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沉沉》酥肉曲奇

8、第八章

　　来电的是赵珊，她等得久了，眼看陶乡迟迟不到，便耐不住性子打电话过来询问。
　　“我快到了……”陶乡从俞默川那利索地抽回手，捏着帕子，转身接通了电话。

　　旧时的智能机已经落伍许久，且质量粗劣，音质鄙陋，边角上还掉了些漆，挂着一个脏粉色的小玩偶挂件，着实有些丑陋可笑。
　　可握于陶乡白嫩的手掌心里，望在俞默川的眼中便又不一样了。

　　那是她的东西。
　　只要是她的，便都是好的。

　　陶乡很快挂断了电话。
　　屏幕被她摁灭，手机拽在手里，一副预备离开的不久留模样。

　　“那我先走了噢……”
　　她对着俞默川说道，神色清明自然极了，没有一丝留恋。

　　像是对待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虽充斥着新鲜感，却也不过分热情。
　　有礼有貌，不卑不亢，大家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俞默川的眸色不知觉黯淡了下来，黝黑的瞳眸显得更深邃了，眼底深处仿佛有暴雪在寂静盘桓。
　　不过男人素来惯会隐忍，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异样给陶乡看见。
　　他甚至弯起唇角，带着点儿笑意般地说道：“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温柔体贴，且善解人意，尽管他的心里挽留之意快要溢出。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嘴里呼吐出的气转眼间化成了冰雾。
　　顺着对方的话往前走了两步的陶乡，不知怎么又鬼使神差往回看了两眼。

　　便见着一身黑大衣的男人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双堪称锐利的眸子早已退去了锋华，始终温和地注视着她。
　　雪在男人的肩头堆积成了白色的薄茫茫一层，孤寂又清冷。

　　陶乡停住了脚跟，转身回望着。
　　她使劲挥了挥手，帕子的边角在她手中招摇：“你也快点走吧，雪要下大了。”

　　娇娇软软的声音打在人心上，那是裹在棉袄里，褪去了奢贵的娇美。
　　衬映着街边昏黄的路灯，陶乡澄澈硕亮如紫葡萄一般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好似是引导幼龟潜海的月华，又像是吸引飞蛾扑火的明媚。

　　男人不错眼地望着，心头忽然一动：“乡乡，等我一下。”
　　如刀锋般坚刻的下颌线条瞬间柔和了数倍，他大步迈近，肩头的雪簌簌落了个干净，没两步就来到了陶乡的身边。

　　看着俞默川雷厉靠近，陶乡歪了歪脑袋，眼中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
　　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自然偏垂在身侧的空手忽而一暖，被一只大手包握住了。

　　俞默川腾出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黑色而低调华贵的果机，单手在屏幕上轻点操作着。
　　他低垂着下巴，几乎要搁在陶乡面前，凑得亲密极近，十分认真的模样。
　　如果忽略他期间对着陶乡指尖上的软肉轻缓摩搓捏揉，暗地里的小动作的话。

　　硕然亮起的屏幕，壁纸却是纯黑，与男人睿智轩昂的气质交相辉映。
　　“咱们还没有留电话号码呢？”俞默川利索地打开拨话键盘界面，竖在了陶乡的面前。

　　哦，原来是这样。
　　陶乡抬头看了俞默川一眼，很快埋头下去。
　　乖乖地伸出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她虽失了记忆，以前的事没几样记得清楚。
　　但是类似手机号和家庭住址这些要紧的信息，陶父陶母还是一早就让陶乡熟记的。

　　十一个数字组成的号码很快被打在了屏幕上，俞默川收回手机，编辑保存。
　　这是一个陌生的西北外地新号，数字杂乱无章，是陶父临时给陶乡办理的，随机的号码更谈不上什么吉祥号连号。

　　俞默川眸中划过暗芒，在心底快速默读了几遍，将其轻而易举牢牢记在了脑海。
　　同时手里也动作着，将这串号码备注成“老婆”，随后点击保存确认。
　　但是下一刻，屏幕上“叮咚”跳出一个对话框。

　　“是否添加至现有联系人——老婆”
　　俞默川点了确定。

　　很快，两串号码并列排在“老婆”的名下。
　　一串就是此时新添加的西北号码，底下还有一串是北京的号，粗看号码里全是连续的好几个“8”。
　　俞默川有些怔怔地看着那个旧号码，大拇指貌似眷恋地在上面轻轻抚了抚。

　　这个画面短暂，却被不经意转头的陶乡看见了。
　　说实话，其实是有些奇怪的，甚至说是心里有些不适应。

　　在陶乡的意识里，丈夫俞默川只是一个别人说跟她有关系的男人。
　　他们说他俩离婚了，好，那就离婚了；
　　他们又说他俩只是签了离婚协议，还没真正办离婚手续，那也无所谓。

　　就好像他只活在别人的嘴里，可如今这个男人出现了。
　　带着某种隶属于两人的关系记忆，活生生地剖展在她的面前。

　　过往所有的一切，不论悲欢，她都忘记了，但对方却还记得。

　　陶乡心里闷钝钝的，像是有尖锐的东西搁着，难受得要命。
　　她第一次觉得，或许那些记忆不该被丢失。

　　“我走了，你也快走吧。”她勉力举了举自己的手机，示意待会儿会把俞默川的号码也存下。
　　随即陶乡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条街道，再没回头看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