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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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觉得很不对劲。
这一届收徒大会就很不对劲。
他本是凌云小世界一凡间偏远小城的嫡系子弟，对于大衍宗的收徒三步曲也是耳熟能详。就算不提这个，他也还记得考验开始，临别之时，尉迟崇三信誓旦旦地说过的话。
他说：“哎呀，这个就是咱们的令牌了吧？我瞅瞅这个是什么做的？我的天，大衍宗真阔气，居然用寒冰玉做小令牌？阔气啊阔气！不过这令牌也没什么用，总归都还要在最后交还给大衍宗，自己好好收好就是，估计也没人会有那闲工夫来抢了。”
那这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要抢他令牌的人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刚刚抢他令牌的那人分明熟悉的很…不是别人，还正是拍胸脯保证说没人有闲工夫来抢令牌的“尉迟崇三”？！
再一次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后，元安绷直了脊背，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等到胸口处火辣辣的憋闷舒缓了一些，这才身体一软，忍不住靠在山坡背面歇了一会儿。
“噢噢噢，找到了！在这里！”
还没等他喘上两口，第十五波儿围攻已至。
元安扶着身后的小山坡，慢慢地站了起来。两天一夜没吃上一口饭，没喝上一口水，原本咕噜噜叫着的肚子都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哀鸣，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将他团团围住的几个人。
他的记性很好。比如他就记得很清楚，这最开始发现他的少年，穿着黄色的马甲，张口闭口都是我父亲、我爷爷、我太爷爷的骄纵样子，他脖子一侧的皮肤上，其实是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
他咽了一口凉冰冰的口水，干裂得快要说不出话的嗓子眼这才顺畅了一些。指着那有问题的几个少年，他说道：“你、你、你，都是小鬼。”
随着他话音一落，那三个人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撕开一张符纸，消失在了原地。
还剩下三个人，元安不确定他们是真的“小鬼”，还是像之前那一次一样是伪装成“小鬼”的真正的试炼者。根据之前人与他说的“游戏规则”，若是贸然指错，小鬼就会进化成大鬼，原本不过凡间最高的武力水平也会霎时间提高到引气入体的水准，到时候，元安就不好逃开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元安并不敢这么鲁莽。他或许猜到了这是针对他的行为，但是他却无法猜到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又有什么目的。
是赵三奇吗？他并没有下定结论，也没这个功夫再去细想。
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他们一个像个瘦竹竿一样，非常高，一个矮矮胖胖像个弥罗佛，还有一个，也是元安最为忌惮的一个。高高壮壮，元安打眼一扫，就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身上的肌肉很结实，虽然还是凡胎□□，却也非常不好惹。
他们每个人，即使最矮的那个也要比元安高上半头。元安被团团围住，就像小鸡崽儿被三只老鹰张开翅膀，密不透风地围截住。
元安瞪圆了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三人，哪怕眼睛睁得又酸又涩，也不敢有片刻的放松。他还记得，之前那一次稍稍大意了一下，被踹得平地滚出了十好几米远，若不是半山腰间有一颗老树缓冲了一下，他不是被摔死，也要摔得手脚具断了。
这些人，不是在开玩笑，是想要他的命的。
那圆吞吞的胖子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只往前微微挪动了半步，似乎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元安眼睛一凛，绷紧全身肌肉，蓄势待发如同一根离弦的弓箭。他迈出左脚，向前冲了两步。矮胖的胖子与瘦高个悄悄打了个眼色，那瘦高个长腿一跨——
中计了？！
不，元安猛地刹住脚，就在跨越速行的当口，却是右脚往里一勾，急急地转了个身形。最左边的高壮少年目光如炬，伸出长臂便要拦截。
元安弯下腰，竟然是从他抬起的长臂下钻了出来。
高壮少年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伸出手臂就要打出一个拳头。那拳风迅疾，带起罡风，犹如闪电！若是打到人身上，不死也要吐出一口血来！
