异自然是有的,魏献并没有让虞澜回洛城,而是一同带到了这里,而那个肖似魏献的男孩,应该是在大魏的军营中。

      因平城本就不算富庶之地,这处的院子并不大,碰到虞澜也仅有几次,魏澜君和虞澜似乎并不来往,姜洗更不会主动去和虞澜交流,一是她对虞澜的兴趣不大,二是和虞澜接触,她怕魏献起疑。

      姜洗行礼后,魏澜君便笑眯眯的让她坐下。

      她弹完一曲后,问虞澜如何。

      虞澜是洛城世家出身,自幼便是名师教授,琴艺自然一绝,她并不谄媚,夸了好的,也说了不足之处,魏澜君点点头,转过脸问姜洗。

      姜洗说了几句后,魏澜君也点了点头,看着树丛突然道:“我二哥琴艺超绝,只不过耽于兵戈,并不多盘弄此等事情,年关边是我的生辰,不知二哥会不会回来看我,若是他来了,向他讨教讨教也是好的。”

      姜洗心想还看不出来魏献也曾经是个文艺少年,被他妹说的一时也有点好奇,并没有想别的。

      回过神来,姜洗看到魏澜君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见姜女并未暗自露出得意之态,魏澜君收回了目光,她虽年幼,但宫闱之内长大的女郎,又是玳夫人所养,之后跟在魏献身边,玳夫人身边的何姑教导她,自然懂得还算多。

      玳夫人临终前,对她嘱托是要辅助哥哥,做个聪明的魏家女郎,更做个聪明的妹妹,虽不到三岁,玳夫人的话魏澜君却没有忘记过。

      看姜女的情态,可见二哥并没有多看重于她。

      魏澜君轻吐了口气,只觉得被二哥伤到的心舒服了些。

      -

      年关,魏献归。

      比起上次见他,魏献似乎又黑了些,平阳郡主的生辰宴,魏献点了虞澜弹奏一曲,身边还坐了肖似他相貌的小公子。

      魏献虽没有说什么,但属下都已经知晓了意思,纷纷举了酒杯,恭喜他们的主公得了美人,还得了小世子。

      宴会后,是女眷的小宴,姜洗喝了几口酒,看着武将的夫人家眷同虞澜寒暄,嘴里一口一个虞夫人,神态有些恹恹,被风吹的有点冷了,就同魏澜君说了告退的话。

      她并没有醉,但却有点冷着了,夜半的时候发了热,春盛轻语问她,“女郎,可好些了?”

      姜洗碰了碰她额头上的烫着热水的棉布,嗓子有点难受,“想喝点水。”

      她闭着眼睛,等春盛取水来,未到片刻,唇边有个杯沿,她喝了一口,被辣的睁开了眼睛。

      魏献看着她,蹙眉低声道:“喝些烈酒,出些汗才好。”

      姜洗看了他会,手拿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脸却更红了。

      魏献的这杯酒,让她烧了大半夜,身子滚烫,春盛在她醒后告诉她,说极凶险,差点醒不过来。

      下午魏澜君来探望她,魏澜君幽幽盯着她半天,才道:“二哥实在是平日里仗打多了,居然把你当作手下的将士,喂你酒喝,还好现在消了热。”

      临走时,何姑同屋内女侍道:“好好照顾夫人。”

      夫人?
      姜洗心想魏献还挺会把控人心,给了虞澜名分,也没忘了她。

      夜间,姜洗喝着粥,魏献却来了。
      他第一次在这么纯洁的时间点来,姜洗还有点受宠若惊,厨房随他的到来,又上了不少的菜式,只不过荤腥的多,姜洗没怎么动,魏献也没怎么动,捏着酒杯半晌,他还是低声道:“昨夜是孤鲁莽,竟喂了你酒。”

      魏献蹙着眉,看她的眼神深邃黑亮,姜洗顿了顿,低眉温和道:“不是殿下故意所为,无事。”

      魏献没话说了。

      沐浴后,魏献放下兵书,熄了灯,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耳畔却听到女子匀称的呼吸声,像是已然熟睡了。

      隔了三日,姜洗又见到了魏献,他是夜间来的,身上还有股洗澡过后清新干净的味道。

      感受到身下人的顺从,魏献心里总有点那么不得劲,泄过三月的力气后,魏献借着月光看到她紧闭的眼,还有脸上未散去的红,像是宴上喝了酒后的样子,唇轻轻张着,是娇艳的桃花瓣。

