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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五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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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来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情。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小心翼翼。
他失眠了三天,抽了很多烟,喝了很多酒。然而他只是在做两件事。
首先他在逃避第三天的下午,他不知道之前的际遇是否只是一场噩梦。
其次他想要睡觉,失眠带来的痛苦加之他神经质似的躲避让他抓狂。
终于,第三天的朝霞在他血红的眼里晕染开。他三天没有出门,但很显然,这三天就是他所经历过的。尤其是第三天。
上一次他在思考自己何去何从,这一次他在想上一次思考的何去何从。
他睡着了,在完全可以让他中毒的酒精里。就那么坐着,坐在一地烟头和空酒瓶中间。
——少女吃着无尽生长的紫藤花,周围仆从接踵而行,忽的,全是扶苏的脸。
——他坐在夜场,陪酒扭着小蛮腰,贴身上来,斟满了啤酒,泡沫满出去,撒了一地。忽的,身边的人脸上一阵晶莹剔透,碎成渣,露出扶苏的脸。
——声势浩大的折腾了很久,李代桃僵死了个术士。剩下那个是一直以来陪着她的人,是扶苏,还是那张脸。
——他跟着少女一路走到河边,河上架起一座桥,有人渐渐淡入画面,少女转身离去。他踏上桥,面前拦上一群排队的人,一个民国打扮的姑娘把汤从锅里舀起来,递给面前的人。然后舀下一碗时,姑娘幻化成老人,再然后是妇女,教师模样,少年。到他了,他接过碗,看见又是扶苏的脸。
这张全年龄性别皆可自由带入的脸,他怕了。
他开始翻译整个梦境,结果只有一个答案符合。
那就是所有的一切业障,都是扶苏作孽。
他气愤,抬头见到他摘下来靠在面前玻璃墙上的钟面。到时候了。
天阴下来,不只是黑云压城风雨欲来,还有一股死气,自他蔓延向楼下的街面。
他看见警车一板一眼停拢在街上,消防车就位,气垫开始充气。扩音器放大了一句句劝导,让他不要跳,想想自己的父母亲人云云。
背后一凉,一把刀贴在他背上。
“五十年。”叹气,加了惋惜,执了留念,携了倦意,还有一点无奈和厌烦。公子扶苏,看着他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温柔。其实扶苏看着她每一世都是在看她而已,但是让他平添了寒意,渗入骨髓。
是啊,他差不多毁了扶苏与情人白首偕老的理想,虽然扶苏本来就不会白头。
他被刀抵着,跨出折叠窗。
下坠时他脑子更乱,全是些不相干的破事。例如为什么扶苏的刀可以碰到他。例如会不会他在另一个什么梦里面,或者最开始就是个很多层、而且很多分支的梦。例如他害怕下面的群众和police突然扒了材料不明的透明脸皮,齐刷刷变成扶苏的脸。
结果在温热的血液和颈部骨骼碎裂的声响里,他的情绪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悔恨。
过去三天,他有可能两种状态,相对有两种过法。
若他一开始没死,他做了一个预知梦,知道了自己的前世和这辈子的劫难。那他的对策是想办法了结,把不知道在哪个时空盗窃来生岁月的章女士和公子扶苏干掉。那样的话他的存在和那些个转世的存在说不定都是因为自己,因为他杀了她。如真如此,他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去个好人家。
若是他一开始死了,活过来和刚刚的一跃只是扶苏的报复式玩笑。那么他这三天的做法太任性了。白白思考了三天,没能打破任何规律。这样看来这种状态的可能性也是可观的。因为他没有吸毒调戏陪酒打群架,没有做自己作为一个不怕死愤青的任何一种日常。但是旁人的反映一样。
结局后才明白。
他又一次一步一个血脚印的爬上高层公寓,回到两面玻璃却分外沉郁的卧室里。
他要和前不知道多少世的夫君谈谈了。
现在,不论扶苏是不是被这样麻烦过很多遍,必须给他理清楚时间和空间的问题,长生不老药的问题,她的问题,她说的穿过钟的问题,以及刀的问题。他脑海里对一大堆没有用的玄幻小说的储备让他越来越淡定。
不过首先,从那个“五十年”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