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双面细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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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你过来。”
偌大的帐子里，只有太子和小昭两个人。
“殿下受苦了。”她给他倒了热茶奉去，恭敬地侍立一旁。结案两日后，众人都稍喘了口气，太子只留她一人在帐内，似是有重要的话讲。
他看了眼摆在桌上篮儿里的兰芝草，“若不是让你去采这东西，也不会恰好将你牵连进来。”顿了顿道：“两天前，结完案后你去哪儿了？”
“奴婢遇见了六殿下。”
“哦？”
她倒是坦诚。
“六殿下夸赞奴婢聪慧。”
太子笑道：“聪明又漂亮的女子，谁会不爱？”
小昭幽幽抬起一双眼睛，“殿下？”
“小昭，你可知本宫那天要兰芝草做什么？”
她摇摇头，“奴婢不知。”
“是为了你姐姐。”
太子生得一副高颧骨，齿白如玉。卷起的波浪头发配上一对幽深的眉眼，更添了几分野性的俊美。他看着她，目光炯然有神。那语气，看似客套，实则却透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你知道，你姐姐身患寒疾，需要几种特殊的药材才能缓解，兰芝草便是其中一味。另一种是七叶草，北燕不生，很难寻到。不知为何，偏巧六弟那儿有。因此，昨日本宫不得不与他做了一个交易，他答应将药材给我，但是……”
顾小昭抬起眼睛，“殿下莫非是要奴婢……”
太子缓缓点头。
她立时露出不舍的目光。不舍，还有诧异，眸中隐隐含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将他戳得心里一疼。
“忠仆不侍二主，奴婢舍不得殿下和姐姐。”
若只是为了那些药，太子自可以有其他办法把它们弄到手，犯不着真的答应六皇子提出的交换条件，可他却应了——
“本宫知道你的忠心。要你去他身边，也并非是要为他办事，而是要做一双盯住他的眼睛。南山失火案，总归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你盯着他。
另外，晏慎离那里还藏有一幅矿区图，被分成了六片，本宫要你拿到它。”
事情来得这样快，全不出乎她的意料——六皇子早晚必会来要她，而太子也正好需要有个人去办事。
她在北燕快三年了，如今基本已经立稳脚跟。现在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从东宫这里去到六皇子身边。
对方自是不知此事背后全是她暗中的谋划。就在昨日，六皇子藏有矿区图的消息，便是她命人放给太子的。同时，晏慎离之所以会想要她这个女奴，则全是因为信物玉佩。那个重要之物，就是她用来引他上钩的。
表面上，她还是要装作不情愿、舍不得。
晏慎云示意她靠近，语气温和了道：“你对本宫忠心，又是云桑的亲妹妹。除了你，我不放心别人。你只需放心、记得，你永远是本宫的人。”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许的委屈，只是很快便敛了神色，慢慢点了点头道：“既是殿下所命，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您办成。”
那转瞬间的神色变化皆被对方收之眼底，太子叹了口气道：“事成后本宫会补偿你的。”
“奴婢不用什么补偿。只求太子殿下和姐姐能永远幸福安宁便好了。”她拜了一拜，神色虔诚，看得令人感动。
太子亲自上前将她扶起。看着面前的倾城色，终究也觉有些不舍，鬼使神差地说——
“想当初，晋国明昭公主和亲途中身殒边关，本宫是以无缘一见那‘美冠中原’之貌，颇觉可惜……然而自打看到你，本宫便觉得，就算是那明昭公主，其貌也不过如此吧。”
小昭微微一怔。
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转瞬笑道：“小昭只是个奴婢，如何能与晋国的公主相比。”
“你太看轻自己了。”太子自顾自倒了杯酒，说。“放心。日后你姐姐若是燕国皇后，你便是……”
说至此处，忽然停住。小昭看见他唇角翘起的弧度，没来由觉得恶心。太子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权当是送别。
“谢殿下赐酒。”她一饮而尽。
晏慎云似是没想到她会喝得这样爽快。
“你不怕本宫下毒？”
“难道下了毒，奴婢就能不喝吗？”她笑着答。
“鬼机灵。本宫若下了毒，你会怨恨么？”
“若下毒，那是为了控制奴婢免生二心。奴婢身负重任，殿下这么做，无可非议。殿下怎么对待奴婢，都是殿下之恩，奴婢甘之如饴。反之若是无毒，奴婢就更不该疑心殿下。”
晏慎云笑笑，显然对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若换了别人，定是得下药控制，定期给解药来换取消息。不过，本宫信得过你。”
他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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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夜幽堂。
——这是晋国的探子们在北燕的秘密联络据点之一，隐于闹市之中、青楼之内。
十来人站在堂下，听候上边之人的命令。
坐在最上边的是位峨冠广袖的男子，身姿挺拔，清雅卓然。须发半是银白，容颜却不见老态，仍清隽脱俗。
他旁边坐着的是位着冰蓝衣衫的少女，一头秀发用木簪简单地绾着，远山眉，桃杏眼，神色清冷如霜。
那桌案上的一卷纸条内，写的是十年前燕国皇长子被冤杀的始末，并一卷皇长子亲笔手书——那字因被保存在南山监狱墙壁缝隙之内，这些年尚还完好。
“师父。”少女启唇道：“拿碧千戒和得他们军情，此二者可并行不悖。”