      只不过,今夜,委实静的不像话。

      “你对孤不满?”魏献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轻声问道。

      姜洗睁开眼睛,眨眨眼,“没有啊。”
      “殿下何出此言?”她不明白道。

      魏献脸色有点冷,松开了手,冷淡道:“孤为世子,能称夫人的难道只你一位?”
      姜洗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殿下自是对的。”

      魏献那把刀在她眼前悬了会,还是收回去了,刀的主人满身戾气的走了,姜洗第二日醒来,才听到魏献昨夜让一位美人哭了大半夜,要不是魏澜君撞见为她求了情,这会儿已经被杀了。

      魏王世子底下的人又开始在江北搜寻美人,这次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江北世家竞相送来美人讨好,平阳郡主得知自己二哥如此荒唐,在他看美人落泪的时候,大义劝阻他,却被魏献不悦的请出了院门外。

      魏澜君在姜洗面前用了十分的音量指责她二哥的荒唐行径,慷慨愤怒了一番之后,却看到姜洗托着下巴,用她勾人的大眼睛看着她,非常的置身事外,顿时塌下了肩膀,咬牙切齿道:“我宁愿二哥被你一人勾住,也不想他这般行事,让天下人都指指点点。”

      五六岁的小女郎,说着这话,姜洗实在是听得发笑。

      听她笑,魏澜君跺了跺脚,愤愤道:“姜女,你难道就看着天下人如此看待二哥?”

      姜洗想了想,说实话道:“殿下并没有被妾勾住。”

      魏澜君冷哼一声,道:“是或不是,不需你说。”

      在魏献去军营前,魏澜君把姜洗偷偷塞进了魏献行军带着的一众美人中,另外还吩咐姜洗,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抓住她二哥的心,不让魏献再行荒唐之举,败坏了魏王世子的声名。

      姜洗不知道魏献纵容他妹胡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他传召宋氏入帐的时候,他和她对上视线,姜洗还是立刻表演出了害怕,畏惧的情绪,沉默了会,听他缓缓发问,“你为何在此?”

      姜洗低声解释完,魏献让她斟酒。

      姜洗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倒了酒,看他喝完,半跪在他桌案边,又替他倒了一杯。

      魏献喝了半壶的酒,让她伺候沐浴。

      姜洗解开他的盔甲,踮着脚脱他的外袍,猛的被他握住了手。

      我们都是纯洁的好少年,内容已和谐。

      魏献感受到她今夜不同上次,渐渐热情的有些失控,姜洗一声声叫他殿下,他才缓缓松了些,趴在她身前片刻,过了会,魏献突然开口道:“孤小字桓周。”

      桓周,魏桓周,姜洗默念了几遍,才想起来,她曾听到过有人这么叫他。

      这人便是徐令。

      晨起后,在魏献帐中见到徐令,姜洗叫他徐先生。

      徐令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她,两人仅仅在六个月前见过一面,徐令摇着他的羽扇,笑道:“夫人在此,主公自当是有人照顾,想必在军中也更舒心些。”

      姜洗抿唇笑了笑,“徐先生说笑了。”

      随魏献一起进帐的,还有那个肖似他的小公子,不过四岁大,跟在魏献身后,拿着把木剑,应该是和他一起练刀回来,魏献见到徐令,点了下头,“何事?”

      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姜洗,低声道:“下午孤送你回平城。”

      站在一旁的小公子见到姜洗,面上好奇,打量了她几眼,脆生生道:“世子父亲,我母亲是不是也来了此处?“

      魏献和徐令齐齐看向了姜洗。

      魏献顿了顿,把视线从姜女姣美面庞上移开,看到身旁的魏堂,蹙眉道:“并未。”

      魏献是骑马送她回去的,她才知道用马车来需要五六个小时,但他的快马,只不过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就到平城,居然三月才回来一次,路中停在一处芦苇荡,魏献抱她下马休息。

      魏献把她放在芦苇荡边的一块石板上,取了水递给她。
      姜洗喝过水,安静的看着他就着她喝过的地方饮水,没有多说话。

      魏献拧起水袋,捉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吻住女子娇嫩饱满的唇,半跪的身子微微前倾,长臂揽住她,亲了几息,见她姿态柔和,很是顺从,又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颊,(一个非常纯洁的动作),气息有些不稳。

      芦苇荡中野鸭叫嚷,魏献停了下来,捧着她的脸,低声道:“姜氏,勿怨恨于孤,孤确有苦衷。”

