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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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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下人十分懂事,一看这情形让二人独处最合适不过,于是都躲得远远的站在树下乘凉。
楚泠站起身,腿有些麻意,拉着他的袖子立定了一会儿。
远远瞧去,二人亲密无间,前头的人牵着后头的人慢慢地绕着湖走。
觉得热了便坐在树底下乘凉。
呼吸之间是青草的味道,楚泠只觉得心身都放松了,阖上眼慢慢地就睡着了。
萧琮靠近她一些,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轻轻的搂住她的腰,不让她背上的伤口蹭到树皮。
不知是这风吹得太温柔,还是这臂弯让她感到可靠,这一觉睡得舒服且漫长。
等楚泠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
萧琮感觉到肩上变轻了,但是肩膀与胳膊已经没了知觉,酸麻的厉害。
她双眼惺忪的看向萧琮,“我睡着了?”
“嗯。”他伸手将她发上的树叶拿了下来,“走吧,入城找个饭馆用午膳吧。”
楚泠攀住他的肩膀道:“等等。”
她伸手将他发上的树叶拿了下来,“你也沾上了。”
二人起身往马车方向走,几人便匆忙的赶过去。
萧琮先将人塞进马车里,随即对沉风道:“去城里头找家饭馆。”
平靖城中的人远比之前多了一些,其中书生占了大部分。
萧琮特意挑了一家大饭馆定了间厢房,避开了吵闹。
厢房的窗口对出是一条长河,河中船夫驶着小船哼着曲儿,调子悠扬上口。
楚泠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就有人来上饭菜了。
为首的人入内,随后几位女子入内将一盘盘的菜放在桌上,色香味俱全。
突然一位女子猛地抓住了楚泠的手,楚泠被吓了一跳随即抬起头看向那人。
那女子脸上起了一块水泡,险些瞎了眼,只有一半的脸是完好的。
“楚泠,楚泠是你吗?”长相可怖的女子紧紧地抓着楚泠的手腕,攥的她有些疼。
“怎么回事?快将她拉开。”其余的人一听赶忙上前去拉人,可这人死都不放手。
萧琮见状不太对劲,便起身想将那只手从楚泠身上掰开。
这时,楚泠迷惑的眼神变了,她道:“都住手。”
她看着那半张脸,轻声问道:“周葵?”
被认出来的周葵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是,是我。”
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之后楚泠安抚着她的情绪,并问起她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不过半年,她怎么就从女官的位置上下来了?
这其中定然没有那么简单。
周葵平静了心情之后一五一十的向楚泠诉说,楚泠听着神色有了些变化。
听罢,楚泠问道:“秀春呢?她还在宫中吗?”
其实楚泠与秀春之间还有书信来往,只是这书信断在了一个月前,在最后一封书信中秀春提及自己要被提拔。
书信之中喜悦的心情楚泠能感觉到,自然也不会往坏处想,可是如今看到周葵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有些害怕了。
周葵闻言僵住了身子,跪坐在地的身子跪直了,抓紧了楚泠的双手她道:“你听了之后不要太难过。”
楚泠心猛地一颤,不想的预感从心底蔓延:“你说。”
“池瑶她当上女官之后,为了立官威,将秀春抓住硬生生折磨了三天三夜,最后她……扛不住…就…就死了……”尾音带着颤声,周葵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腔了。
楚泠心中除了心酸之外还有震惊,她出宫之前曾提醒过秀春不要让池瑶上位,为何……为何还会变成这样。
“池瑶入司正局资历尚浅,为何她会成女官。”
周葵扬起脑袋看楚泠,双颊满是泪水:“她背后定有靠山,一定有靠山,她将我从位置上硬生生拉下来,便是连这脸上的伤都是因她而得的。”
这伤口已经固化,便是连最好的膏药也无法消除伤疤了,只是这伤口定是用烫水浇在脸上而成的,这样狠毒的手法居然也会用出来。
捏紧拳头,楚泠双眉紧蹙露出生气的神色:“你可有见到秀春的尸首。”
周葵点头道:“秀春她并未在处罚之后就离世,反而是在养伤过程中……承受不住去了。”
“你可有见到她身上的伤口。”时间恰好都碰上了,如果……如果连伤痕都……
一想到这儿,楚泠的脑袋一团乱麻。
“见到了,伤口极其可怖。”周葵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那伤痕,即便是看着都觉得惊痛万分。
“双手双脚的指甲俱被钳去血流不止,嘴唇上缝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线,还有……还有腿上,削去皮肉能见白骨。”说到这儿,周葵不忍再说下去了,她看见楚泠的脸色已经惨白。
楚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前世的记忆如同海涌般,临死之前的痛苦与悲痛,怒吼与哭声都卡在咽喉里压得生生的疼。
刑罚如出一辙,只是这一世由她变成了秀春。
秀春定然是因为听见了池瑶与晋南王的谈话,才会变成这样的。
就如同她前世一般。
楚泠闭眸,轻声呢喃道:“错了,是我错了。”
她一心只想着逃离皇宫,却没想到解决问题,这是她心中怯懦导致的。
