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纸》喝开水烫嘴

3、体育课，午后与眼泪

　　像是想到那晚的事情，佐藤大吾的脸色十分难看，吃了苍蝇似的，眉头紧皱，目光不自然地避向东条诚的身后。

　　他那一身裹挟风雨的气势突然就消失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寥落的雨点还笼在他头顶，印的他面有菜色，仿佛有种恼羞成怒的难堪。

　　东条低低笑了一声，他眼型妩媚狭长，偏偏在眼尾锋利地一收，平日带笑是近乎女性化的风情种种，此刻一声嗤笑，切断种种温情表象，便显出冰凉的刻薄来。

　　东条诚浓黑的瞳仁无遮无拦地望进佐藤大吾的眼底，近乎叛逆地弯起了唇角。

　　佐藤缓了缓，勉强地垂下眼睛，只低声说：“我们不说这个。”

　　“为什么不说。”东条诚却不肯轻易放过他，面孔含笑，句句如刀，“大吾君太自私了，直到释放之后才拒绝我，明明很舒服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被我玷污的惊恐表情。”

　　“东条诚你有病吗！”佐藤大吾恼羞成怒，红着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厉声截断了他的话，“我拿你当朋友！你为什么开这种玩笑！”

　　“朋友……”东条喃喃，半晌，像是极为疑惑，只笑着反问，“朋友？”

　　清瘦苍白的少年仰起头望着佐藤大吾，毛绒绒的光线在佐藤的身周镀上一层冷淡的金色，他长于运动，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披着辉光，让东条诚想起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坚韧的，强大的，拯救人于黑暗之中的。

　　东条诚笑得佐藤大吾心里发毛，两句重复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否定。

　　他想了想，在那个词前面加了个限定，小声说：“起码我曾经拿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东条诚不笑了，他盯着佐藤的眼睛看，眼神尖锐的像刀，许久才缓缓垂下眼去，睫毛微微颤抖，像是什么玻璃的易碎品，显得很脆弱。

　　一种恹懒的情绪如同一蓬飞扬的灰尘，无孔不入地占据了他心中的全部位置，因为佐藤久违的暴怒而燃起的莫名欢喜此时冷却下来。

　　东条诚想，又是朋友，这算什么，就算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抢走你的女友，你依然要这么说。

　　东条诚心知自己那晚的举动并非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他期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被这样横刀直入的变数改变，无论好坏，都可以。他实在是厌倦了无聊的友情戏码，因为是好朋友，所以事无巨细都要分享，所以他要为他的恋情加油，出谋划策。

　　阳光冰凉的让人觉得眩晕，让他想起一个有类似阳光的午后。

　　体育课，他借着身体不好的理由独自在教室看书，偶尔抬头的间隙，能看见排球场上佐藤大吾活跃的身影，矫健又明朗，穿着宽松的背心，身材高挑手脚修长，小麦色的皮肤被汗水浸透，阳光下有蜜一样的色泽。

　　他漂亮的拦住一个球，笑出一口白牙，对着观战的女友用力挥手，在说什么，东条诚听不见。旁边的同学哄笑起来。

　　他不那么想听。

　　然而那节课的后半截，佐藤大吾却偷偷摸摸的从体育课上溜了回来，裹着一身阳光与汗水，自顾自地在东条的前位落了座。

　　“咳咳。”他用力清清嗓子，却没说话，表情有点扭捏。

　　东条诚微微笑起来，随手合上书本，找出纸巾给他，问道：“结束了吗？”

　　“什么？”佐藤大吾一怔，接着反应过来，很是臭屁的一摆手，“有本大爷在，还有什么悬念。”

　　“也是，大吾一直很擅长运动呢。”东条诚说。

　　“不说这个。”佐藤大吾却没再接下去，难为情地抬眼看看他，又低下头去，来回几次，纸巾攥在手里揉皱了也没用来擦汗，他内心斗争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招招手与东条诚头抵头的凑在一起，小小声地说：“你是不是……那个过？”

　　东条诚心里一跳，面上却没什么表情，装没听懂：“什么？”

　　“大家都是男人。”佐藤臊得慌，伸手搡他。

　　“啊，那种事吗？”教室的暖气已经停掉，冰凉的空气在佐藤的胳膊上激起细细一层鸡皮疙瘩，他盯着佐藤，好一会才露出笑容，仿佛由衷为佐藤高兴，“明美提的吗？”

　　“嗯……”平日里神经大条的佐藤大吾难得害羞起来，脖子耳尖红了个彻底，向经历丰富的东条诚讨教起经验，如何才能让明美舒服又快活，留下一个十分美好的印象，他大约在网上搜了不少资料，提出许多想法，譬如气氛蜡烛与鲜花，又小声问他技巧。