      顿了顿,魏献却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姜洗眨了眨眼,乖乖的点了下头,“妾知道了。”

      魏献:“......”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姜女故作姿态,实为敷衍之时,他的头便隐隐作痛。
      她这样,他心底不舒服,她发热,他心底不舒服,送她回平城,他心底不舒服,深夜想她,他心底也不舒服。

      兵书有言,攻退之法,敌攻则退,敌退则攻。
      两人对峙,他占主导,如今他站在城墙上,城门大开,她却不愿进了,因此,心底最不舒服。

      魏献转过脸看着芦苇荡,沉默了片刻,抱她上马,奔向平城。
      城外,等待姜洗的人已经守在那里,魏献放她下去的时候,姜洗问他为何不回去看平阳郡主。

      魏献冷脸道:“孤竟不知,府中还有人想见孤。”
      姜洗仰头看他,“殿下错了,上次和郡主调琴时,还谈到殿下琴艺超绝,妾身同郡主都想听呢,只是殿下事务繁忙,不常回府罢了。”

      魏献抿唇,居高临下看她,“你平日里,可想见孤?”
      眼线线报中,她日日玩耍贪睡,并不像旁人妻妾一般,思念夫郎,深闺寂寞,幽怨深深。

      姜洗想了想,还没说出自然是想见,就看到他冷下了脸,一扯缰绳,调头就离开了。

      又是一年春三月,平城居于中部偏南,桃花开的很早,半月之前,魏献带兵去了屯山,留下了一小拨随从在平城,保护平阳郡主,听说这次去屯山,驻扎要一年之久,那边的战马还未备足,作战的准备都需要魏献亲去过问,屯山又是蜀地进魏国的要塞,自然不能抽身离开。

      姜洗在安逸的平城,觉得自己有长胖的意思,去年的春衫已经要重新裁剪,好在何姑善解人意,差人给姜夫人又做了好几套的衣服,当然,何姑会做人,虞夫人那边也没落下。

      一月后,魏献派人来接。

      接的是虞澜和姜洗,魏澜君大怒,魏献派来的岑将军不能耐郡主何,只能接三人一同过去,何姑陪同。

      其实魏献想接的人,应该是虞澜,因为岑将军在路上和虞澜说,魏堂染了风寒,这几日来都有些发热,想要虞澜陪侍,魏献才让人来接虞夫人。

      魏献大概这么一想,想起来他另还有个夫人,就顺道让人一起带过来。
      至于魏澜君,姜洗只能说,真是亲哥了。

      虞澜脸色不太好的上了马车,姜洗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野外,随从护卫燃起的篝火还在烧着,噼里啪啦作响,岑远安见她下来,忙走过来,拱手道:“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听说姜夫人是在渔阳郡,因小豆腐西施一名而被主公所得到的,初见便惊艳其美貌,听闻今年已是二十又一,容貌却娇若二八少女,体态又不同于女儿家,举止却温柔和善,此时她眼眸被火光照亮,美貌惊人,岑远安红了脸,听她道:“小岑将军,车内闷热,我只出来略透透气而已。”

      “如此,”岑远安躬身,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脸,低声道:“那夫人若有事,再叫属下便是。”

      姜洗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这位小将军的耳朵,很红。
      看起来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竟已是将军了,想必实力很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清秀无害。

      到了后半夜,姜洗突然被耳边的冷兵器相碰的声音惊醒,她看到虞澜掀着帘子看外面,也看了一眼,一时有点反胃,捂住嘴忍住了,过了片刻,车帘被掀开,岑远安的脸出现在她们俩面前。

      岑远安肃着脸,道:“姜夫人,我快马带你走,”他抬眼看虞澜,“虞夫人,百里狄在等你了。”

      虞澜想说什么,却见岑远安已经朝姜洗伸出了手,抿抿唇,跟在她身后出了马车。

      姜洗不敢看营地,垂着眼皮,扶着少年伸过来的手臂上马,因为心里忧惧,脚下在马肚旁打了个滑,被岑远安的手臂一把拉起,坐进了他的怀里,姜洗诧异的想看他的脸,脑袋却只能碰到他的下巴。

      岑远安拉了拉缰绳,黑马打了个响鼻,轻啸一声,前蹄抬起,姜洗撞进岑远安的怀里,身后人手臂一紧,环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夫人,得罪了。”

      快马奔驰,浓黑夜色中,姜洗什么都看不清。
      林间有细密的枝桠,擦过她的脸颊,姜洗小声的啊了一声,刚想低头,岑远安单手抱住她的腰,在马背上打了个转,让她侧坐在了马背上,姜洗的脑袋靠在他怀中,双手被惊的下意识勾在他脖子上,心跳的飞快,耳边风声呼啸,姜洗忍不住凑近了对方的耳朵,紧张的问他,“你是什么人?”