“什么?”周葵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却听见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难看极了。
萧琮绕过桌子从后头揽住她怕她就这样倒下去,弯腰喊道:“怎么了?你哪里难受。”
楚泠脑中混乱,眼前都变得模糊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秀春是替你死的。
她经历过,她知道。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满屋充斥着药味吊着她的命,却不如让她痛快的去死。
举起双手看见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每夜痛苦掀起被褥后露出白骨的腿,都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
与其这样活下去,死是最好的解脱。
所以,她做了。
将药碗打碎,捡起其中一块碎片,往脖子上割去……
“她是自杀的。”萧琮蹲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双手,她的双眼没有焦距,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周葵知道楚泠与秀春平日里关系胜似姐妹,神色悲戚道:“她已经去了,你不要太过悲伤。”
其实她并不想告诉楚泠这些,在秀春死前曾托付她写一封书信给楚泠,帮她隐瞒当时的处境,可她没来得及送出宫就被池瑶找上门了。
楚泠双目渐渐恢复清明,就见萧琮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她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看向周葵道:“是因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楚泠现在这副模样,与平时冷静自持相差甚远,不知是因为打击过大还是自责。
“怎么会是你的过错。”萧琮出声道。
他看着楚泠伸手捧着她的脸颊道:“别想这么多,人各有天数。”
萧琮不知这秀春与楚泠到底是何关系,但竟然能让她这般说,想必二人之间不是普通往来。
楚泠不知该如何跟萧琮说。
她是重生一世的人,上一次她便是秀春的死法,这些只怕她说了,萧琮会觉得她疯了吧。
楚泠苦涩的笑了笑道:“没事了,我都好了。”
他不太相信,认真的瞧着她的脸色半晌,才松了口气。
楚泠攥着他的手,他的手宽大温暖,手指瞬间变得没那么凉了。
她看向周葵:“你为何还留在平靖,不回自己的家乡。”
周葵摇着头道:“并非我不想回去,而是没有盘缠。”
池瑶设计将她赶出宫后将她存储多年的银两全都夺去,她无奈之下只得去寻去处,可旁人都觉得她丑极了不肯用。
直到现在,也没存够回乡的盘缠。
楚泠能够理解,摸了摸腰上的钱囊,递给她道:“拿去吧,好生回乡嫁人,也算是苦了你了。”
周葵受宠若惊,楚泠能听她的苦诉已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还慷慨解囊。
这银两解她的燃眉之急,不可能推脱,周葵颤着手接过钱囊后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多谢救命之恩,我终生难忘。”
楚泠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而且她确实也从她那儿得到了秀春的情况,从某方面来说,算是一个交易吧。
“多保重吧。”
山高路畅,往后不只能否再遇见。
周葵离去之后,楚泠再没半分胃口,便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这会儿生辰宴还没结束,梁雪汐得空到前厅来帮忙,刚抬起头就看见想偷溜回后屋的二人。
她走过去道:“弟妹,蓝勘。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不来前厅待待。”
萧琮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碍着脸面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楚泠便道:“嫂嫂,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让夫君陪着我出去瞧了瞧大夫。”
梁雪汐知道楚泠前些日子被萧越氏处罚的事情,于是忙道:“这样一副身子怎么不将大夫请回府中看。”
“府中人多,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楚泠说的句句在理,梁雪汐也只好让他们先行回房。
二人走了一段路之后萧璞竹走到她身边,望着长廊尽头两个背影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梁雪汐笑了笑将他往回推:“没什么,就是去外头瞧了瞧大夫,不碍事的。”
萧璞竹已经长时间没看见萧琮了,也不知道他在学堂里学的如何。
一会儿得空了,还得问问他今年科举的事情。
楚泠装了一会儿之后也就不装了,从萧琮的怀中出来。
萧琮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竟也会撒谎。”
楚泠神色俱疲,“夫君若是想去,妾也不拦着。”
她每次心事沉重的时候就会这样,让他从心底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