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人间无战事》章鸮笑

1、壹

　　——蚕食鲸吞，这片大陆终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
　　Troy大陆的国王站在高台，瞭望着远处的海面。
　　他好像透过迷雾，看见了富饶美丽的东方大陆。那是大韶帝国。这个世界上除他之外的，另一个王的领土。一片与Troy昼夜颠倒的大陆。
　　或者说，他的征途。
　　要这世界，臣服于他，臣服于——AdolfAryamanic。
　　Troy公历1193年，Troy帝国越过山川河流，把整个大陆统一，并向广阔海洋对面的大韶大陆宣战。
　　同年也是韶历三千年，大韶帝国愤万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包举江山得家天下。正此时，接受了大洋彼端来自忒萝伊（Troy）帝国元首阿道夫·雅利曼（AdolfAryamanic）的宣战。
　　世界，此时完成了奇异的变化，从两片大陆，变成了两个国家。他们各自突破了高山长河，开始把欲望转移向子午线那一边的陆地。
　　这个世界，蔚蓝色星球，只有两片大陆——大韶与Troy，两片互不接壤的大陆之间是汪洋大海和零星孤岛。大陆被白天和黑夜区分开，韶昼时忒萝伊夜，Troy破晓就是韶黄昏。
　　Adolf想要他的破晓成为赵盘的末日！
　　Troy中心首都Oaodili恰正午。
　　三桅战舰扬起重重叠叠的风帆，一艘艘像连绵的城。一点一点，一半纯白色风帆挤出黑暗，提前进入光明的第二天；另一半则从黄昏中追赶天黑。
　　韶的腹地都城，此刻午夜。
　　无数士兵从韶都出发，急行数十日扎派沿海，然后搭上黑帆，同时迅速地、毫不犹豫地乘舰驰入海面。
　　像是深海里的怪物，向黑暗中的Troy伸出爪牙。
　　战线拉的特别长，从极北到极南再到极北。在晨昏线，白色与黑色的风帆相遇了。
　　在船舷相接的那一刻，和平死了。
　　其实世界本身从来没有完全和平过，在两个大陆跨洋通商的每一天，大陆内部都各自征战。
　　他们总会合为一体，就看是谁吞掉谁了。
　　站在宫阙之上，凛冽风中赵盘衣袂飘飘。一仆拜服：“启禀陛下，找到了。”赵盘闻言，并无意外的表情，挥手退了仆从，继续一个人吹风。
　　海战中先死亡的人往往不会水，他们来自内陆山区，因为碰撞坠落而溺亡。接着瘦弱的、迟钝的、技不如人的，都死了。
　　巨大的机械弩发出啸声，摧枯拉朽间投去重箭，击碎对面木质的船身。Troy的白袍士兵跳上韶船桅杆，用匕首划破一整张黑风帆，却在落地前被一支冷箭击中。射箭的黑衣韶卒还没来得及放下拉弦的右手，就被身后一把长剑刺穿胸膛。剑客拔出剑，向身侧拨开一个黑衣，然后迎面装上满舵的帆杆，掉进深蓝色大海。
　　剑客的白袍沉入深蓝，他眼中最后望见的是一身群青劲装，黑发高束在风中猎猎作响。然后是昏迷窒息死亡。
　　死亡。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那穿着群青劲装的青年跳下帆桅，与长发一样的弧线是他手里挥起的长弯刀。
　　最简单的武器，最大的杀伤。
　　他抛开被斩断的残肢，跳上白帆的船。
　　那船帆好像是染红了，又好像是光。
　　可海水是真的变了颜色，像是紫色，像是黑色。
　　这个战场，白帆被黑帆逼退了数里。
　　几乎每一个战场，黑帆都是上风。
　　几乎每一片海面，都是黑色。