      对方轻笑了一声。
      姜洗心脏怦怦的跳,借着林间透出的月光,偷偷看他。
      这才发现男人已经除去了脸上的伪装,眉骨锋锐,鼻梁如山。

      姜洗半个身子都软了,忍住哭腔小声喊他,“殿下。”
      魏献嗤笑一声,“知道怕了?”

      姜洗不管他的嘲讽,靠在他怀里,有点感动,有点卖乖,“殿下,你怎么会来这里?”

      魏献把她往上提了提,冷哼一声,嘲弄道:“自然是放心不下孤的夫人。”

      姜洗在他脸上摸摸找找,摸到了他的耳朵,凑过去小声问他,“殿下,小岑将军呢?你扮成了他,他现在人在何处?”

      魏献掐了一把她的腰,冷脸道:“看来孤不该救你。”

      -

      一连奔走了一夜,魏献终于停了下来,过了一处官道,在一处山间营地中,姜洗见到了岑远安,除此之外,还有魏澜君和虞澜。

      百里狄同蒋初因怕身后追杀之人,加上女眷身份贵重,自然是一路奔驰,来的快了许多,而魏献怕太快了姜洗不适,倒是放慢了速度,来的便迟了些。

      魏澜君刚刚吐过,见到魏献,眼睛立刻就红了,可怜兮兮叫道:“二哥。”
      魏献点了点头,同何姑道:“照顾好平阳。”

      转脸便向守着的百里狄,蒋初及岑远安道:“休息一个时辰,日出过后再动身。”

      他看了眼岑远安,别过脸叫上身后的姜洗,冷淡道:“姜氏,服侍孤更衣。”

      姜洗跟进魏献的帐篷,其实全身已累的酸软,略略帮他解了腰带,其他的就让他自己来,劝道:“殿下,妾身身子疲倦,你自己多动动手。”

      魏献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山后有处清泉,想去吗?”

      姜洗飞快踮起脚尖,很是真诚道:“殿下,放着让妾身来。”

      四月间,泉水清冽,魏献下水后,并不准姜洗洗,“凉了些,你且忍忍。”
      姜洗有点心痒痒。

      在现代,她又不是没洗过冷水澡,再说这清泉,并不算冷。

      魏献替她脱去鞋袜,让她坐在石子滩上的一块石头上,伸着脚撩撩水意思意思。

      月光下,山林清幽,姜洗看清了魏献背上的伤痕,犹如竹影交错,斑痕深深,他肩膀宽阔,腰精壮狭窄,背后看不到腹肌,但身材姜洗只能评价好到爆,魏献转过来的时候,她瞬间闭上了眼。

      安静了会,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姜洗睁开眼,从下到上扫了眼,强装满意的点点头,“殿□□格过人,想必平日定是勤于练功。”

      魏献裸.着上身,揽住她的腰,闭眼亲过来,边道:“夫人却丰腴不少。”

      “想必在平城吃好喝好,并不因为思念夫郎没了胃口。”

      -

      回到营地,岑远安他们已经弄好了吃的,是烤的羊肉,腥味很浓,姜洗闻到差点没呕出昨夜吃的饭来,魏澜君也有些不满意,“二哥,羊肉腥了些。”

      说完,她又咬了一口,“但也不至入不了口。”

      平阳郡主嫌腥,是向来山珍海味,口叼,姜洗觉得腥,何姑和虞澜都微微变了脸色。
      何姑在魏献身边低语了几句,魏献看了姜洗一眼,起身轻拍她的背,问她道:“哪里不舒服?”

