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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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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持笑脸送陈选礼离开了清乐宫,他揉揉被陈选礼揪了一路的耳朵,心想这老头子手劲还不小。
许长安站在床边看着双眼紧闭的许长胤有些晃神。
记忆被撕开,她回到了和亲出嫁的那天。
清乐宫满满的都是红帐,她身着凤冠霞帔坐在铜镜面前,旁边坐着的,是许长胤。
那时候的皇兄好像比这会的要成熟了许多,但是面色依旧是苍白,也对,自己出嫁之后不久,皇兄便不在了。
听说,是在夜里没了的,身边只有陆持,陆持在皇兄死后便不见踪影,如此一来,更是无人知晓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那个夜晚的秘密,随着皇兄入土和陆持出走被尘封了。
除了自己,没有人试图去探究,也无人关心知道真相的陆持究竟在何处。
因为父皇的昏庸无道加之佞臣教唆,不敢以武强国稳国,原本蒸蒸日上的庆云国在自己十二岁那年就开始江河日下。
是啊,国破那天,自己回到清乐宫,却发现想要殉个国,可国库里连件像样的霓裳都没有。
那时候的庆云国,早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等着被邻国侵占、瓜分。
许长胤有些干哑的咳声把许长安的回忆打断。
“皇兄。”
她有些不知道和许长胤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有怎样的一个开场白。
“长安,莫要再说傻话了。”
许长胤刚刚醒,气息还有些乱。
他伸出手,示意许长安低头,许长安不明所以,一低头,被许长胤轻轻点了点额头。
“别怕,哥哥的身体一向如此,休息会便会没事的。”
许长安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往下落,再活一次,好像变得有些爱哭了。
“皇兄……”
云端和连素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便一左一右架着陆持就出了正殿,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两兄妹互道衷肠。
许长安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必须要快,要在那些企图搬空国库的狗贼下手之前争取把皇兄抚上皇位,就算是自己亲手拉父皇下马,那也无所谓。
只要结果是好的,她不在乎会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长安,这皇宫宫闱厚重,人心亦是凉薄,你但凡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都会被夸大,所以啊,听皇兄的话,规规矩矩做人,切莫再乱言其他,若是被人听了去,你我可就难逃一死啊。”
许长胤伸出手,许长安连忙握住自己兄长那苍白无力骨节分明的手,“皇兄,我知道了。”
对于此时的许长胤来说,别人的冷眼相待算不了什么,他只想安静地保护着自己妹妹,等她及笄而后嫁人,如此一来,自己一生夙愿算是了了,等他日去那阴曹地府,跟母妃也好有个完满的交待。
许长安深明许长胤在害怕什么,如今父皇昏聩无能,听信身边阉人的谗言,一心只管问道成仙,却无心国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臣,而那些冒死上谏请求父皇多关心国事而莫要去追寻那子虚乌有的长生之术的那些大臣,要么被流放,要么就是被革去了乌纱帽。
如今的庆云国,气数怕是也快要尽了。
可自己不过一介女流,尽管是个公主,但除了被送去与别国和亲还有些用处,其他用处,似乎无可道处,自己就算是想要把这江山稳固住,似乎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来。
云端端着刚煎好的药来,许长安想要拿过,但云端避开了。
“公主,这药碗有些烫,加之这药汤甚苦,还是嚷奴婢来喂二殿下吃药吧。”
许长安颔首,她最怕药苦。
忽而想到什么,她飞快的跑出了许长胤的房间,来到后厨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小袋蜜饯。
小时最怕吃药,长大了亦是如此,以前母妃还在世时,都会为自己备上一小袋蜜饯,“吃点蜜饯,再喝口药,这样长安就不会觉得苦了。”
这句话她经常听得到,以前啊,是母妃说,现在呢,是皇兄说。
“皇兄,先吃点蜜饯吧,这药苦。”
许长胤接过蜜饯,“长安,明日是母妃忌辰,我与父皇请奏一声,带你一起去祭奠一下母妃。”
许长安乖巧点点头,明日是母妃忌辰,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也很清楚的记得,母妃离世那天场景,那些人的嘴脸。
“六公主,五公主又来了。”
连素恹恹地进来附在许长安耳边悄声道:“好像还挺生气的,嘴上嚷嚷着要让公主你付出代价什么的,但奴婢记得这些天公主你对五公主都是远远的就避开,能不见就不见,这五公主怎么就是跟个厉鬼似的阴魂不散呢?”