“你是小鬼！”元安抱着头缩成一团，在原地滚了一个圈后，赶紧将口号喊了出来。随着这话，那高壮少年不甘愿地退散。于此同时，眼角瞥见瘦高个与矮胖少年松了口气的样子，元安顺利识破了两人的身份，将这二人也送了出去。
用玄灵镜在半空中投放的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这被识破了身份的三人传送了回来。那高壮青年化作中年人的模样，身上穿着重色的长袍，表明了他内门长老的身份。而那瘦高个和矮胖少年则化作两个外门弟子，悄悄推到了一边。
“哼！赫连师弟的好徒儿，真当狡猾如斯！料想他那看似中计的动作，根本就是幌子。而他故意从我身边逃走，可见也是为了惹怒我，逼我使出这烈风拳，从而好识破我的身份！”烈风真人就如同他修行的功法一般，双眼赤红赤红地看了一眼赫连鈺，又暗自将玄镜中的小兔崽子记下。
其余人见着了，有的便在心中叹息，若是这元安有幸通过了金玉真人的考验还好，从此被收入归一峰门下，受金玉真人庇佑。若是这元安未能让金玉真人满意，又被这么多被他“愚弄”的前辈高人记恨上了，那才真是苦日子要来了。
你问赫连鈺看到烈风真人的动作了没有？那自然是看见了。只是他却一点没放在心上，只是露出非常赞同的神色，言语间更是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哎呀，真是多谢烈风长老的赞誉了呢。不过烈风长老也莫要灰心，这年岁不大，心思巧妙，都是年轻人、小孩子的特权。咱们这老胳膊老腿的，自然是不能比了。”
这话说得真是戳心。对于这些修炼了数百年还是没摸到下一个境界的门槛，几乎已经断绝了长生之路的可能性的长老们，年龄根本就是不能提的禁忌。他们平日里连看见赫连鈺这般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新秀都觉得心魔丛生，嫉恨不已，如今却被这样戳了肺管子，可不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竖子尔敢！今日我便——”烈风真人抬手起拳，还未发招，周围已是烈烈罡风。之前与元安的所谓的“游戏”，他是被玄镜限制了修为，就算如此，这本命的功法烈风拳也不是常人可以抵抗。如今出了那考验之地，恢复了金丹期的功力，这拳法还未展开，已是峥峥霸气，逼得人两股战战了。
他与赫连鈺一般的金丹初期修为，却已经入金丹期八十余年，经验不知多了多少。赫连鈺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嘴角仍然含着笑，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下与他，满心满眼地都在看着玄镜里累得四肢趴地的小徒弟。
倒是其他几位长老赶紧劝阻了一番，才将烈风真人的怒火浇灭了一些。这边劝完，他们又说道：“此子果然不凡，不愧是归一峰主相中的小徒。然而我等全然被他戏耍了一通，浪费了诸多的时间，归一峰主其实是在拿我等与你那小徒陪练来的吧？”
赫连鈺清楚他们这番话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打算满足这帮人的贪欲，更不打算为元安买单。他挑眉指着玄镜中的元安，说道：“当初定下游戏规则，谁能瞒得过小元安，谁就是玉尺的获得者。要是你们都被识破了，那就是你们技不如人。一群几百岁的老爷爷们不去反思一下连个八九岁的孩子都斗不过，反而在这里如同凡间买菜的老妇斤斤计较，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这话可算是群嘲了，一众长老听得脸色都不大好。只是想到赫连鈺可能的炼器天分，他们毕竟也活了这么长时间，索性就忍耐了下来。
所以才说，这群草包真是没意思。既没有这般不屈不挠的骨气，又没有“千万人，吾独往矣”的自信，那仅剩的一点可怜巴巴的修仙天赋都被这般消磨得一干二净。还妄想什么长生大道，得道成仙？
赫连鈺颇感无聊，突然觉得就连玄镜中的元安也没了当初吸引他的地方。他随意瞟了一眼玄镜，却在下一刻微微睁大了眼眸。
“怎么样，小乞丐，只要你讨个饶，认个错，在我们面前学三声狗叫，本大爷就放过你。”赵三奇手中摇着一个小瓷瓶，他慢慢凑近元安，眼神中露出阴狠的恶意，“你不服？你可知这是什么？这里面是销灵丹。知道什么销灵丹吗？就是将你的灵根、灵脉、甚至是丹田都一并销毁。让你从此再无修仙成道的一丝可能！”
“说起来要给你用这个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我却得到了一点消息。看来却是非要绝了你这青云路才行了。”赵三奇身后，四五个以他为首的少年均露出畅快的笑容。
作为飞鹰峰主的嫡亲子孙，在飞鹰峰大长老一入此地后便用秘法与他说明了一切。赵三奇又气又怒，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恨不得将截了他的胡的元安置于死地。然而玄镜有灵，金玉真人也一定在关注着元安这个小.杂.种。他不想给金玉真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索性就等着盼着那些长老前辈将元安打出去，让他失去这个资格。等到元安让金玉真人失望了，那么与之相反，取得第一名的自己就能在元安的衬托下光辉万丈，得到金玉真人的青睐，顺顺利利地被收做亲传弟子。