　　佐藤大吾兀自喋喋不休，东条诚一动不动地听，目光直挺挺地落在佐藤大吾紧攥的手上，一缕阳光照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苍白耀眼，像一束稀薄的冰，无声地冻结了东条诚浑身的血液。

　　许久，佐藤大吾才注意到好友的不对劲，停下话头，问他：“你不舒服吗？”

　　“我……”我也可以。

　　东条恍惚一瞬，但很快清醒过来，将那句不合时宜的话吞回肚里，只笑着说：“我替你高兴。”

　　血液在冰层下泊泊流动，愈流愈急，东条诚只觉耳边被血流声与心跳声胀满，几乎听不清佐藤大吾在说什么，他机械性的，十分熟练的，温柔的微笑着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需要这么做，女孩子就会很高兴的。”

　　“大吾君需要准备——”

　　他为佐藤大吾出谋划策，真情实感的为他高兴连自己都欺骗。

　　“……我也可以。”

　　“什么？”佐藤大吾被他这突兀的一句搞得莫名其妙。

　　东条诚的脸色苍白，微微抿起嘴，摇了摇头，与他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好像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口误，没人在意。

　　回忆戛然而止。

　　东条诚站起身，神情冷淡地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并不看佐藤大吾，只自顾自地说：“就到这里吧，佐藤君如果在意明美的事情，就自己抢回明美的心吧，我就不奉陪了。”

　　他转身要往外走，然而预想中的拳头却并没有落在身上。

　　佐藤大吾在他身后叫他：“阿诚。”

　　他的脚步顿住，好像被人施了咒语，动弹不得，唯有听觉与触感被无限放大。

　　身后佐藤大吾的脚步一声一声踩在他心上，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烙在他肩膀，东条诚心如擂鼓，如同牵线木偶，僵直地随着他的力气被转过身，佐藤大吾带着阳光气味的嘴唇覆下来，将他包围的彻底，一举击溃了东条诚的所有防线。

　　温暖的令他想要流泪。

　　然而这个青涩的吻只持续了一瞬，佐藤大吾直起身来，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

　　“我做了，所以，把明美还给我吧。”

　　东条诚猛地咬紧牙关。

　　佐藤大吾却毫无所觉，继续说：“我一直没有你脑袋聪明，也不如你好看，会讨女生欢心，我真的真的很爱明美，也知道你如果想与我抢的话，我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

　　“所以，我满足你的想法，你把明美还给我，好不好。”

　　东条诚缓缓站直了，他盯着佐藤大吾，一字一句：“我想要的是这个吗？”

　　他握紧的拳头背在身后，用力用到身体发抖才能遏制住一拳挥到佐藤大吾脸上的冲动，东条诚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圈发热，但他用力闭了闭眼，忍回眼泪，又想笑。

　　“我想要的不止是这个，大吾。”东条诚用力拉过佐藤大吾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胸口，一路向下，佐藤被他这样的行为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想收手，可东条这时的手劲大的出奇，他动弹不得。

　　“我想要你亲我，抱我，和我一起睡觉，做更亲密的事情，包括那天我对你做的那样。明美可以做的我都可以做，我也可以被你尚，我比明美好看，比她聪明，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需要你安慰，也不用你放弃任何时间和机会陪伴我。”

　　“大吾，我想要的是明美的位置，你能给我吗？”

　　东条诚看着他，眼圈通红，嗓音嘶哑，眨眼时落下泪来，可是他没有察觉，模糊的视线里佐藤大吾的目光嫌恶又陌生，他的手被用力挥开，佐藤大吾后退一步，定定望着他，像是从未认识过东条诚这个人。

　　“你有想着我露过吗？”佐藤大吾忽然道。

　　“有过。”东条诚绝望地，自暴自弃地说，“很多次。”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一开始。”

　　“你一直都这么不正常吗？”

　　“是。”

　　佐藤大吾啧了一声，半晌说：“真恶心。”

　　“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和你做朋友。”

　　东条诚没说话，抬手用小臂遮住了眼睛，眼泪濡湿手臂，又不间断地向下淌，他并不出声，只是肩膀颤动，隐忍又绝望。

　　佐藤大吾再也没话说了，他把手揣进口袋，撞过东条诚的肩膀往天台下走，开门的时候，听见东条诚叫他：“大吾。”

　　他没出声，停住了步子。

　　东条诚哽咽着：“我爱你。”

　　“滚。”

　　他脚步粗重的下了天台，重重甩上天台门，把无声恸哭的东条诚关在里面，离开了。

　　东条诚仍然直挺挺地站着，用手遮着眼睛，像个雕像，待脚步远去，他终于忍受不住似的，痛的弯下腰，张着嘴无声的哭，哭的形象全无，声嘶力竭，又寂静无声。

　　像玻璃糖纸一样，易碎，看似甜蜜却锋利无比的爱情。

　　他却甘之如饴，并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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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三观的短小君，看完觉得不愉快也请不要骂我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