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假乱真》肆十

7、假

　　晋江文学城首发

　　7

　　这要是换了别人，比如阿奇、鹿鹿或是楚迟他们，乐兮可能就直接说“我不”了。
　　反正他们都会惯着她。

　　但是现在，她面对的不仅不是会惯着她的熟人，还是晏修和。
　　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令人讨厌的晏修和。

　　乐兮都快憋死了。

　　最后，她吐出一口气，磨着后槽牙说：“行，我来就我来。”

　　这个黑黢黢的洞只能塞进一只胳膊，胳膊进去后就没别的空隙，也没有转换姿势的余地让人再往里投注视线。
　　就跟摸盲盒似的，充满未知的恐怖。

　　乐兮手伸得很慢，往里探的过程中不忘摸摸四周。
　　心里毛毛的。

　　她胆子不小，但前提是眼睛管用。
　　像这种这能靠摸、眼睛用不上的时候，就说明情况不由自己掌控了，她就会开始疯狂东想西想，自己吓自己。
　　手没往里挪几寸，脑子里已经补完了一出五星级真实恐怖纪录片。

　　乐兮缓缓转头，望向晏修和。
　　“我觉得……这个探索求知的机会，还是应该让你。”

　　乐兮这张脸，无论在哪儿都会是非常吃香的那类。
　　甜美清纯又无害，这些年圈内营销号时不时就搞些女明星颜值分类盘点云云。乐兮即便已经隐圈这么多年，每每提到“初恋脸”，总少不了她。

　　这会儿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见了恐怕都会心软三分。

　　晏修和却例外。
　　他作壁上观，不为所动，闻言只说：“孔融让梨哪有反让回去的。”

　　乐兮：“……”

　　真有脸啊。
　　还孔融呢。

　　“我看你像个孔乙己。”

　　乐兮憋着气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赌气地把胳膊一股脑往里伸……摸空了。
　　她表情空白了一瞬。

　　确实摸到头了，上下左右都没再有墙壁阻挡，暗格的尽头是个略显空旷的大空间。

　　见她神情古怪，晏修和问：“怎么？”
　　“这里面什么都……”

　　她“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指尖忽然碰到个异物。
　　有毛、活的、在动。
　　在往她手心顶。

　　乐兮脸色一下就变了。

　　晏修和也看出不对劲，皱着眉上前：“我来。”
　　乐兮没动，沉默两秒，说：“等会儿。”

　　她手没缩，相反，往里又伸了伸，一把抓住在她手心不停蛄蛹的毛。长的，像一顶假发。
　　那边立刻不动了。

　　两秒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爬上她的胳膊——是一个人的手。

　　“真会玩。”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乐兮扔了手里那撮毛，反手抓住那只往她胳膊上爬的手。
　　这个举动反倒把对方吓了一大跳，她抓着那只手，做作兮兮地扯着嗓子：“呀——”

　　晏修和：“……？”
　　他顿了下，露出在看什么病人的眼神：“……你在干什么。”

　　“节目效果，你不懂，”乐兮说着，和里头那只手握了握，哄劝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在里面蹲守许久就为了吓人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到底谁在闹啊！

　　乐兮胳膊掏出来时，手里多了个老式手电，里面配备了一节电池。
　　加上他们手里的一节电池，正好足够。

　　两人回到化妆间门口，晏修和将电池装进去，扣动开关，将手电光照向窗台下那摊乌红的血迹。
　　也终于照亮藏在其中的字迹：

　　【我错了，对不起，钥匙在最后一个梳妆台里，把镜子抬起来就可以了！】
　　然后就是写得越来越混乱的“我错了”和“对不起”。

　　两人便又折返回到最后一张梳妆台，那面镜子已经碎裂，只剩下半块。
　　晏修和将那半块镜面往上抬了抬，就听桌下一声响，什么东西弹开，掉出来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顺利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外也是一条过道，往左是化妆间大门正对的那条外围走廊，往右走尽头是一个拐角，不知道通往何处。

