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直的》卿川

1、001

　　林落风侧身将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到房间里面的声音。
　　很静，什么都没有，他不放弃地贴得更紧了些，耳朵都压扁了。

　　“小风，饭好了。”保姆过来喊他。
　　“嘘。”林落风右手食指竖起抵在唇边，示意保姆小声些。
　　“你听到什么了？”
　　林落风瘪嘴，失落道：“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就别听了，先生太太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可是太奇怪了，这段时间我爸我妈都太奇怪了，老是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爸爸气冲冲的，妈妈也阴晴不定，两个人好像随时能大吵一架。姐，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呀。”主人家的事，她做保姆的哪里敢乱嚼舌头，“老爷子和老太太等着你呢，快下去吃饭吧。”
　　“哦。”林落风应了，不甘心地又盯了房门数秒，才一脸郁闷地下了楼。

　　林家住的是三层小别墅，老爷子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住在一楼，一楼还住了司机保姆等，方便照顾老人。林爸爸林妈妈住在二楼，林落风住在三楼，他还有一个小叔，以前是住二楼的，后来搬到外面住去了。

　　林落风从二楼下来，蹦蹦跳跳跑向餐厅。
　　餐桌上，他的爷爷奶奶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正端着一小碗鸡汤在喝。
　　老太太见他在跑，圆乎乎的脸，肉肉的胳膊，还有点小肚子，跑起来颠颠儿的，脚下不稳的样子，于是说：“慢点跑，别摔了。”
　　“摔不着。” 林落风入座喊人，“爷爷，奶奶。”
　　老太太应道：“快吃饭。”

　　保姆把他的鸡汤端出来，放在了他的身前。
　　鸡汤是专门买的农家土鸡，添上佐料，细细用文火炖了七八个小时熬出来的，鸡汤浓白，咸香味美。
　　不过林落风是喝惯了的，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喝了一口就放了碗，“爸爸妈妈还没下来啊。”
　　他的意思是让人用爷爷奶奶的名义去喊人，他真怕两人打起来。
　　林爷爷：“别管他们。”
　　老爷子的脸色有些沉。

　　林落风猜他爷爷最近也有感觉到他爸妈之间的不对劲。
　　老爷子仰头把鸡汤全喝了，递给一边的保姆。
　　林落风见了，说：“爷爷，我去盛吧。姐，你去吃饭。” 给老人添饭盛汤这种活平时都是他做的。林家家风，上敬父母，下爱子孙，他的父母小叔都对爷爷奶奶很孝顺，言传身教，林落风也同样很尊敬孝顺老人。
　　“坐下吃你的。”老爷子声音有点冷硬，很像在位时发号施令的语气，自从老爷子退休，开始了逗鸟养花喂喂鱼的生活，已经很久没这样说过话。
　　肯定是因为爸妈的事，让爷爷也不开心了，林落风戳了戳米饭，没说话。
　　一块排骨被夹着送到了他的碗里。
　　林奶奶道：“别管他们，事多得很。”
　　他冲林奶奶笑，说：“谢谢奶奶。”又礼尚往来般也给林奶奶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猪蹄，“奶奶，你吃。”

　　吃饭途中，二楼父母卧室的门忽然“唰”地一下拉开，又“砰”地一下被大力甩上，声音大得感觉房子都震了震，在一楼餐厅吃饭的林落风被惊得抖了一下，筷子都差点没握住。
　　他看过去，见父亲林宿毅快速下了楼，直往门口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
　　“爸！”林落风喊。
　　林宿毅看都没朝这边看看，直接出了门。
　　林落风看向二楼，他的妈妈赵淑正站在二楼卧室门口，神情凄苦地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
　　年近四十，年轻时貌美如花的赵淑肌肤依旧白皙柔嫩，宽松的家居服下，身体没有半点发福的迹象，甚至连前几天她的眼神都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天真娇憨。
　　但就在这几天，她迅速地衰老了，不是皮肤身段，是眼睛，如今她的眼里满是愁绪，不再天真单纯。

　　林落风：“妈。”
　　赵淑看了林落风一眼，转身进了屋。
　　林落风愣愣地坐下，饭也没心情吃了。

　　“啪”，林爷爷把筷子甩在桌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这个家是要散了！”
　　他起身也要走。
　　林奶奶瞪他，“你又要去哪里？”
　　“我在家呆得不高兴，我去别处呆呆。”
　　“你当爸的就不管管？”
　　“一个个主意大得很，哪儿有我管的地！”
　　爷爷走了，林奶奶唉声叹气。
　　林落风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问：“奶奶，爸爸妈妈怎么了？”
　　“奶奶也不知道。”林奶奶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孙子，怜爱地握着林落风的手拍了拍说：“你好好读你的书，大人的事不要管，你也管不了，过几天就会好了的。”
　　“嗯。”林落风应了，可是还是没法安心，过几天真的会好吗？

