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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鸣冤情 ...

  •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蓝谦喃喃自语,这时,张伙大喇喇走进侧堂。

      蓝谦條地收回目光,张伙走近跟前,还未说话。但见刑部尚书周翰风尘仆仆赶来。

      周翰穿着圆领官服,脚下乌皮六合靴也还没换,他年近半百,头发近些日子又白了许多,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几个侍郎并员外郎起身行礼。

      周翰不苟言笑,微微颔首免了礼,他站在雕花隔扇后朝前堂望了望,转身与众人说:“羊敬忠的案子已经办了三月有余,圣人方才还召我入宫询问案情。尔等都知道,挖掉一个羊敬忠,必定带出许多人。事情多,情况杂,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蓝谦等人皆垂头听训,周翰又道:“虽然此案牵扯甚广,但圣人说了,不能让其胡乱攀扯,莫冤枉一个忠良,伤了人心,动摇国本。”

      蓝谦眉心跳了跳,别的没多说。

      周翰务实,说完事后立即开始审案。

      按道理,刑部之中各司其职,自领一块,将结案奏报呈给周翰审阅汇总即可。

      因谢朝海这案子还牵扯了三年前礼部侍郎—萧络之死,正对上圣人所说的莫要冤枉忠良,伤了人心。

      所以周翰才抽时间亲自来听一听。

      周翰在首位,蓝谦自然靠边,只让一名令史宣读他所写的奏报。

      除了许叔所说的谢朝海构陷萧络之外,还多加了陈则的供词,咬定谢朝海与羊敬忠有来往之外,乃是右相党羽之一,收敛钱财大为可观。

      周翰合目听着奏报,条理清晰,举证有力,并无异议。

      因为谢朝海已死,那份须有本人签字的供词便放在了谢灵芝的面前。

      “谢氏!”令史提醒,“若无异议,可签字画押。”

      谢灵芝看了一遍那几份证词,十来张纸,将阿耶短短的一生就这么被他人概括了,而且打上的竟是奸相党羽的烙印。

      谢灵芝红着眼眶静了许久,忽而笑了。

      周翰睁开眼,“堂下女子何故发笑?”

      谢灵芝摇了摇头,“回大人,这些指控全是诬告,我是不会签字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伙站在蓝谦身旁,欲要开口,被蓝谦暗中拦住,示意看尚书大人怎么问。

      谢灵芝扬起脸,眸中光华点点,她说:“堂上是刑部尚书还是大理寺卿。”

      已经有人安耐不住,喝道:“大胆!”

      周翰见过的嫌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莫说质问他的身份,就连跳脚骂娘的都见识过,已不稀奇。

      “我是周翰,主管刑部。”

      “绯色袍,金鱼袋…”谢灵芝点点头,“是尚书大人没错了。这便好,不然我说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堂上哗然,皆道此女子太过嚣张跋扈,蓝谦在袖中悄然握紧了双手,谢灵芝明明有隐情,却闭口不说,究竟在等什么。

      谢灵芝想的是,萧缇跟了一路,自己时时刻刻被监视,稍有行差踏错连长安都到不了。

      所以一直隐忍没有告发,思量着到了长安,能由更高级别的官员审理案件。

      底下地方上鱼龙混杂,极容易官官相护。

      既到了长安,到了刑部,乃是国家律法的中心,大业律拟定之地,獬豸供奉在堂上,明镜高悬,应能有为她伸冤的人,如若不然,平民百姓还能相信谁呢。

      谢灵芝一字一句道:“这几份证词所说的,我阿耶攀附右相,以权谋私,构陷忠良的事全属无稽之谈,是有人有意陷害栽赃。”

      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得蓝谦都有些心惊,周翰问她是可知道是谁人陷害。

      与此同时,张伙在蓝谦耳边说:“大人,您叫我查萧二公子与谢氏的关系,我已经查到了…”

      谢灵芝昂着头,“我要检举之人,是当今一等将军,幽州刺史,勋国公萧经武的嫡次子—萧缇。”

      “萧二公子当年在乐游原,最常去的是驯马场旁的宴芳斋…”

      周翰面色有些难看,羊敬忠一案已经牵扯太多人,很多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低下的人不敢啃,啃不动,全部都由抛到周翰面前,三个月下来,他真有些心力交瘁了。

      而且,国公这一级别的还是头一个,不由地沉下脸来,周翰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当然。”谢灵芝十分淡定。

      “即使如此,你检举萧缇什么?”

      周翰一面问,张伙在蓝谦旁,一面说完最后一句,“…宴芳斋便是谢朝海的供事的地方,听闻谢灵芝常去看望父亲…”

      蓝谦蓦地松开紧捏的衣衫,想要抚平折痕,却发现已经嵌纹路肌理,除非入水大洗,否则变不清白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亮还未升起来,在阴阳相交的混沌之中,一个颤颤的女声,沙哑又坚毅,从最黑最暗的深渊里竭力呐喊,“我检举萧缇奸\\淫\\妇女,买\\凶\\杀\\人,毁\\尸\\灭\\迹,伪造证据,陷害他人,十恶不赦,罪应当斩!”