“为师想给你在宫里安排些助手，你一人太辛苦了。看看他们，再选两个吧。”
“不必。”少女起身道：“宫里已经有人了，现在也不是时候。”
师父叹了口气。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事要说。”少女环视一番，说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据点暂闭，退回北山。”
下边一个女孩儿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昨儿有两个人失踪了，我们的人。我身在太子府，有些消息自然比你们知道得多。太子亦有耳目，怕是已对此处起了疑，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此说事，自明日起，据点转移。”她扫视一番下头的人。“有何疑问吗？”
“好。那么追查我们失踪的两人，就由你二人去办。”她点了点下头的一男一女。
交代完了事情，众人散去，师徒二人则一起从密道出去，又吩咐人自此填了密道。
“南山失火案，听说是你去查办的？”
“是的。”
“……太险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我绝不后悔。”
嵇由山慈爱地看着她，“若是放在从前，你定会秉公办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是个好孩子，却要去做这些脏事。若有什么需要纾解的，可以和师父说。”
小昭笑了笑，“六皇子死还是七公主死，本也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燕国皇室内斗，自相残杀，狗咬狗，脏得很。六皇子还不能死，他手里还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嵇由山听她语气淡淡地说着这些，无奈一笑，“你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长大了。”
顿了顿，又问：“玉佩可还好用？”
她笑答道：“好用，鱼儿已上钩。”
“对了，还有件事。”
小昭抢了话道：“师父是要说时倾吗？”
嵇由山似是有些不忍，“这几年……他哭瞎了眼睛，夜夜不寐，辞了朝廷的官职，弃了大好前程，暗中随我来此，什么也不要了，只想为你报仇。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当年有愧于你，心中难安。你们如今虽未相认，但也算是战友吧。”
小昭默了默，漂亮的眼中染上了一抹哀色，语气却仍是冷若冰：“往事已矣，他也该节哀才是。叫他相认了更不好，只会平白生出许多事端。就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嵇由山点了点头，“为师知道了。你心意坚定，倒是让人放心。”
姑娘一双大眼睛看向天空道：“若非陪我北上，小寒、宛言、还有三千护卫，怎会遇害？若非皇兄治国不利，晋国怎会沦落到和亲北燕的地步？
和亲遇害，必有蹊跷。国家遭难，早晚一战。我既想查清当年之事的幕后黑手，又想大晋不再重蹈和亲割地的覆辙，还想为皇兄拿到那个象征天下共主身份的碧千戒，也只能来这里——”说着自嘲般笑了笑，“当个细作了。”
嵇由山：“师弟当初救你，不惜欺君瞒下此事、假报公主死讯，也是因为知你心意。开弓没有回头箭，但师父会陪着你的。”
“我既然捡了条命回来，就不再是以前的明昭了。有些前尘往事，就随他去吧。”她这时露出温和的笑容，“天色不早了，师父早些回去休息，路上小心，我就不送您了。”
回去时已很晚了。大火之后，军队转了地儿，来到旁边的山林中。
山上昨夜刚下过雪。雪山连绵无尽，山下草地一碧万顷。她往西面走去，抬眼只见一俊美少年坐在草地上，手中拿着筚篥轻吹，一身白衣沐浴在星光中浅眠。
这么晚了，寻个无人的地儿吹筚篥，六皇子当真好雅兴。她想着朝他走过去。
偶尔仰头，能看见天上的星子。在山上看星，星星好低好近，仿佛触手可及，看久了便能将人吸纳入天宇深处。
一片天地辽阔荒凉，只落下一个孤单的影子。少年腰间系着一枚硕大的狼牙。狼牙用红线串起来，下边垂着七彩丝绦，狼牙旁边还系着一支鸣镝。
星光照在草地上，漫过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他的睫羽修长，眼中光亮破碎，如天穹之星河，俊得毫不像是杀人放火的凶手。
“见过六殿下。”小昭盈盈行礼。星光洒落在少女脸上，愈发衬得她肤色凝白如雪。
“你来了。”少年放下筚篥。
鼻尖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目光微垂，她见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摊在地上，漂亮的筚篥便躺在手心，素白的流苏和七彩玻璃珠搭在干净的衣摆上。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他见她在看自己的筚篥，复又看着她，目光里是探究的意味。
太子答应了和他的交易，但事情绝不会有那么简单。若不用这位貌美的婢女做些什么，那就不是太子晏慎云。
小昭也正巧在此时转向他，神色忽变得格外凝重——
“殿下，奴婢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和您说。”她认真地道，“您面临很大的危险。
倒不是其他皇子对您的排挤打压，也不是皇帝陛下因先太子之事对您的隔阂。奴婢做您的人，就必须对您忠诚。就在今夜，有些事我必须对您坦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双面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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