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翠羽》狐•静闻

2、第 2 章

　　鼓乐震天，舞者衣裙翩飘。
　　空气里弥漫着温和的香味，燕正天站在“祀昊”的祭台上向下俯视。台前站着全国各地赶来的年满十岁的339位孩童。排首的是他膝下的一双女儿。他侧目看看身后的昊室，一会这些孩子就要进入昊室中迎来他们的附身灵了。决定这339位孩子的未来的任务，颇有些压力，特别是今年还有自己的孩子在其中。
　　燕正天所带领的燕家是芝国国颇有威望的家族之一。芝国向来以礼乐为重，相比其他9国，芝国的臣民文弱许多，但多出治国之才。比如商国的丞相就是出身治国，夕国的皇后也生于芝国，遇见君主之后她以才博得君宠民爱，连尚武的葵国大将军也想到芝国的藏书阁一览军法。芝国的藏书阁几乎藏尽了世上的书籍。这些藏书和藏书喂大的人们使其他国家又爱又恨，爱他们的才，恨他们没有生在本国。

　　这一代燕家宗主燕正天唤得兵神梁渠，善战而睿智，便轻易坐稳了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眼下这一双女儿，谁唤出了更加强大的附身灵，谁便是下一任宗主，弱些的便成为小宗，世代为宗室所用。看着燕翎落和燕羽扬之间紧握的手，燕正天难免觉得这家族的规矩太过残酷。
　　“祀昊”开始的鸣箭在天空呼啸着划出一道痕迹，燕正天放出梁渠，在祭台中站定。梁渠环视四周，周围静下来。燕正天看看放置一旁的明黄圣旨。君主连涅月“祀昊”都懒于参加，只送来一纸无用的套话。刚即位时君主还颇有些作为，70余年还是太长了些，君主似乎已经厌倦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十年如一日的。大概冕试快了吧？
　　冕试是每个国家确定下一任君主的唯一途径，各国的冕试都不同。歌舞之国嬅国的冕试是品评歌舞，得真谛的为君。离国多产宝物，该国的冕试是寻宝。看上去都匪夷所思，但选出的君主都是治世良君。君主即位之后，附身灵会成长至极限，并且一直保持。君主也因此不再随岁月老去。但君主背弃登位初衷时，他就会像普通百姓一样慢慢变老，死亡。而臣民就会在此时进行冕试，在前任君主崩时，用本国独有的冕试，选出新的君主。去年莫国的君主驾崩之后，似乎到现在都能找出新的君主。现在的莫国一片混乱，芝国和葵国都不得不借兵与莫国。希望芝国不用经历这样的混乱。
　　燕正天收回目光，朗声道：“今天为我芝国的‘祀昊’。是百姓苍生为感谢诸神之庇护，亦是迎来新一批复神灵的大日子。今年的339位年满十岁的孩子都齐聚此处，片刻之后，他们将进入昊室取得属于他们的附身灵……”
　　祭台下，燕翎落牵着燕羽扬站在第一排，但眼睛还是不住的四处张望。和她们站成一排的大多都是朝廷官员的孩子，她们对这些孩子打量半天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开始打量身后的孩子。
　　燕翎落身后的男孩祝霏涯老实的站着，一张小脸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燕羽扬看她紧张的样子，捂了嘴靠着燕翎落偷偷的笑。燕翎落看了看他也觉得好笑。
　　祝霏涯仔细的听着燕正天的话，却发现前面的这一对双生姐妹一直在偷笑，还时不时地回头看自己，脸“腾”的红了。
　　燕翎落发现了他脸红，小声地和羽扬说：“看，看他。白色的脸变红了。”
　　燕羽扬噗笑：“哈哈，像猴屁股。”
　　祝霏涯听到了，更是觉得又羞又恼。
　　燕羽扬看他的脸露出越来越惊讶的表情：“姐姐，姐姐，看，变紫了。好有意思。”
　　燕翎落：“好厉害，好像被打肿了一样。”
　　祝霏涯恼怒的不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样一对牙尖嘴利的姐妹，又不好出声反驳。气得脸都青了。