　　林奶奶让人扶着去了院子里侍弄花草去了。她素来爱花草，院子里种了许多，四五月的时节，繁花开得正茂。
　　剩下林落风一个人在餐桌上数米粒般吃饭。
　　等他吃完了，保姆过来收视盘碗，他起身上楼，在经过二楼楼梯转角处，脚步顿了顿。
　　他看向关着门毫无动静的父母的卧室，烦躁地扯了两把头发，扯得头皮发痛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沮丧地回了自己房间。

　　林落风的爱好跟大多数男孩一样，他的房间里有飞机模型，限量版动漫手办，还有运动巨星的签名篮球，一一摆放在定制的架子上。
　　不过他今天没心情玩那些，进了屋就坐在了电脑前。
　　他狠狠地敲击键盘：来，组队！
　　立刻就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响应他。
　　李宏：来呀。
　　吴阳：打怪？
　　刘宇辉：做日常？
　　现实里不痛快，林落风摩拳擦掌誓要在游戏里爽爽出一口闷气，便说不做任务，去打怪，其他人都说好。
　　他心里憋着气，杀怪的时候就一直猛杀猛砍，毫无章法。Boss反击，林落风的人物被打得血一直掉，作为奶妈的吴阳只好一直给他加血，因为顾着林落风，难免忽视了李宏和刘宇辉，最后两人game over，没了队友的林落风和吴阳也没有坚持多久，一起躺了尸。

　　吴阳：落风，你怎么了？
　　李宏：横冲直撞的，这可不像你。
　　林落风：心烦。
　　吴阳：烦什么？
　　林落风：不想说。
　　刘宇辉：要不要再来一局，打赢了好歹痛快点儿。
　　李宏：落风状态不适合打啊，再输我要掉级了，要不去做任务？
　　林落风：再来一局。
　　于是几人又开了一局。这局林落风小心着让自己投入一点，终于怪快要被打死，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砍了怪一刀，Boss轰然倒地，却不算他们的。
　　有人抢怪！
　　“混蛋！”林落风一直压抑着的怒气一下子被点燃，提着刀就往那人身上砍。
　　那人当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躲了过去，又回身甩招。
　　吴阳几人看清了来人ID，摄政王，顿时明了，这个人同他们一直都有龃龉，属于互看不顺眼的人。

　　这人故意抢怪就是来恶心他们的。

　　几人提刀上场照着摄政王砍，对面也有队友，见单挑成了群殴，纷纷出手，一时两队人马你来我往互相砍杀，好不热闹，路过的人都停下看戏纷纷叫好。
　　“去死吧，臭傻逼！”林落风劈里啪啦敲击键盘正杀得起劲，有人开了门也不知道。

　　赵淑进了儿子房间，看着儿子竟然还在打游戏！
　　霎时哀怨尽消，怒气上涌，本就哭得红肿的双眼更是气得眼球通红，她大叫一声，双手抓住电脑显示屏就往地上摔去，屏幕触地反弹碎裂，屏幕里游戏画面消失，一片花屏，数据线连接处冒出了火花。
　　林落风跳下椅子躲开，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淑，“妈！”
　　赵淑犹不解气，又状似疯狂地劈里啪啦摔了桌上键盘鼠标等杂物，一脚踹翻了电脑主箱，整个电脑碎成零件躺在地上。
　　“妈！你干什么？！”林落风目瞪口呆，他妈这是疯了吗？
　　“我干什么？你能不能争点气！明知道我跟你爸吵架你还气我，你还气我！”赵淑泪流满面，扬手打在林落风背上。
　　林落风没躲开，生生挨了这一拳头，心里郁闷道我怎么气你了，我都没在你眼前晃啊。
　　可是他不敢说，知道说了肯定又是一场骂。
　　赵淑捂着脸，退后几步，腿碰着了床沿，顿时软软地坐下，放声痛哭，边哭边说道：“你这时候还打游戏，就不能看看书，你就要中考了你知道吗！就是不爱看书，你练练琴也好啊，你就是要气死我，你爸也是要气死我！”
　　以前我也打游戏，你也没生气，你跟爸这段时间剑拔弩张的，到底在吵什么，现在都殃及池鱼了。
　　看着赵淑哭得这么伤心，林落风心里也难受，他抿了抿唇，走近赵淑后蹲下，手放在赵淑的膝盖上，抬头看着赵淑，说：“妈，我不打游戏了，我看书，你别哭了。”
　　赵淑还是在哭，她这段时间无端承受着丈夫的冷暴力，精神已经压抑紧绷到了极致，现在一哭，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时止不住。
　　林落风递给赵淑纸巾，“妈，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