　　乐兮没急着走，叫住晏修和问道：“那我们串起来的那条珠链，没用？”
　　晏修和沉吟：“不一定，或许用处不在这里。”

　　于是乐兮回去把那条珠链系了个封结，揣进兜里。

　　刚出门，她吸了口气，气沉丹田开始喊：“有——人——吗——”

　　受这次剧本的时代背景所限，所有人都不能带手机入场，远程联系只能靠喊。
　　乐兮也不确定这个场景搭了多大，但无论如何，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再大的场地，这一嗓子喊出来，效果都足够拔群了。

　　果不其然，立马有人回应：“是乐兮吗——”
　　是吴钟瑜的声音。

　　“吴老师，你们在哪？”

　　晏修和分辨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位，拍拍乐兮，往拐角处指了指。

　　乐兮跟在他后面，就听吴钟瑜的声音果然近了一点：“一楼大厅这儿！你呢？”
　　“我马上过去！”乐兮停顿一下，看了眼前头带路的人，“还有晏修和！”
　　晏修和侧头看她一眼。

　　乐兮：“干嘛？”
　　晏修和：“没，挺感动。”

　　乐兮心说你可拉倒吧。那性冷淡的表情和敷衍的语气，谁信你感动啊。

　　不需要合作解谜后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跟对方多说一句话，弯弯绕绕地好不容易走到大厅，视野霎时开阔。
　　不同于化妆间和那间卧室的狭小封闭，大厅穹高顶阔，鎏金彩窗，高台矮座，仍可窥见当初的富丽堂皇与纸醉金迷。

　　大厅里除了吴钟瑜，原咏海和施心也在。
　　三人围在一张桌子边，上面摆放各自找到的线索和道具。

　　“尤学嘉呢？”乐兮问。
　　“说是去找你们，”原咏海说，“刚刚你丫头喊那么大声，他应该也听见了。”
　　正说着，尤学嘉从二楼风风火火地奔下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会合后的当务之急，就是共享信息。
　　不仅是好身份的玩家需要，内鬼也同样需要。

　　乐兮看着桌上大家摆出来的东西，有点傻眼：“……你们找到了这么多？”
　　“也没有啦，每个人找到一点点，凑在一起就显得多了，”施心说，“你们呢？有没有找到什么？”

　　积少成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乐兮想到自己孤单的内鬼身份，再摸摸兜里鸡肋的几样东西，觉得自己更惨了。

　　她把卧室里那张照片和珠链掏了出来，将它们融入那堆线索中。
　　而后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晏修和。

　　晏修和挑眉：“看我干什么。”
　　吴钟瑜：“私款充公。那么长时间你就什么都没找到啊？”
　　“在那儿呢。”他抬抬下巴。

　　赫然是刚刚乐兮交上去的两样东西。

　　“你俩磨蹭这么长时间，就带回来这两样东西？”尤学嘉立马怀疑起来，“你们是内鬼吧？”
　　“我们要是内鬼，找到这么点东西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来骗人，”乐兮反驳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看你一下就怀疑我们了，瞬间暴露，傻不傻呀。”
　　尤学嘉：“好像是哦。”

　　好憨。
　　乐兮想。

　　尤学嘉在这档节目里还真就是傻憨蠢萌的定位，也说不出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上一季他提供了不少犯蠢的爆笑梗，但有的时候又敏锐得惊人，好几次都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内鬼是谁。
　　比起什么分析智斗流，乐兮还是挺怕这种天生直觉流的。
　　尤其当直觉流跟你卯上的时候，那就更可怕了，就盯着你怀疑，说再多都没用，就是认定了是你。

　　不过目前来看，尤学嘉敏锐归敏锐，还挺墙头草的。
　　好忽悠。

　　几人将到手的信息整合了一下，拼凑出来了一部分秋娘和负心汉郑平的故事。

　　秋娘的身世打小就不好，家里穷苦，四口人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于是亲爹妈寻了个机会，把她卖给人贩子，好给她弟弟换口饭吃。
　　原本她是要被转出口卖到国外去的，途中被这家歌舞厅的老板看中了那把婉转动人的好嗓子，要了过来。