　　“哇，绿了绿了。发霉了，长绿毛了。”
　　“哇哇，你们家是变戏法的？”
　　祝霏涯气得嘴角抽搐，正要张口说什么，他身边的姬芷羽一手用袖子遮着偷笑，一手拦了拦祝霏涯：“你何必和她们生气？”
　　“这俩人才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我没招他们，她们还欺我头上来了，也不想想我祝家是这么好欺负的吗？”祝霏涯压低声音说。
　　“我们什么时候说你是被打肿了又发霉的猴屁股了？我们才没有说。”燕羽扬回嘴。
　　“还狡辩。那你们先说我是什么？”
　　“猴屁股。”
　　“然后呢？”
　　“被打肿了。”
　　“最后呢？”
　　“发霉了，长绿毛了。”
　　“那不是你们说的？明明有说我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
　　“没说，没说。”燕羽扬和燕翎落对视一下，撅了嘴开始耍赖。
　　“有说，刚刚你们说我是。”
　　“没有。”
　　“有。”
　　“没有说你是。”
　　“有说我是。”
　　“没说你是，你不是。”
　　“有说我是，我是。”
　　“哦，你说你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那你就是咯。原来你就这么想当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那就让你当呗。”燕翎落和燕羽扬对视大笑。
　　祝霏涯站在原地，气得发抖。姬芷羽擦擦刚刚笑出的泪水，拍拍祝霏涯：“别生气。”
　　“怎么不生气。这两个可恶的猴子。”
　　燕羽扬回头，眼睛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我们是猴子？那你是我们的屁股。”周围又是一阵爆笑。
　　祝霏涯握紧拳头，姬芷羽抓住他的拳头：“她们哪里可恶了？我看她们可爱的紧。霏涯表弟，要是这时候没忍住，出了乱子，这昊室你可能就进不去了。”
　　祝霏涯愣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姬芷羽见他冷静下来，松开抓着他的手，拍了拍：“更何况，她们两是燕家的那双生姐妹。”
　　燕翎落听了转过脸来：“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姬芷羽掩嘴轻笑：“你也不是什么‘大人’呀。”
　　燕羽扬：“嘿嘿。”和燕翎落对视一下，摇头晃脑的扭过头来还想说什么，却正好对上父亲警告的眼神，收了声。
　　燕正天收回警告的眼神，平稳了下呼吸。这两姐妹真是，昨天千叮万嘱的告诉她们不要在这时候惹事，还是没记住，都是平日自己和叶云宠的。燕正天叹口气，也没有办法，不管谁有这么一对女儿肯定都是这么宠着的。他看看日头，估摸着时间也到了，环视下祭台下的孩子们，说：“那么，开始吧。”
　　燕翎落和燕羽扬瞬间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燕翎落走上祭台，接过父亲手里的击鼓锤，走到太鼓前，扬锤敲上去，鼓面弹起薄薄的金色粉末，传出浑厚的震动声，尾音还未完全消失，一阵复杂的鼓点接连而出，翎落小小的身影随着节奏舞动起来，竟也显出些曼妙，鼓声和她的动作如歌似舞。鼓声骤然停下之后，燕翎落俯身念出冗长繁复的灵言。昊室传出“嗡嗡”的细语声像是回应，燕翎落松了口气缓慢起身，恭敬的把鼓锤交还给燕正天。转身进入昊室。
　　祝霏涯目瞪口呆的看完这一切，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叫身边的姬芷羽：“怎么可能？”
　　姬芷羽迅速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是呀，很少有人能像她那样一丝不错的击出鼓点，最可怕的是……”
