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养猫》不能发芽的种子

3、第三章

　　做人不能太勤快，做猫更不能太勤快。那天晚上一气之下把周围一圈老鼠都灭了，现在好无聊。
　　蝴蝶那小子上学还没回来，我孤独地趴在阳台发呆。
　　秋天是个寂寞的季节，苍蝇不见了，到处扑棱的蝴蝶蛾子也没有了，小鸟都会飞了，鸟窝里连根鸟毛都不剩。
　　秋天也是个悲伤的季节。被蝴蝶抱回家的第一年我就发现了：这里的人不养秋天出生的小猫。蝴蝶说是因为大家都觉得秋猫很难活过冬天，与其到时候看着它们死掉，还不如现在就丢出去自生自灭。
　　要我说，这话全是放屁。以为我是只猫就不知道么？现在哪家过冬没个空调暖气什么的，又有哪家连养只猫仔那口饭都没有？
　　也不知道今年秋天被丢掉的小猫有多少是我的种。
　　想想就觉得伤心……一伤心肚子又饿了……蝴蝶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说了，我家不欢迎你！”隔着门板的动静挺大，是蝴蝶那小子的破锣嗓子，我在阳台都听见了。
　　“家家，你听我说……”
　　恩？不是最近老来蹭饭的大龙虾？我支棱起耳朵：外面什么状况？
　　“我说你烦不烦！”
　　“砰！”
　　谁？谁砸我家门板了？！敢当着老子的面撒野！
　　我怒了，一溜小跑窜到门后，扒着装饰帘爬进小吊灯上，就等蝴蝶开门了。
　　“家家……我没想打扰你，我只是想把蛋糕送过来……以前我和你妈……”哎？这声音仔细听听有印象啊。送烤鸭的大叔？
　　“你少提我妈！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消失！”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
　　我无趣地挂下尾巴：是蝴蝶那小子在拿门板练手呢——换个人我非挠死他。
　　吊灯很久没打扫了，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静下来就被灰尘呛的鼻子发痒。身上也全是灰了。我厌恶地看看脏兮兮的前爪，用力在灯上抓了两把。
　　然后，我打了个喷嚏。
　　如果光是打喷嚏也没什么——哪只猫都可能会打喷嚏——关键是，我从吊灯上掉下来了。
　　如果光掉下来那也没什么，就凭我的空中技巧和平衡能力，那绝对是完美着陆。可问题是，蝴蝶你小子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挑老子掉下来的时候开门？
　　老子不过是在你头顶不太完美地着陆了下，你凭什么剥夺老子的用餐权利？
　　老子不过是饿的没办法了才去舔家门口那个摔烂的蛋糕的，你凭什么黑着脸把老子关在门外头还把老子的专用出口堵了？
　　老子招你惹你了就遭这份罪啊？不就是吃个蛋糕么！
　　我恨恨地又啃了两口：鲜奶的，味道还行，就是吃多了发腻。
　　啃着啃着，又怀念起我还没吃完的小鱼干了——还是那东西好吃啊。就算吃的我下巴酸，好吃也还是好吃。
　　我失落地抬头：高高大大的防盗门就立在我面前，隔着门板就是我暖和的窝，还有我的鱼干。
　　我把爪子收起来，用肉垫按在门板上：冰凉，还硬梆梆的，估计我是挠不动。
　　邻居家的饭香勾的我难受，窜堂风刮的我发抖。
　　“喵~”蝴蝶啊，你也不想想现在秋天晚上有多冷……这么冷，老子的皮还不够厚啊。
　　没动静。
　　“喵~~~~”我错了，放我进去吧。
　　还没动静。
　　“喵~~呜！”你再不开门我可走了啊！
　　怎么还没动静。
　　“喵嗷~~~~~”快点开门！
　　邻居家有人探头：“谁家的猫啊？怎么这时候还在叫春？”
　　……你才叫春！老子在叫门！
　　“喵呜……”饿的没力气叫了。
　　已经叫了很久，他依然没有开门。
　　我坐在铁门前，突然觉得很伤心：那小子要把我丢掉了么？就像人家把小猫仔丢掉一样？他不要我了？
　　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我从没想过要是有一天蝴蝶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从我断奶他就养着我，给我做吃的，还给我买过很好喝的牛奶。今天他上学前还把我窝里的小被子拎到阳台上去晒，晒的暖暖的。
　　如果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以后他会做饭给其他猫吃么？会把给我做的窝送给其他猫么？会把晒的暖暖的被子给其他猫盖么？
　　那我呢？我要去哪里呢？
　　“呜……”我小心地把前爪搭在门上。门真的很凉，只有门里面才会是暖的。
　　然后，门开了。
　　蝴蝶举着锅铲子，样子很滑稽。他的鼻子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
　　他低着头看我，我抬着头看他。
　　“小子，”他恶狠狠地叫我，鼻音很重，“还不进来！”
　　“喵呜！”让我觉得伤心的东西都不见了。我欢快地扑进门，像小时候一样缠在他腿边一圈一圈转。
　　“小笨蛋！”他弯下腰把我捞进怀里，抬脚把门踢上，“等下就吃饭。”
　　晚饭吃的很安静，他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笑话，也不故意撩拨我。我想，蝴蝶是在不高兴。
　　晚饭后，一向不会响的电话突然响了。尖利的铃声吓的我毛都竖起来了。
　　蝴蝶也挺意外，丢了抹布，擦擦手接了电话。
　　我趴在桌底支着耳朵听。
　　“啊，小卫，是我，苏凛秋。”恩，是龙虾。
　　“有什么事么？”
　　“那个，今天在学校忘了说了，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龙虾在傻笑，“前两天帮老班整理通讯录的时候看到的。”
　　“哦……谢谢你。”
　　“恩，不客气。那……明天学校见？”
　　“恩，明天见。”
　　放了电话，蝴蝶轻轻笑了一声，摇摇头，然后继续收拾碗筷。
　　我想，他大概是开心一点了吧？
　　但晚上等他睡着，我听到他哭了——我很久没听到蝴蝶哭了。这小子爱面子，去年摔了一交，脚肿了一个星期都没哭。
　　我扒着床单爬上他的床，在他耳边“喵”了一声。他的哭声没停，人也好像不是醒着的。
　　我乖乖在他头边团好，不去吵他了。
　　蝴蝶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睡沉了。
　　那之前，我听到他小声哽咽着说：“爸爸，别丢下我。”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秋天被丢掉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