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万里行》丝竹无音

55、大战前夕

　　毛毛又做了一次梦，和初到镇妖司那一日一样，感觉自己的身体陷入在一片柔软的未知领域，似是无边无际又似方寸束缚，让他很不适应；但这一次这种玄妙感很快被另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快感取代。

　　那感觉像是他变回了原形，有一只手从他的头顶到尾巴尖一路顺着撸下来，奇异的酥麻感遍布全身，随后他感觉到温暖，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又或是夏日里树荫下带热气的风拂过全身，让每一根毛都得到抚慰，舒服到他忍不住想伸个懒腰。

　　然后他醒了，举着双手、张着嘴、打着哈欠地睁开眼，就看到了陆肩吾正在树下望着他，那张脸被阳光耀得透白，双眼却蕴着浅浅柔情和一丝宠溺的笑意。

　　毛毛：“……”

　　感觉到自己现在非常没有形象的举动，毛毛瞬间跳了起来，红着脸扯了扯衣服，跑到了陆肩吾身边，嗔道：“我怎么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呀！”

　　“初次心魂相交很耗损灵力和元气，你修为不够，休息一下就好了。”陆肩吾摸着毛毛的头，温柔地说。

　　毛毛一听，双眼闪了闪，略带紧张地问：“那我们刚刚是成功了吗？”

　　陆肩吾点点头。

　　毛毛松了一口气，开始关心下一步计划，“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去打帝江？”

　　他现在还在挂念陆肩吾说的消失一事，恨不得马上就把帝江打败，将所有的混沌之力输入山海界，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安心，相信陆肩吾会没事。

　　“归藏会针对嵇鹤先的排兵布阵需要时间安排，白泽跟在他们身边，一旦完成就会传信回来，届时会让姜云和曲驳同时出手将姬傲引开，那就是你上天山的时机。”

　　“这些需要多久时间啊？”

　　陆肩吾牵着毛毛慢慢往山海界和昆仑山的交界处走去，“邹玉召集所有妖族，大约需要三日左右，白泽必然会提醒离洛等人，预计也就是第三天。”

　　毛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他们离开镇妖司到亶爰山后他看了那么久的幻境，后来又要和陆肩吾心神合一，肯定也耽误了不久时间，他连忙问道：“现在第几天了？我们还有多久？”

　　陆肩吾回头深深看他一眼，说：“已经第三天。”

　　毛毛吃惊地啊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看个幻境再睡一觉居然都过去两天了，他赶紧拉着陆肩吾的手快速往交界处走，“那我们赶紧回去，我这就赶去天山！”

　　陆肩吾任由毛毛拉着跑，等到了交界处，他却停了下来，毛毛不解地回头看他，他淡淡一笑，说道：“小猫，接下来的路你得一个人走。”

　　“什么意思呀？你不回去吗，肩吾大人？”毛毛疑惑地瞪着眼问。

　　陆肩吾伸手用食指指背轻轻扫过毛毛的眉毛，给他捋了一下刘海，柔声说：“我要留在山海界。接下来邹玉会让所有妖族进入山海界避难，我需要留在这里稳定山海界。”

　　毛毛担心之情溢上眉梢，他终于察觉出什么不对了。

　　陆肩吾说只要他在山海界形成之前打败帝江，将混沌之力注入就可以，但他根本没法确定陆肩吾什么时候会献祭山海界，他心里的慌张再度冒出，他抓住陆肩吾的手臂，仰着头语速极快地说：“你答应等我的！你不能食言！我一定会很快、很快打败帝江的，你不能骗我！”

　　陆肩吾笑了一下，俯身看着毛毛，温柔地说：“好，做个约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毛毛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陆肩吾，慢慢地离开山海界进入昆仑山地界，从而回到镇妖司。

　　陆肩吾站在两界交界处默默送毛毛离开，直到感觉到人走远，他才略显脱力地靠在石壁上。

　　没多久，一道白色身影慢慢从昆仑山入口进入山海界，最终在陆肩吾面前停下。

　　“你就这样骗人家小孩和你心魂相交？”白泽挑着眉看向倚在石壁边的陆肩吾，之后又无奈地把人扶起，叹着气说：“你把山海界移交给他，是做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最坏打算了吗？”

　　陆肩吾笑笑，对白泽摇了摇头，指了指天说：“我没骗他，我骗的是它。”

　　白泽微微皱眉看向陆肩吾，在看到对方的透着疲惫的笑容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一变，随后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你这家伙……没想到那小猫崽居然能让你做到这样。”

　　陆肩吾苦笑：“从今往后，陆吾再也配不上妖神名号。”

　　*

　　毛毛一路狂奔地回到镇妖司，然后第一时间跑去议事厅找了邹玉。

　　这时邹玉正和钱来一起在清点已经到镇妖司的妖族名单，看到毛毛风风火火跑进来，把手中册子往钱来手上一放，接住一头冲进来的毛毛，“慢点，别急。”