　　休战，译官在黑帆下翻译对面的痛呼，用极其恶劣的嘲笑语气。然后所有黑帆里都传染开这种嘲笑。
　　退了半里，一个黄铜铠甲的将领走到方才骁勇善战的群青劲装青年背后，恭敬道：“嫡长皇子，对方退了。”原来就是大韶皇帝近日出走的长子。
　　那人群青衣裳比海的反光更刺目，他脱了护胸背的黄铜甲，随手丢掉：“那还不回去，海风比我想的冷。”而后故作深沉不再说话。
　　将领一声爆呵：“赵扶苏！你如若死在前线，无地埋骨！”吓那青年猛然一缩，“如果你将继承大统当做儿戏，在这海里丢了性命，那还不如以往居韶都纨绔一世算了！”
　　赵扶苏也会吼：“我从没有出过海！所以我本应该听你的。但是此时敌军已退，我若不带头卸甲，你一定是组织精锐乘胜追击咯！胜之不武丢我大韶颜面！”“谁管你卸甲！你刚刚拎着刀在那里蹦，死了都捞不到！”
　　听他说完，见那赵扶苏翻身越上船首，“只有杀过敌才算此行不虚。”风里，海里。
　　突然一支羽箭从下方射来，向赵扶苏后心袭去。那黑袍黄铜甲的将领急跳起，拽开赵扶苏。
　　另一箭射来，自将领腰下穿过，纯白羽毛扯出鲜红血液。
　　“什么叫胜之不武？什么颜面？”说完就栽落船首，因为铜甲太重沉了个踏实，当真是无地埋骨。
　　赵扶苏杀了十个箭筒里有忒萝伊羽箭的人，和所有嫌疑船员。确实没有漏掉真凶，但他到底没弄清谁才是那个内奸。
　　什么胜之不武？什么颜面！
　　颜面是叫他赵扶苏丢光了，错杀这么多自己人，却不知道哪些是错杀。
　　可是他或许想多了，在海洋中每一个焦灼的战场，韶大陆都或多或少吃了Troy大陆的亏。不是他一个人丢脸，他们被渗透了。
　　靠岸是一场屠杀，有内奸嫌疑的人都死了，多数是无辜的。
　　士兵们各回各家，带着幸存的愉悦。
　　赵盘为各舰队死于刺杀的逝去将领们办了国葬。
　　靶场里，赵扶苏点燃导线，漆黑的炮筒里推出铅弹，将对面船形木板打得粉身碎骨。他身边鼓掌的人群里，一双来自Troy的灰蓝色眼睛藏在厚厚的黑色纱布后面。那是最成功的间谍。
　　三个月后Adolf看着水面上被铅弹砸开的巨大水花，对身后所有安然的元帅，“庆祝一下吧。”大韶管这个叫……釜底抽薪？
　　Troy有的指挥官，韶损失了。
　　大韶有的火炮，忒萝伊得到了。
　　为了削弱韶大陆，Adolf很早就开始埋钉子。他处心积虑，并且认为自己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再一次向大韶宣战。
　　这一次，白舰与黑舰再没有接弦战。
　　他们互相投掷呼啸的铅球，比赛谁的炮弹重，谁的船身结实。
　　接着大韶的炮弹在Troy船身里自己爆炸，火炮炸弹诞生。
　　紧跟着，Troy的船上有了一支手持细长管的队伍，就像扛着微型的炮，火枪的时代迅速到来。
　　伤亡开始暴增，有经验的将领在大韶稀缺。大韶皇帝赵盘开始放缓研制武器，转而通过全方位测试获得带领军队的人才。赵扶苏参与了测试。
　　很显然他通过了。
　　当他再一次登上战舰到达战场，他看见炮火连天枪林弹雨。他所熟悉的刀枪剑戟，他游刃有余的接弦战，全都作废了。
　　他还看见，队伍中的新兵惧怕死亡，却杀死别人的爱子，夺走别人的生命。弹雨之中，他们抱着"我不杀人，人也杀我"的观念大叫"冲呀、杀呀"，失败了，退下来，然后再反攻。
　　赵扶苏在甲板上狂奔，第一次用长杆火枪射击活生生的人。
　　后坐力让他肩甲颤栗，他射击的目标被穿透，白色衣服中心开出一个透亮的大洞，血从里面蔓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