　　“她居然一点不停顿的把灵言全部背下了。还一点都没有错。”祝霏涯担心的撰紧拳头。
　　“听我们宗主说，他那时候都有念错。”姬芷羽皱眉“她做得着般完美。恐怕进入神室了……不，不是恐怕，肯定进入神室了。”
　　进入昊室之前，每个孩子都要击鼓颂言。击鼓和颂言看上去很是形式，实际上，悟灵性强的孩子，对鼓点的掌握会相对容易，胆大敢为的孩子更能融入和谐的击鼓动作，鼓声的强弱说明力量，越聪慧的孩子就越能正确的背出灵言。而这些还不够，在众人的瞩目下，正常的作出这些，需要强大的心智。而以上一切直接决定唤灵者进入什么等级的昊室挑选附身灵。
　　昊室分为魂室，妖室，灵室和神室。强大的附身灵大多集中在神室，自然神室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可大部分人都只能到魂室和妖室。少数人能进到灵室已觉得很满意，少之更少的人才能进入神室。像燕家这样代代都有人能进入神室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燕正天满意的目送燕翎落进入昊室。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宠爱着一双女儿的原因，虽然平日调皮捣蛋，古灵精怪。但各种能力和悟灵性确是不输给任何人。要不自己这个百战不殆的将军，足智多谋的丞相怎么会此次都抓不到这两个小丫头呢。
　　燕羽扬也恭敬的接过鼓锤，走到鼓前，姐姐刚刚的完美表现确实也给了自己很大压力。挥手敲击第一下，声音传开，却未见金色粉末。燕羽扬皱眉，歪头看到一旁的父亲。闭了眼睛，稳下心来。
　　燕正天见女儿稳下心来，正常的开始进行击鼓了，刚刚提起的心放了下去。羽扬多是被零落保护着，比稳重自然有些及不上翎落。不过她的击鼓动作比零落更强一些。应该也是没有问题。
　　燕羽扬果然也极好地完成了击鼓颂言。交还鼓锤之后进入了昊室。
　　而后的孩子们要不就是僵硬的击鼓，要不就是紧张漏念灵言，或者鼓点出错，少有像燕翎落和燕羽扬一样完美的。
　　而这边燕翎落进入昊室之后，很快明白自己确实是到了神室。四处张望了下，抬脚往里走。墙壁上荧荧的发着蓝绿色的光芒，燕翎落仔细看那墙壁，墙壁像是剔透的冰块，里面冻结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材质也各不一样。
　　听爹爹说，灵都是附在各种东西上的。说是得到附身灵，不如说是得到有灵附身的物件，爹爹的梁渠是附在勾玉上的，而娘的三青鸟是附在耳环上的。进了不同的昊室之后，能得到什么样的灵就看缘分和运气了。而附在上面的究竟是什么灵，在昊室中的时候是绝对无从知晓的。要画上契文，得到物件并离开昊室之后才能招出附身灵一见。当然，只要得到附身灵之后，它便跟你一辈子了，不能退换，不能交换，不能舍弃，不能损害。适合自己的灵的附身物会自动浮到面上。有些人可以有很多种选择，有些人似乎只有一种。
　　燕翎落没有发现浮在墙面上的物件，不禁有点气馁。难道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只有一个选择的人？之前还幻想可以挑个漂亮的首饰，或者是华丽的小刀之类的东西。
　　沿着神室走了很远了，还是没有发现目标。燕翎落急躁起来，自己看到过最丑的物件就是一个盆大的的石头了，里面附着个怨魂，好像是个樵夫。在那石头上睡觉的时候一命呜呼了，死后就附在了那石头上。那主人是个卖肉的屠户，每天早上都要搬着那石头到肉铺。听说那时候屠户也就一个选择，就那石头浮上来了，他也就万般无奈的收下了。不过，从十岁就开始带着那石头到处跑，还不是一般的辛苦。想着想着她打了个冷战，自己没有这么倒霉吧。
　　入口那边有了响动，燕翎落向那边看看。果不其然，燕羽扬刚踏进来就扯了嗓子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