可惜，这个小.杂.种真是属蟑螂的。那么多长老、前辈，他竟然好运地全部都识破了。赵三奇可不服啊，他也管不到这许多，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元安完完好好地走出这第一个考验之地，否则归一峰的真传弟子就要花落他家了！
他拿出销灵丹，就是要以绝后患。其实无论元安讨不讨饶，他都不可能放过他的。
“呸！”元安向他啐了一口。他身上全是淤青，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上还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时运不济，头晕眼花的他一个踉跄没能跑过去，于是就被赵三奇等人抓住，打断了双腿。
他不想认输。
他想到家破人亡的那天，父亲扯着自己的手与他说的话。他说：“元安，你要记得。我们元家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属于自己的那份骨气…绝不能丢！”
他想到了这一路乞讨而来的艰辛，想到了心中燃烧着的、渴求着的、死命折磨着的复仇之火，想到了登云台上那一抹洁白的衣角……
“吾纵然死，也绝学不会摇尾乞怜的作态。纵然身死，化作厉鬼也必要时时缠敷你左右，报仇雪恨！”他恨恨地看着赵三奇，双眼充血，似乎要落下血泪，虽然双腿俱断，匍匐在地，却仍旧没有一点卑怯懦弱之意。
他嗤笑一声，又继续说道：“然而我知你根本没这个勇气弄死我。所以你给我听好了！没有灵根，我可以重新塑造！没有灵脉，我就改练魔脉！丹田尽毁，那就不用丹田！没有功法我能自创，没有师父我自学也能成才！”
“哇哦，口气很大啊。”赫连鈺摩挲着下巴尖，意味不明地评价了一句。
飞鹰峰主，也就是赵三奇的太爷爷赵飞虎闻言，也松了口气，附和道：“金玉真人所言极是。小小年纪口气恁大，可见这元安也不过是眼高手低、目不见睫之徒罢了！”
听他这话说的，其他几峰的峰主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还不是为那从小便心思歹毒的孙子的开脱之词？销灵丹那样毁人前途的毒丹，眼睛不眨地便用了出去，这赵三奇的品性可见一斑。
不过这元安也确实口气太大！塑造灵根？那需要的天材地宝整个大衍宗都不一定拿的出来。改练魔脉？魔头是那么好做的？都不需要他们这些正道人士除魔卫道，天劫劈死你！至于不用丹田的功法、自创功法、不用师父、自学成才？这是修真，是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都折戟沉沙、身死道消的修真。行差踏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的修真…你说你不要师父的带领？你说你要摸索一条崭新的道路，崭新的功法？
白日做梦去吧！
时人多保守，既不愿冒险，就甘愿沉沦于平庸。偏偏，还忍不了别人的“凌云壮志”，非要讽刺挖苦一番，以证明自己的“平庸”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赫连鈺又笑了笑，眼见着失血过多的元安就要昏迷过去，那赵三奇也将要将销灵丹喂到他嘴中。
“我归一峰，就喜欢这样白日做梦的孩子。这元安…我赫连鈺收下了！”他展颜一笑，眨眼间已经消失在原地。而那一直监视着元安的玄镜，也有如水纹轻颤，眨眼间便模糊了画面。
赫连鈺赶到的时候，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当然，这千钧一发是对于元安来说，却并非对于他。
他正大光明地出场，甚至不用说一个字，以赵三奇为首的几人差点没吓掉魂。赫连鈺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蛋了。几人还以为金玉真人如此宽宏大量，连连作揖，屁滚尿流地就跑掉了。
宽空大量的金玉真人戳了戳四肢趴地，一张脸全砸在地面上的小徒弟凉乎乎的腮帮子。他脸上一层的细灰，可见真是连一点时间擦一下都没有。始作俑者的赫连鈺毫无愧疚之心，一边从袖袋里掏出清灵露，毫不心疼地倒在他身上的伤口处，一边自顾自地下了决定，说道：“放走的几只小老鼠就留给你吧，我公羊鈺的徒弟，以后要面对的大风大浪可多着呢。”
他说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明个儿的收徒大典你先去看上一看，若有合了眼缘的弟子，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归入你门下。”
终于想起了掌门师兄的话，赫连鈺一拍手心，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差点又忘了。我得去找师兄才对。”
话音刚落，元安身前蹲着的白衣修士已是不见了踪影。唯独剩下小半瓶清灵露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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