      ——

      上灯时分,堂上还在问话,一条黑影从皇城刑部的后门溜出,跨上一匹快马,过安上门向东,闯进长安夜晚最风流富贵的平康坊。

      胭脂团团,花香四溢,那报信的小吏险些迷了眼,好在谨记着自己干嘛来了,从坊门一路狂奔到南曲的翠红楼里,把长信侯——孙子冉拉了出来。

      孙子冉年纪刚过二十,与萧缇极为相熟,萧缇出生时萧经武已经发迹,在长安置办了宅院,后又有圣人敕造府邸,所以萧缇自幼在长安长大,与孙子冉是发小。

      这位小长信侯乃是祖上蒙阴,封了侯爵,到他这儿是第三代,父亲病逝,早早把爵位传给了孙子冉。

      有皇粮有身份有地位,孙子冉哪能认真念书习武,整日流连烟花柳巷,他母亲一心扑在佛堂上也不管教。

      到侯府不一定能寻见孙子冉,但在平康坊一定能找到他。

      孙子冉正在听曲,猛地被人扫了雅兴,刚要发火,那小吏道:“小侯爷,咱大人托小的带话!”

      随后,那小吏附在孙子冉耳边得不得说了一通,已经醉了七八分的孙子冉眼睛一瞪,立刻醒了酒,叫人备车,赶在宵禁之前往永宁坊。

      好在大业朝修筑的长安城四四方方,像块豆腐似的,有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从平康坊出来,一条大路直向南,过宣阳、亲仁两坊后,就是永宁坊了。

      进了萧府,两位仆人提灯为孙子冉引路,孙子冉举目望去,偌大一个国公府安安静静,寂寥得很,回廊下连灯笼没点着,幽幽暗暗地,孙子冉不慎险些滑倒。

      “怎么回事,你们家也不缺钱啊,怎地连灯都不点?”

      那仆人扶着孙子冉赔礼道:“小侯爷,夫人惧光,太亮了她说害怕,所以二公子吩咐我们晚上少点些灯笼。”

      这说的是萧缇的母亲慕氏,自长子自戕,幼子残废晕迷之后,她便整日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其思想行为不能与常人相比。

      孙子冉擦擦额上的汗,叹道:“有日子没来看伯母了。”

      “小侯爷已经来得很勤了”仆人道:“二公子说昏迷的时候,就属小侯爷来得最多。”

      孙子冉哼然,“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过了前厅,影壁,走过抄手游廊,一路无人,孙子冉又奇怪道:“我记得原来有几位姨娘在府内照顾伯母,怎么现下这么安静?”

      仆人道:“二公子醒来后,便都打发去范阳了。”

      因萧络还担着谋反的嫌疑,圣人令萧经武留在范阳,镇守幽州,没有旨意不得入京,所以这三年萧经武一次都没有回过长安。

      几房姨娘包括庶子庶女都想各种办法跟去范阳,免得耗在长安,守着慕氏这个疯女人,和萧缇一个活死人,留下两个不受宠的姨娘照顾慕氏。

      可萧缇醒来之后,发现那两房姨娘并不尽心,慕氏瘦成一把骨头,她们两个倒是吃的脑满肠肥,一气之下把人赶回范阳。

      “我猜猜,萧承斐定是只给一辆车,一个车夫,其他的都没给,叫她们一路乞讨去范阳。”

      仆人不可否认,孙子冉抚掌:“好一个萧缇,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趁机苛待主母,不把她们拿去官府问罪,已是仁慈,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走了许久,到了花厅,才见萧缇一身家常旧袍,坐在轮椅上喂一妇人吃饭。

      萧缇虽寻了偏方能直立行走,但大夫交代,还是尽量坐轮椅,以防膝盖过度受力,严重了几十颗钢钉都救不了他,但萧缇自尊要强,在外都是勉强行走,回到家才会挪到轮椅上。

      但见与他对坐那个妇人弓着背脊,两颊凹陷,眼睛谨慎地打量四周,有些神经,虽从五官依稀能看出慕氏曾经是个美人。

      岁月如刀,世事难料,慕氏才过四十,就已是满头白发。

      慕氏抬眸见孙子冉走花障那头走来,站起来笑脸相迎,双眼发直,和蔼地唤道:“承宣回来了?”说着就绕过萧缇去拉孙子冉的手。

      承宣是萧络的表字,她的记忆已然混乱了。

      萧缇见怪不怪,将慕氏的手挽住,拍了拍,与她解释,“这是子冉,大哥还没回来呢。”

      慕氏一愣,如小儿般委屈巴巴地憋着嘴,哭丧着脸,“承宣去哪里了,国子监的课业这么忙吗?也不知他吃的好不好,学的怎么样?”

      “大哥学得很好,科科都是第一,圣人说了他如能在金科考上进士,就去礼部。”萧缇也只能顺着慕氏的话往下说。

      “那是极好,是极好,”慕氏拍手,“你阿耶是个粗人,常气愤旁人说他不通文墨,大字不识,等承宣中了进士,当了文官,再也没有人说你们兄弟两了。”

      萧缇一味点头,慕氏又道:“对了,昨日你说要带个姑娘来与我看,那姑娘呢?怎么没来吗?”

      萧缇怔了怔,不禁语塞,孙子冉欲言,被萧缇止住,先叫婢女扶慕氏下去了,等慕氏走远,方回头对孙子冉说:“你来的正好,你表姐夫不是在刑部吗?我找他帮个忙,帮我捞个人。”

      孙子冉一甩袖,愤然道:“还捞人!?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姓谢的女子,她是扫把星你不知道吗?自从你遇见她,腿断了,大哥死了,伯母疯了,还要怎么倒霉?嗯?”

      萧缇垂眉,捻起案几上的茶杯,“你只说答不答应吧。”

      孙子冉一屁股坐下来,夺过萧缇手上的茶杯,仰脖喝尽,将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搁,“不答应!你还心存幻想呢,那谢氏在刑部大牢把你告了,告你强\\奸\\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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