许长安哑然,她自然是知道许长瑾口中的“让自己付出代价”,无非就是因为那个还在跟自己置气的竹马,祁淮。
祁淮与自己自年幼便相识,她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她。
两小无猜吧可以算是。
至于为什么两个人会置气,还要从自己被拟定送去和亲的那道拟诏开始。
庆云国国力衰弱,每况愈下,每每敌军犯境,庆云军节节败退之时,父皇的旨意都是割地赔款,割到对方满意,赔到对方不好意思,如此一来,既解决了敌军犯境的问题,也能让自己耳根子消停些,好让自己继续沐浴那日月精华,早日位列仙班。
以前的许长安不懂更不敢说,现在的许长安只想来一句,父皇,真真不是女儿不孝,但此时女儿只想说一句,祝父皇早登极乐。
早登极乐似乎比位列仙班来得实在。
“连素,去,把门闩闩起来,别让许长瑾出现在我面前,烦得很。
许长安摆摆手,不想去面对许长瑾这个持宠而娇的高贵公主。
“明白了公主。”
连素连忙往正殿门跑去,在许长瑾转过宫墙角的那一瞬,把清乐宫宫门一关,顺势将门闩也闩了起来。
来到清乐宫门口的许长瑾自然知道许长安在里面,她让宫女上前叫门,半天无人应答,她便屏退宫女,抬手让几个太监上去撞门。
太监们犹豫了片刻,还是遵从了许长瑾的意思。
尽管知晓这清乐宫里住了二殿下和六公主,但是比起正得宠的五公主,得罪这两个早年丧母被陛下视如弃子的二殿下和六公主,似乎会更好一些,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也是要过日子的。
于是几个随从太监来到宫门前,开始撞门。
许长胤正在喝药,汤匙和药碗碰撞的声音让他辨不清,许长安在听到宫女敲门声时就带着连素离开了房间,顺手又关上了房门。
许长安抱着双手站在院里,看着宫门上的门闩一下一下的跳动,心想,这许长瑾还真的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等太监把门撞开了,许长瑾便提起她的裙摆,小碎步踏上了进入清乐宫的宫阶。
“哟,这不是五皇姐吗?这青天白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你不在皇奶奶身边拍马屁,来我这清乐宫做什么?”
许长瑾没想到一来许长安就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明里暗里的还要讽刺自己的皇奶奶是马,顿时气得不行。
“许长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祁淮那些事情,我要是告诉皇奶奶,她肯定会把你赶出宫去!”
许长安想了想皇奶奶的脸,跟很多市井百姓上了年纪的祖奶奶辈的人一样,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皱纹和黄斑,但是因为常年在深宫之中,又是皇帝之母,自然是养尊处优,倒也显得比别同龄人精神百倍。
都说奶奶辈的皱纹之间展现的可都是慈祥,但是这个“慈祥的皇奶奶”对自己和皇兄可确实是一点也不“慈祥”,别说“慈祥”了,就连看都不想看到自己一眼。
原本许长安是以为自己不够乖,不够听话,不像长公主许长言那般温婉,不像三公主许长恩那般蕙质兰心,但是自己也不像五公主许长瑾那般蛮横无理嚣张跋扈趾高气扬啊!
这也许就是,讨厌你的人就是讨厌你没有任何理由。
现在她知道了,皇奶奶当年喜欢的男子,是自己的祖父,可偏偏祖父心中只有祖母一人,皇奶奶最后也没能抗争赢了家里的安排,在选秀的时候,进了这永无出口的厚重宫闱。
这么一看,皇奶奶的情路倒也是颇为坎坷。
造化果然弄人,自己的母妃桃蓁蓁,就莫名其妙的走在街上,莫名其妙被逃出宫游玩的父皇相中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进了宫,莫名其妙得了两三年的荣宠,生下了两个孩子,而后又因为父皇,丧了命。
见许长安不言语,许长瑾只当是自己的威吓起了作用,要知道这后宫凤印还掌握在皇奶奶手中,自幼皇奶奶就无比疼爱自己,许长安跟自己作对,那无疑就是跟皇奶奶作对。
许长安自然是不怕许长瑾的恐·吓,她眼珠一转,笑道:“不知五皇姐所说的我与祁淮的那些事情,是指哪些事呢?”
记不得了,许长安真的记不得了。
“你!!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告诉你,跟我斗,你还嫩得很!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跟我作对的,你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