　　秋娘如何长大的这部分，大家没有找到时间线相对应的故事线索，零碎的故事直接跳到了下一段，就是关于阿琳的部分。
　　阿琳的身世同样没有相对应的线索，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她比秋娘年长两岁，也比秋娘来这家歌舞厅来得早。秋娘还在被教导仪态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登台演出，名气还不小，不少公子哥儿夜夜跑来，就为了听她唱曲儿。

　　后来她的地位被秋娘迅速取代了。
　　歌舞厅的招牌成了秋娘。

　　找到的线索有表里两面，表面上呈现出的，是阿琳和秋娘是一对闺中密友，两人并未因此互生嫌隙。但真实的情况是，阿琳对秋娘的妒忌几近到了疯狂的地步。
　　背地里对秋娘使过不少坏。

　　当中就包括剪坏秋娘的手绢——当然，这是比较低级的做法。后来她还曾把秋娘关在卧室里，关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的没有喝的。
　　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是因为也嫌当时的秋娘有了傲气，担心以后不好管教，便默许了阿琳的这一行为。后来阿琳当然是把这个锅甩给别人。

　　乐兮想到走廊上那行字，看来就是阿琳写下的。因为她和晏修和找到的钥匙正好能打开卧室门。
　　而化妆间镜子上那行“她每晚都在看我”，估计也是阿琳的视角。

　　干了那么些亏心事，死后的秋娘怎么会放过她。

　　“至于郑平这个人……”吴钟瑜沉思道，“其实我们没找到太多他和秋娘之间的详细往来，只知道他是富商子弟，平日里不学无术、风流浪荡，出了名的败家子儿，听说秋娘的名号之后就带着一票狐朋狗友来包场听秋娘唱歌，然后理所当然地看上秋娘，说要她跟自己回家当姨太太。”
　　施心夸张地举起两只手，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弯下去，留下八根指头：“而且你们知道吗，这个郑平，家里都已经娶了八房姨太太了！”

　　尤学嘉：“糟蹋姑娘的禽兽！”
　　施心：“没错！”
　　乐兮鼓掌：“骂得好！”

　　吴钟瑜给他们三个逗乐了：“你们可小心点骂啊，现在得到的信息里有三个主要人物，秋娘、郑平和阿琳，指不定其中哪两个是内鬼角色呢，万一有郑平，小心内鬼到时候专门找你们。”

　　“好了，现在我们各自来说一下之前的行动路线吧，”原咏海拍拍手，瞅着像个班主任似的，“之前人没齐，现在到齐了，可以核对一下了。”

　　六个人一开始是被分散在六个不同的地点，而且都是封闭空间。
　　乐兮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和晏修和落后他们这么多？

　　“乐兮，”原咏海看向她和晏修和，“既然你和晏修和来得最晚，就从你们俩开始说吧。”

　　内鬼第一个发言，这就有点难搞了。
　　她和好身份的嘉宾之间一定存在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这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聊爆了，那就完了。

　　“我是在一间卧室，”乐兮保守地说，“根据现在这些信息看的话应该是秋娘的房间，然后遇到了晏修和。”
　　她看向晏修和，非常自然地把问题扔到他那里去了。

　　合情合理。

　　晏修和瞥她一眼，接过道：“我是在化妆间，化妆间有条暗道跟乐兮在的卧室相连，我们会合后是从秋娘的卧室逃出来。”
　　乐兮点头：“我们一出来就找你们了。”

　　原咏海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逡巡几秒，才转向下一个。

　　尤学嘉说：“我被带到三楼去了！舞厅老板的办公室。”
　　施心：“我在二楼夹层的一间厢房，出来后就遇见了吴姐。”
　　吴钟瑜点头：“我的话，是在二楼的演艺厅。”