      姜洗干呕了一阵,面色有点苍白,算了算时间,抬头看着魏献,“殿下,我有孕了?”
      魏献有点惊讶姜洗会知道这事,点了点头,低声道:“何姑之言,像是有孕之态。”

      姜洗皱眉,“可我上个月,来过月事。”
      何姑在旁劝道:“这可说不准,也有妇人怀了孕见红的,还是要小心些。”

      众人改了道,岑远安寻了一名医者来看,说姜洗确实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后,很快便改换了马车,因地处郊县,只能找到普通的马车,里面铺了层层的褥子,平阳郡主原本还嫌弃马车不够舒服,可骑过马后,竟然也不挑了,乖乖的同何姑虞澜挤在一架中。

      半天的行程,到屯山,却是用了一天多,山脚是军营大寨,何姑寻了几个山下村镇的农妇,简单培训之后,便让她们上岗了,姜洗第一次感受到了“母凭子贵”这四个字,衣食住行,具是安排妥当,虽说农妇有些粗了点,但平日陪着她谈天说话,却不像女侍那般拘束。

      夜半,魏献从营地那边下了山,姜洗这边的院子,住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因守卫集中,怕生事端,女眷所居之地都很近,她在房内听到院门处虞澜同魏献说话的声音,说是魏堂已经好了些。

      魏献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姜洗迷糊间,猜想他是去看魏堂了,但翻个身,他已经在床榻边,大手轻抚着她的肚子。

      “殿下。”姜洗半睡半醒,困倦难耐。
      魏献低声应了声,也不管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便道:“三日后,孤便派人送你去洋县,离此处三百里,到时候自会有人护着你。”

      姜洗睁开眼,声音还带着睡到一半的哑,有点委屈,“殿下,为什么要让我走?”

      魏献笑了声,手指拂过她脸颊旁的发,“此处吃穿用度皆是下等,你若生产,怎能受这样的苦?”

      姜洗按住他的手,翻身坐起,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想要弄个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那虞氏呢?她留在此处?”

      魏献点了下头,道:“虞氏留于此处照顾魏堂。”

      姜洗啪的打掉他的手,“殿下,你有魏堂,何必还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魏献蹙眉,低声道:“这话无理。”
      见她眼中冷淡,魏献软了语气,“孤并不碰她,只是魏堂年幼,离不开虞氏,只能让她留下来。”

      姜洗:“魏堂不过四岁,为何你要让他在你身边?”
      魏献看着她,只能道:“孤有苦衷。”

      “不能和我说?”
      魏献没说话。

      姜洗好想让他滚,当即下了床,推开门,语气含着冰,送客道:“既然如此,殿下还是先行离开吧,你我二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魏献从没看过姜女如此泼妇之态,当即脸色微微变了,刚想发怒,看她着里衣,腰腹隆起,娇弱又柔软,又软了下来,蹙眉道:“姜氏,为妾,不是你在坊间卖豆腐。”

      姜洗冷笑,也不管外面的耳朵能不能听到,径直道:“想必殿下心里却是一直瞧不上我,反正也没有明媒正娶过,不如休了我,回渔阳郡卖我的豆腐,也好过日日受殿下作弄。”

      魏献脸有些黑,“姜女,孤何曾作弄过你?”
      姜洗看着他,试探魏献的底线,强硬道:“既然有魏堂,妾便不生了。”

      魏献冷下脸,“休要胡言。”

      “现如今孤未有正妻,若是有,你要寻死不成?”
      魏献冷冷看她。

      姜洗眼圈突然红了,压着眼泪道:“妾身并不是怕死的人。”

      魏澜君在小院的另一边,听到了这争吵声,不敢去外面看,但在屋内倒是竖起耳朵听,不禁对姜女又有了新的认识,她二哥向来冷情,心性又略有些暴虐,若是她,她是不敢和二哥真的红脸的,唯恐他不顾兄妹之亲,杀了自己。

      姜洗站在门前,扑簌簌落泪,因下床太急,径直用一双脚踩在地上,露出的指头像是珍珠,粒粒分明,可怜可爱,冷风吹入房中,两人僵持,片刻,魏献朝她走近了些,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满是怜惜,“孤之言过矣。”

      他抱起她,放在床榻上,坐在她旁边,低声道:“魏堂是孤兄长魏怀之子,并不是孤的孩子。”

      “兄长若为君,必是仁君,但同父王一般,他对虞氏,同父王对宛夫人,那时我同虞氏有了婚约,但他二人在后又有私情,后魏怀伐北地,失了崇州,同样身陨,在卞城时,虞氏带着他的信来找孤。”

      “在信中,他已预知这一战中可能遭遇不测,便嘱托孤照顾虞氏同他的孩子,孤意欲将他们二人送回河洛,但玳家大女是兄长之妻,是孤的嫂嫂,她在兄长死后,神智失常,有疯癫之态,玳家不愿承认虞氏是兄长外室,但一路上,孤能看出虞氏野心,若是不留她在身边,她以魏堂威胁于孤,孤难两全。”

      “世子之位,本该他来坐。魏堂在,孤便让给魏堂。”

      姜洗不明白,“那殿下为何一定要让虞氏做夫人?”

