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母上大人出柜的血泪史》一粟梦

2、第二章

　　回头她把这件事讲给了廖冰听，廖冰没当回事。

　　乔震震一听这意思，对韩博马上要陷入赤贫状态的状态感同身受，打着哈哈说：“亲母子，没有隔夜仇，要不廖总再想想吧？”

　　廖冰一愣：“什么隔夜仇？”

　　乔震震不好说不就是你们母子俩吵架，你这个掌握着财政大权的太后娘娘要断皇帝陛下的财路逼人家向你低头嘛，只能说：“我来的时候遇见那年轻人应该是您儿子，我那弟弟吧？看样子他才上大学，还需要家里支援一点。”

　　廖冰说：“哦，你已经见过韩博了？钱的问题是他考大学之前，我们两个商议过的，他自己说长大以后不再花我的钱，要经济独立。后来他学业紧张，我和他都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自己亲生的儿子，廖冰能看出来那孩子情绪的波动。赶时髦给自己贴个流行的标签也好，叛逆式的不甘也好，破罐子破摔的最后通牒也好，至少今天韩博是拿着自己的主意来的。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大事做决定，某种意义上是理智的成年人的标志。那么她希望儿子能承担任何决策所导致的果。

　　乔震震一想那气哄哄小狮子一样离去的少年身上一水儿的轻奢侈品，忍不住为他掬一捧泪。原来不是母子较劲，而是太后娘娘突然想起陛下当年吹下定国安邦的牛批……换做她爸要断她的财路，让她忍受没有新口红，没有应季新装，没有迪厅摇摆的日子……不如杀了她。

　　叹口气，她掏出手机，本市各个银行的服务热线她还都蛮熟的，至少手机黄页里都留了记录。

　　“叮”地一声，微信跳了两下。

　　乔震震偷看向自己老板，廖冰吩咐完了给自己倒了杯水，还给乔震震找了个杯子使用，仍旧上楼去了。乔震震这才点开消息，一边是死党卫卫呼她去蹦迪：“晚上走起来不？”

　　乔震震：“不去！这是本五讲四美美少女走上社会的第一天，要敬业好不好？”

　　卫卫：“呃，可是那个跳钢管舞的小哥哥今天有场。你不来我就要下手勾搭了。”

　　乔震震秒回：“桥豆麻袋！等我问问我老板我啥时候下班。”

　　卫卫：“嗐，还你老板，不是号称看着你长大的阿姨吗，肯定不会管你太多的。”

　　乔震震：“头可断，血可流，甜美人设不能崩！”

　　卫卫：“……”

　　另一边则是她化身苦口婆心居委会大妈的大学班长：“震震啊，明天可就是专业课PPT的deadline啦！老周可是放了狠话的，谁敢不交就让谁挂科，别人都还好，你要是再挂一科，毕业证可就真的凉了。你说你辛辛苦苦煎熬了四年，就拿个肄业证，多亏啊……”

　　乔震震领班长一番好意，嗯嗯啊啊一阵，作业还是一个字儿不打算动。

　　廖冰确实不是什么旧社会周扒皮，差不多下午五点多宣布她可以下班，又留她吃个晚饭。然后乔震震就成了出笼的鸟，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夜场。

　　卫卫早就到了，第一眼瞥见乔震震白裙子黑长直心机裸妆人畜无害的伪装，露出恶心的表情。

　　乔震震不以为意，点了饮料盯着台上腰细腿长正在跳舞的小哥哥，懊恼：“还是晚了一点，但我老板留我吃饭，我也不好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啊。总得帮着收拾收拾碗筷，聊两句啥的。”

　　卫卫翻白眼：“你活的累不累啊？”

　　乔震震也翻：“哦向你学习，你全家都知道你是个喜欢闯祸的疯子，天天盯着你跟盯着个重刑犯似的；我呢，装得乖巧一点至少没有长辈找我的麻烦，这叫生存的智慧。”

　　耳朵上一溜儿亮闪闪的耳钉、紫色短发、后颈露出狰狞纹身一角——大人眼中标准坏孩子——卫卫同学哑口无言。

　　“老规矩，掷骰子决定谁先去勾搭小哥哥，公平公正。没勾搭上的不许拈酸吃醋破坏狐朋狗友的酒肉情谊。”卫卫郑重其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一个骰子的表情。

　　乔震震赞叹：“你居然学会了‘拈酸吃醋’这种高级词汇，所以宫斗剧宅斗剧也不是一无是处么。”也发了一个骰子的图。

　　两个骰子滚了一会儿，卫卫的六点大于乔震震的三点。卫卫志得意满，奸笑着理理发型，奔向小帅哥。

　　乔震震掏出自己的框架眼镜远程围观，只见那跳舞的小哥一身的汗水黏在身上，举着个瓶子咕咚咕咚地喝。卫卫大概说了什么，他呛了一下，笑着连连摇头摆手。她哈哈大笑，自言自语：“我就觉得他不喜欢这一款的。”

