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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

      马车稳稳当当的行进,祁梧靠在厢壁上姿态悠闲的看话本。

      同车的祁姜则小心打量着他的举动,等到祁梧看完手里的这本之后,他才轻声开口:“祁梧,你的书看完了,如果还需要的话,可以把我这边的三本也拿过去……其实我不怎么喜欢看书,只是昨天那个谢大人来问我,他说你也要了,我就也跟着点了头说要……我这三本,你要吗?”

      祁姜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把那几册书拿出来搁到了中间的矮几上。祁梧看了看,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祁姜轻声回了句,然后就安安静静不说话了。

      祁梧这边还剩下一本诗集没有看完,他接着翻开看了一会儿,然后毫不意外的确实有点犯起困来。随手大致翻看了下诗集里所有的诗词标题,基本都是咏春夏秋冬、颂大周繁华安定的,祁梧觉得信息量有限,于是毫无心理压力的放下了诗集,拿过祁姜那边的话本看了起来。

      其实这些话本对祁梧的吸引力也一般,但总比诗集来得轻松。

      “怎么又是夸商扶珩的……”祁梧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

      “什么?”祁姜听到声音,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下意识问了下。

      祁梧抬起头看向他,眨眨眼然后微微摇头:“没什么。”

      虽然这几本话本题材同质化严重,但祁梧眼下并没有多想……直到此后又赶了二十多天路,谢景行又帮忙买了几次书,并且回回买来的话本都是各种带有歌颂战神商扶珩元素的,祁梧才在这期间慢慢明白过来……

      哪里是这类话本子遍地走,明明是谢景行这个粉丝“夹带私货”。

      不过,这个意外收获也给了祁梧另一个启发。

      当下,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一行二十多人来到了恪城。在恪城歇了一晚后,赶路的工具就从马和马车变成了船——恪城北面城门与江水相连,柳律打算走横渡江面的路线,在船上待个四五天,也让骑了一个多月马的下属们休息休息。

      坐在船舱的屋里,祁梧吹着颇有些热情的江风,过了会儿也只得关上了透气的窗户。

      “恪城往北,横渡藜江……下船的时候应该就到荔城了。”祁梧轻声盘算了下,心情也随之愉悦了不少。

      眼看着路程要过半了,他打算在荔城逃出生天。他这么不安分的人硬生生装了一个多月乖,都快憋死了。

      原剧情中,他和祁姜这两个祁族人进宫前一个半月,皇后宋婉清旧疾复发没能救回来……依着这个时间线,估计他们到荔城的时候,就到这个剧情了。

      皇后崩逝,柳律他们就算不在都城,也得操持一些礼仪上的事宜。那个时候放在他们这两个祁族人身上的注意力就会少很多,祁梧的跑路计划相对而言也更好实施。

      而且,荔城是个绝佳的地方。

      谢景行先前帮忙买的那些话本诗集确实提供给了祁梧一些信息,比如恪城和荔城之间依靠藜江相连,荔城和文都在南北上经几座城池由官道相连,从南方到都城如果经过恪城和藜江,那下一步不出意外定然是到荔城。

      祁梧原本打算找时机看能不能用很自然、不引起柳律他们戒备的方式要一份大周地理志的,但这段时间下来,祁梧发现不用再多这样一件事了,因为他想要的信息其实已经从话本和诗集里提取出来了。

      祁梧的指尖落在窗棂上,一边出神一边轻轻敲着。

      船行驶在江面,就算放慢了速度,也难免晃动,祁梧在这晃晃悠悠的航行中打了会儿瞌睡,醒过来时只觉得……有点晕船。

      再次打开窗户吹了会儿风,眩晕感降下去一些后,祁梧眨了眨眼,随手拿过搁在一边的帷帽重新戴好,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离开恪城前,柳律让人找了两男两女一齐上船,就是为了伺候祁梧和祁姜的。之后这两男两女会随船一起再回到恪城。

      眼下祁梧的房门外就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人见他出来,忙站起身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祁梧微微摇头,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只是我有些犯晕,想到外面透透气。”

      “唉呀,公子以前不常走水路吧,定是晕船了,到甲板上站会儿也好,只是怕吹风着凉了就不好了……”

      说归说,这两人也没敢阻止祁梧出门,毕竟他们只是被安排来听吩咐的,虽然这戴了帷帽的两个公子身份似乎有些特殊,但他们也不敢多问。

      在两人的陪同下,祁梧来到了甲板上。

      他没往更宽敞人多的前面去,就站在船尾的椅栏边。

      江风吹得厉害,祁梧默默压住帷帽,心里庆幸祁族这帷帽是完整一圈纱的那种,如果是前面分开两片的,这会儿该是压都压不住。

      他的脸可见不得人啊。

      正琢磨着,不出意外的,谢景行一个人过来了。

      大约半个月前,柳律就不怎么和谢景行一起照看祁梧和祁姜的日常了,这事儿大部分情况下都由谢景行第一线单独负责,有什么特殊情况再告诉柳律一声。

      眼下看到祁梧和两个伺候的人都站在甲板尾端的角落,谢景行自然是要过来问一问的。

      其实光看外衣打扮,又看不到脸,谢景行并不能分辨出这会儿这个是祁梧还是祁姜,但他能分辨得出来祁梧和祁姜身边负责伺候的人,所以上前问候时并不迟疑。

      “祁梧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适?”