      魏献看着她,忽而道:“她百般求孤,且以为若是如此,孤的位子必定传给自己的孩儿,不占魏堂半毫,又以兄长之情裹胁,那时孤并不觉得多个夫人,于孤有什么不妥。”

      “那现在呢?”

      ......

      魏献看着她的眼里,深邃之余,有些疲倦和温柔交杂,他轻叹了声,道:“实为不妥也。”

      姜洗生产时,屯山下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半月前,魏献领兵在蜀道上失了踪迹,半夜突然归了,姜洗见他右肩上的伤,闻着血味,一颗心终于落地,肚子却突然提前发动了,到了天亮,魏是出来的时候,雪白如棉,已经将整个屯山铺满,她疲倦的睡去,尚能感觉魏献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是位公子。”女侍低声和她说话。
      姜洗伸出指尖碰了碰小猴子的脸,抬眼问她,“郎君去了何处?”

      “殿下被徐先生叫走了,大概是有事商议。”女侍小心道。

      第二日,魏献又要走,摸着襁褓中的婴孩低声道:“魏是,孤的儿子。”

      魏是四岁时,魏群称帝,同年六月,魏献于梁山大败何冲,并吞蜀地,此时,下野和楚地江东袁家联合,将伐北魏。

      原本十六洲是大好的收复之局势,谁知到了六月底,魏献旧疾复发,过了三日,高热不退,医者言,性命已然危矣。

      姜洗在帐篷外,见到平日笑意吟吟的徐令肃容之时,掌心已经出了层细密的汗,进了帐中,见到魏献面色苍白非常,近乎于无的时候,还是双腿发软,再难支撑,跪坐在魏献身前。

      “姜夫人。”魏堂低声叫她。
      姜洗转过脸去,看到十岁的魏堂和四岁的魏是站在一起,魏堂面色沉稳,小脸绷着,魏是咬着唇,泪眼汪汪,惶然可怜。

      姜洗哑声道:“魏堂,带着阿弟出去。”

      等两人走后,姜洗再看向魏献,却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

      “殿下。”
      “三月前受了伤,答应你半年内不上战场,这两月来,孤却没有信守诺言,你心里有气,去了鄄城,不知到今日,你还怨不怨我?”

      姜洗轻轻按住他的手,哑声道:“一年见你,不过半月,怎么会不怨?”

      他面露愧疚,捏着姜洗的指尖,轻轻使力,“这些年,孤南征北讨,想是快些收了天下,能早日与你朝夕相伴,却没想过,当年在卞城问你的,今日便要兑现。”

      “孤让魏是坐太子,你做孤的妻子,愿不愿意?”
      他低声道:“虽辛苦了些,但若是魏堂掌权,以后恐对你不利。”

      姜洗看着他的眼睛,问他道:“那殿下的兄长呢?”

      魏献笑了下,面容苍白俊美。

      不过二十五岁,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他南征北战十年,身心疲倦,殚精竭虑,老的竟如此之快,姜洗眼中忍着泪,听他说话。

      “情义难全,孤对你的情,远胜对兄长之义。”

      姜洗的眼泪,簌簌落下。

      魏献见她满脸泪痕,低声哄道:“你一来,孤便醒了,夫人心里若有我,陪我待上几日,待到春日,再带你去看卞城外的桃花。”

      姜洗啜泣着道:“殿下,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

      “不在卞城?”
      “汉城。”

      “不是一月?”
      “四月。”

      魏献闭了闭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低语,“那确实已过去多年了。”

      徐令见她情绪激动,低声劝慰几句,说是她路途劳顿,不若休息片刻,若主公再醒来,就叫醒她。

      姜洗却很难听清徐令的话,她手中魏献的指尖,渐渐冰凉,看着他唇上的血色缓缓褪去,她脑中清醒,却又模糊,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结尾,她都没想过对方真的会死在她的面前。

      之前的每个游戏情境,他都是留下来的那个。
      他不知道这是个游戏钱,可以重来,再相遇的游戏。

      眼前开始模糊,姜洗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有人唤她夫人。

      最终,姜洗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一张脸,轻蹙着眉头,目露担忧,柔声和她说:“姜宝,要是你不想见江叔叔,我们今天就不去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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