　　没两分钟，卫卫沮丧回来，闷头喝酒。

　　乔震震笑嘻嘻说，“轮到我啦，你看着啊。”

　　她站起来找了一下平时在父母、师长面前乖乖女的感觉，眉眼弯弯地走了过去。那小哥可能就喜欢学生妹气质的，聊了两句痛快给了微信号。

　　跳舞的小哥说：“你真是我的粉丝？那下次我来这边跳舞都先告诉你一声好了。”

　　乔震震说：“好啊，你不是这边固定员工？有时候想看你表演，你都不来。”

　　小哥：“哈哈，我是兼职嘛。老板是我朋友，有时候他自己的人要请假或者换换口味，就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捞一笔。”

　　乔震震自觉氛围良好，假装撩头发，实则回头给了正在偷看的卫卫一个得意的眼神：“你看，老娘一出马，手到擒来。”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她生性机敏伶俐，记性也不错，一眼看出靠在舞池角落里那个年轻男孩子是上次和韩博手拉手一起从廖冰家大门走出来那个。处在交谈之中，不好一直盯着别处，乔震震很快接上和钢管舞小哥的谈笑，心里想那男孩一脸焦急，是灯光明灭她看错了，还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突然手机震了起来，跳舞小哥和她一起低头，“爸爸”两个大字闪烁在屏幕上。

　　乔震震吐吐舌头，说道：“我得先走了。”

　　跳舞小哥了然道：“快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来不及和卫卫招呼一声，她从人群之中扒出一条路。夜店门外有一个大音响，营业期间会一直播放噪音。她只能去后门，按照小说的惯例，夜店后门一定有一条安静的后街，那里比较方便。

　　但这时乔震震爸爸的电话已经断了。

　　乔震震心想老爹千万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这一两分钟的延误而发脾气哟，点亮手机手指摁在“未接电话”上方——“钱没来，你自己来了，有个屁的用啊？”一个混混暴躁地嚷嚷。

　　“对不住大哥，我带了点的。这是两千，昨天刚拿到的。”挺年轻的男孩声音回答道。

　　悄无声息地将手机调成静音、最低亮度模式，趁没人看见自己，乔震震打算少管闲事，慢慢后退。

　　路灯很明亮，她能清楚看见，路对面，和韩博牵过小手的男孩被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小子紧紧围住。

　　“啧，是熟人的熟人啊……”她无声嘀咕，只好停在阴影里，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输入简短但令人安心的“110”号码。

　　“两千块够干个啥？”混混中的一个沮丧地说道。

　　“这，这是我一个月的薪水。你们别急，这钱我不会不认，你们别为难我，我肯定慢慢还上！”男孩说话还算有条理，只是非常的干涩。

　　“不是，谁想为难你啊？”混混情真意切地说，“是你爸欠了我们三十万跑路了，我们才是苦主好吧？你自个儿想想，一个月还两千，要到猴年马月，钱都贬值成擦屁股纸你才能还清楚是不是？”

　　“就是就是。我买个郊区房，月供都不止两千。”另一个附和道。

　　“你们再宽限宽限……”

　　“下个月，你至少要拿出一半来。不然你还不上，我们就去问你妈要。”混混说。“真的，兄弟，都不要你利息了，你凑凑借徣还了不行吗？怎么跟你爸一样赖皮、一样占便宜没够呢？”

　　“你们别烦我妈！”男孩急道。

　　“那你自己挣点气咯。”混混耸肩。“反正我们知道你家住哪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领头那个拍拍男孩的脸，“啪啪”声路对面的乔震震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几个人走了。男孩像被风吹雨打的狗尾巴草，摇晃几下没皮没脸站直了。

　　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乔震震删除报警号码，给她爸打过去。

　　乔爸用了“恭喜发财”的彩铃，特响，路对面的男孩都吓了一跳。

　　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她爸洪亮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小兔崽子你在哪儿呢？”

　　乔震震侧耳听了下远处的音乐声，呃了下，胡编乱造说：“廖阿姨带我出来办事见世面呢。”

　　乔爸很感动，赞叹老朋友确实靠谱。叮嘱乔震震：“你廖阿姨这么多年自己支撑一个钢材厂，不但没被竞争对手挤兑垮，还红红火火的，很不容易。你有点眼力见儿，别惹她生气，多学习学习。”

　　乔震震一律点头答是，眼角余光里，那个男孩拖着脚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