      赶路一个多月来,这还是祁梧头一回从落脚处的房间里出来。便是性格弱一些的祁姜,也离开房间过两三次,虽然很快又回去了。

      所以看到祁梧出现在房间以外的地方,谢景行多少是有点意外的。

      祁梧微微颔首:“有些晕船,只好出来吹吹风……对了,不知谢大人那儿是否还有多余的闲书?”

      “祁公子此前住的地方离江河远,头回走水路有些晕眩也是正常的,想来适应两天便能好些。至于新的书,我这儿现下倒是没有,之前给二位祁公子的书都是我或者其他人现去买的……这番倒是疏忽了,上船前该在恪城提前买些备好才是,可是祁公子之前的书都看完了?”谢景行道。

      “我这边的书确实是看完了,也是我忘了提前说……不妨事,我把之前的书再重新看看,或是看看祁姜那边是否还有没看过的,不过都是打发时间而已。”

      祁梧语气温和,话音稍稍落下,随后他又恰到好处的话头一转,语气里带着合宜的一点疑惑和一点似是不知能不能问的忐忑,开口问道:“说起来……也不知我这样问是否会冒犯,不过看着谢大人给我们的这些话本诗书,我难免对战神……”

      出乎祁梧意料的是,他刚说了“战神”两个字,谢景行便霎时紧张的打断,然后表情好心的说:“祁公子,待你……你们进了宫,在皇上面前,可万万不能提‘战神’二字。”

      帷帽下,祁梧挑了下眉,他倒是不知道商文琎还有这个忌讳。

      “这……是为何?”祁梧语气疑惑又迟疑的开口。

      谢景行便看看四周,又看了看祁梧身边的仆从,想了想也觉得都开了头了,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藏着掖着万一让人误会了他心怀不敬,反倒不好。

      于是谢景行便解释道:“大周民间习惯叫琅王殿下‘战神’之尊,是敬重他为大周平定边境虎狼环伺之危的多年功绩。这番大功绩,皇上也是十分感念,皇上与琅王殿下间感情甚笃。”

      “不过……先太子不幸殉国沙场,皇上便十分不喜战事,尤为不喜大周百姓将士伤亡在战场之上,每每听见人称琅王殿下‘战神’,皇上便要感伤琅王殿下奔走边疆这些年的辛劳,情绪便要低落好一阵儿……所以我刚刚才脱口而出,建议祁公子不提‘战神’之称。”

      听着谢景行这番话,祁梧心里一乐,心想商文琎还挺会冠冕堂皇表面功夫这一套。

      想归想,开口时祁梧满含感激:“原来如此……多谢谢大人这番提点了。”

      谢景行摆了摆手:“其实这事儿宫中当差的不少人都知道,算不得什么提点。”

      说完,见祁梧似乎没打算继续先前的话题了,谢景行犹豫了下,反倒自己有些憋不住的开口:“对了……祁公子刚才提起琅王殿下,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祁梧悄然弯了下唇。

      然后语气平缓的说:“倒也不是……只是谢大人给我们的话本里,几乎都提到了琅王殿下的丰功伟绩,我此前长居祁族族地,倒是孤陋寡闻,连琅王殿下这般厉害的人物都不知晓,惭愧之余难免好奇……话本里总说,前些年边境不稳时,许多适龄男儿甚至女儿家不远万里亲去边境登记入军,只为了在琅王麾下打仗……”

      祁梧顿了顿,继续道:“起初看到这般描写,我本以为是话本夸张了,可一而再看到,我便有些犹疑……”

      不用祁梧接着把话补充完,谢景行已经主动接过话茬:“这自然是真的!早年大周边境群狼环伺,尤其是靠在南境北境边上的城池百姓们常受其苦,尤其是有的小国!它也不真的跟你打,毕竟真打起来它也打不过,就派上小队人马潜进我们大周城池中作乱,偷鸡摸狗还算小事,有那险恶的更是作奸犯科杀人纵火然后流窜出城,可谓是众怒至极。”

      可那会儿大周都城出了点事,先皇病重,先太子硬要出征结果不幸殒命沙场,皇子和先皇的亲兄弟都盯着即将腾出来的皇位,可谓是内忧不断,难以好好解决外患。

      不过这一段,谢景行就不跟祁梧说了,而是接着直接道:“直至琅王殿下上了沙场,先定南境,后平北乱,战功赫赫,我大周威名再震,百姓们也被激起了热血,不少人主动参军,都想到琅王殿下军营中去。”