　　而后所有人都看向原咏海，原咏海道：“我一开始是在一楼外面的售票部，然后把大厅转了一遍，包括旁边的接待厅和公关部。然后上了二楼，和钟瑜、小施碰面。”

　　尤学嘉左右看看，一呆：“啊，那是不是只有我是单独一个人啊。”

　　尤学嘉是自己从三楼到大厅，然后和当时已经来到大厅的原、吴、施三人遇上。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证明他都在干什么。

　　乐兮说：“你不能这么说，原老师不也是单独一个人吗。”
　　原咏海说：“这么说的话其实每个人都是单独的，都被分散开了，之后才遇上。”

　　“所以其实我们很难知道彼此会合之前，对方都在干什么，”吴钟瑜一句话让气氛变得悬疑起来，“有可能刚刚的路线汇报里，有人撒了谎，至少在会合前的行动，都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所以谈论这个没什么意义，”晏修和终于出声，“既然互相都不信任，那不如再分开行动，但是考虑到内鬼会对大家造成干扰，要不要组队行动也自己决定吧。愿意一起走的就一起，不愿意的自己单走。”

　　多数同意这个提议。

　　晏修和是决定单走的，乐兮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看过去了一眼。
　　施心则嚷嚷着要跟乐兮和吴钟瑜一起，她胆子小，需要人陪。

　　这可难倒了乐兮。
　　她是想一个人走的，因为她得搜刮藏匿线索，但她作为内鬼，一个人走的另一个弊端就是会跟大家有信息差。万一他们互相确定了好人身份，而她不知道，就很难有相应的话术对策。

　　这么一想，她还是应下了。

　　剩下的就是原咏海和尤学嘉。
　　然后尤学嘉做了一个惊人举动，他怀着大义凛然的神情，毅然决然站到了晏修和身边：“我得跟着我晏哥。”

　　乐兮就看见晏修和脸色一秒变得冷淡而无语：“你跟着我干什么。”
　　尤学嘉：“安全感。”
　　晏修和：“……”

　　乐兮不厚道地笑了。

　　原咏海说：“那我就单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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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异界逃生》，逃出去是最重要的。
　　唯一允许逃出的地方只有歌舞厅大门，而现在歌舞厅大门紧锁，要想办法打开它。

　　乐兮发现，刚刚讨论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提到了“歌舞厅的大门的钥匙”这件事，。
　　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最关键的东西——还是说，“钥匙”这件事甚至都无所谓，所以没有人提？
　　要是这样的话，打开大门的方法也许不是使用钥匙，而是达成某个条件？

　　歌舞厅里还有许多地方大家都没有去搜过，都是为了先会合，简单搜刮了一下自己被带到的场景。

　　乐兮跟着吴钟瑜和施心上了二楼夹层。
　　二楼夹层分布着六间厢房，乐兮这一看，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三个人搜六间房，太耗时间了，我们分开搜吧，一人一间，快一点。”

　　施心哭唧唧：“不行，我害怕……”
　　乐兮知道自己又来了个机会：“那施心跟着我。”

　　为什么挑施心，那当然是因为她最好忽悠啦。
　　乐兮现在巴不得跟个好忽悠的一块儿走，能多套点信息。

　　吴钟瑜没有异议。

　　“乐兮，你就不怕啊？”施心抓着乐兮的胳膊，跟在她身后小心地进了一间厢房，悄咪咪问，“你说节目组会不会扮鬼啊什么的？”
　　乐兮想起了化妆间暗道里那名蹲守不知多久的工作人员。
　　于是她说：“放心吧，不会的。”

　　施心：“真的吗？”
　　乐兮：“要扮鬼的话，应该早就来干扰我们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现？”

　　施心恍然大悟，刚松了口气——

　　“啊啊啊鬼啊——”

　　尤学嘉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整个歌舞厅。
　　在空旷安静的场景建筑里，不断地回荡、再回荡。

　　施心傻了。
　　被秒打脸的乐兮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