　　“呼，白泽大人有没有传信回来，离洛和姜云大人那边什么时候动手？”毛毛一口气问出。

　　邹玉淡定回道：“白泽大人已经回来了，归藏会那边布置妥当，让姜云大人今晚就动手，届时你再去天山就可以了。”

　　“嗯，那我现在就出发准备！”

　　毛毛一听立刻动身要走，却被钱来抓着衣服给拦住，“你等等，我这儿新炼的一些药给你带上！”

　　说着钱来把手中的册子往一旁桌上一堆，很快从自己空间里扒拉出一堆药瓶塞给毛毛。

　　虽然上回肩吾大人让他做的那一份特殊的药他已经交给了对方，但这些日子他还是不安心，又补充了不少药，因此这会见着毛毛便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对方。

　　毛毛应接不暇地接下药瓶，连忙说：“够了够了，到时候打起来，这么多也没时间用啦！”

　　“备着好一些。”钱来瞪他一眼，不容拒绝地塞完，然后才呼出一口气，对邹玉说：“我送他出去。”

　　在邹玉微笑点头后，钱来主动把毛毛送到镇妖司大门，这回毛毛要一个人出发，钱来看着他，最终忍不住又嘱咐道：“你过去小心点，帝江很强的，比姜云大人也不弱，你虽然有混沌之力，可不能小看了对方。”

　　“我知道我知道。”毛毛连连点头，看钱来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别紧张，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你认真点！”钱来有点发怒，他虽然对毛毛一直脾气很坏，但至少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是真正把毛毛当做镇妖司的一份子，当做自己的同伴的；因此对于毛毛马上要面对的战斗，他还是非常担心。

　　“我跟你说，你要是好好成功回来，我、我……就接受你和肩吾大人在一起的事。”钱来上下看看毛毛，豁出去地说道。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倒是毛毛听到这话吓一跳，红着脸叫道：“什么在一起啦！”

　　“啧，别装了，镇妖司谁看不出来你喜欢肩吾大人，你刚刚回来时身上都是肩吾大人的味道，还不是你们在一起了？”钱来斜睨他一眼。

　　“没有，你别乱说！”毛毛赶紧摇手否认，不知道钱来说的什么味道不味道，但是他和陆肩吾现在根本连表白都还没有。

　　不过慌张否认了之后，他似乎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小声补充：“等我回来再说。”

　　钱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被毛毛这么一搞，刚刚紧张的心情也消弭了许多，他最后郑重地看着毛毛，说道：“你这次去，一定要小心，我在镇妖司等你回来。”

　　毛毛笑了一下，对着钱来挥挥手，身形一变，化成了原形，一跃飞上空，跨过结界向着极西之地天山跑去。

　　*

　　这世上有两座大山，极北之地的昆仑山和极西之地的天山，都是高耸入云、神秘莫测、难以攀登。毛毛已经去过昆仑山，这还是第一次来天山。

　　他独自在天山脚下候着，没有去找姜云他们，等亲眼看到那个叫姬傲的梼杌被姜云和曲驳引走，他这才从山脚窜出，顺着山路一路飞奔向山顶。

　　昆仑山的山顶覆满白雪，虽然极寒极冷也没有生气，但毛毛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觉得那里很美，而天山山顶，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天山的山顶虽然也在云雾之间，但四周缭绕的都是灰色雾气，浑浊看不清晰；再看山顶四周，并不是荒芜一物，有树木、有池水、有花草……可那树是只有枝干的枯树，池水是散着浓浓烟雾之气的死水，花草也都如同没有生命力的死物一般；一切都让毛毛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在山顶正中的死池前，有一个灰衣灰发的人影盘腿坐在那儿，正是帝江。

　　毛毛小心翼翼地迈着猫步走近，慢慢看清了帝江的脸，没有了之前挡在眼前的灰布，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但毛毛隐约能感觉出，那原本一定是一双极美的眼睛。

　　“你来了。”帝江仍然坐着，没睁眼，但他似乎看到了走近的毛毛，突然开口说道。

　　毛毛想了一下，也没有否认，化出人形，轻轻嗯了一声，利落地站在帝江对面。

　　帝江微微抬头，闭着的双眼好像能看见一样“打量”了一番毛毛，然后笑了一下，“陆吾就真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他是太相信你，还是太相信白泽？抑或是太小看我？”

　　毛毛歪了歪头，虽然初闻帝江故事的时候他还有过为帝江难过的心情，但现在他心里只剩下在山海界等他的陆肩吾，他无法再有多余的情感去同情帝江，但曾经的一面之缘让他还是问出一句：“你能放弃开窍，将混沌之力借给我吗？”

　　帝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勾着嘴角嗤笑了一声，“陆吾派你来逗我的吗？”

　　看来是不能了，毛毛想。
　　他伸出手，指间的戒指立刻化成指套覆在手指上，随后他做出攻击的姿势，肃着脸说：“那对不起，我要阻止你！”

　　说完，毛毛脚下一点，向着帝江坐着的方向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