      “可参军这事儿,哪里是你想去哪个地方就去哪个地方的,那缺人的地方你想去的话还有得选,可琅王殿下所在的地方能缺人吗?在户籍处参军了不一定能分到琅王殿下麾下,便有人不知怎么想到了奇招,径直跑去琅王所在的城池,到那里再参军,分到琅王麾下的可能便极大了。”

      “那般奇景……”谢景行说得语气艳羡。

      祁梧也不着急打断他。虽然谢景行说的这些,祁梧这段时间已经在各种话本里看到了好些遍差不多的叙述了,用词个比个的华丽,谢景行这般的描述实在是太朴素了……

      等到谢景行感慨万千完了,祁梧才慢吞吞的说:“可是……早先还在族地时,有族人要离开族地,我们族长都会提醒一番不要乱跑,说是去不同城池都要看你的户籍和路引,而且限制看管得很严……那些想要到琅王麾下历练的人,不远万里跑去边疆,而且听谢大人这番话,那时那样做的人还很多,还很顺利似的……我也是因为这个,看话本时才总觉得……多少有点违和。”

      谢景行听着祁梧的语气,觉得他似乎还是不太信能有那番奇景。对此,谢景行一面觉得这祁公子到底是在祁族长大的,对琅王殿下的丰功伟绩并没有详实的体会,一面又觉得也不能怪祁梧理解不了,毕竟……

      对于祁族人而言,出行的限制确实是要大上许多。

      当着祁梧的面,谢景行也不好说出戳人伤疤的话,便尽量委婉解释道:“其实贵族长的话倒也没错,不过坦白来说,大周风气开明,对待商人也不歧视低看,那商人四处经商走动,若是流动限制太严反倒不好。”

      “故而大周百姓在本国各城池间行走,只需持路引即可,而负责开具路引的府衙对百姓走动管束得也并不严苛,基本带着当地户籍去开了就是了。”

      “只是如祁公子所在的祁族这般,虽归顺了大周、族人也长居于大周境内,但一应待遇毕竟也是按着外族友邦来的,所以祁族人的路引上有一点特殊的标记,各城池出入盘查也会稍严一点……也是无奈之举。”

      闻言,祁梧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

      其实谢景行给到的信息,看话本里的描写也多少能凑出来或者推测出来。不过那毕竟是话本里的,祁梧不能分辨出有多少虚构成分,眼下听到谢景行说了才更确信。

      “原来如此。”祁梧语气平静的说道,随即又带了点笑,“那现如今边境安稳,琅王殿下可是回到都城了?此番我们进宫,也不知日后有没有那般荣幸,能在都城见识一番琅王殿下的威严。”

      谢景行自己崇拜百姓眼中的战神商扶珩,当下听到祁梧似乎也对商扶珩有所崇敬,对待祁梧的态度便更加友善了。

      他惋惜说:“这几年怕是难了,毕竟边境稳定才两年,琅王殿下想守在边境震慑北边那群外邦蛮子。不过再过几年,说不准琅王殿下会回都城……”

      又听谢景行吹捧了会儿商扶珩,祁梧再问了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以此冲淡谢景行对刚刚户籍路引话题的特别记忆后,祁梧便借口江面上的风吹得头疼,回到船舱里去了。

      谢景行倒是说得意犹未尽,只是也不好拦着祁梧不让他走,只能遗憾停止了话题。

      看着祁梧进了船舱,谢景行转身朝甲板前面走去,正好迎面遇上柳律。

      他行了个礼:“柳大人。”

      柳律神色淡淡,问了句:“我看你方才,与那祁公子说了许久的话?”

      这话谢景行可不敢接,忙赔笑说:“祁梧公子身边伺候的两个下人都在呢……也怪我,说起琅王殿下便停不下来了,属下敬佩琅王殿下赫赫战功,您也知道的,实在是没刹住话头……”

      闻言,柳律微微皱眉:“怎么说起琅王殿下了?”

      谢景行连忙笑得更加谄媚了:“这不是……先前我帮那两位祁公子买书,没忍住净买了写琅王殿下的,可能是看多了,祁梧公子便随口问了问。柳大人,我这也是想着他们祁族人不了解我们大周,想教他们知道我们大周有琅王殿下那般厉害的人物嘛……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刚刚话太多了,祁梧公子听到最后都借口头疼赶忙回到舱里去了……您说我之后再买书,还买写琅王殿下的不?”

      谢景行对琅王的崇敬,柳律也是深有体会的,故而听他这么一说,便没再多想,只忍不住肃着脸道:“我还当你是这些人里最稳重的一个,竟也没个正形!去厨房看看晚膳如何了!”

      “是,属下这就去!”谢景行笑呵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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