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掌柜娇且媚》寒影渡江

5、第五章

　　皇帝回到书房，大理寺卿李毓廷等候多时，男子身姿笔挺，身着黑色官服，双眸清冷如冰，绝艳无双。
　　中年男子的神情是无比失落的，他唉叹了一口气，问：“李毓廷，你说朕是否真的错怪了姚巩？”

　　李毓廷微垂的睫毛缓缓抬起，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陛下明察秋毫，心中其实早有定夺。”
　　那双黑曜石的双眸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他不知何时取出了一封书信，淡然自若地说道：“这里是季大人和阿逸多摩的其他两封书信，微臣调查过姚大人不过是想找机会同他切磋的战书罢了。”
　　他无心于这些事，只是皇帝对姚巩的为人心知肚明，又让他暗中调查，从这点上来看李廷毓便知皇帝其实从未想过处置他。

　　皇帝的神情有些错愕，“也正是说，姚巩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对手？”

　　“姚大人骁勇，和阿逸多摩在几场战役中难分伯仲，虽屡次智取，只是这阿逸多摩的武功确实与他旗鼓相当，虽不该是私下往来，但对于一个武士想分出胜负也算是情有可原。”
　　对于一个热衷于下棋的人来说最难得的是棋逢对手；而对一个武士来说最大的愿望便是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朕是冤枉了他了？”身为天子他就算真的错也绝不能放下身段承认自己的错误，可他的母亲逝世，心情必然一落千丈。
　　皇帝有些恍神，“你说以姚巩的性子他会原谅朕吗？”

　　李毓廷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角，“微臣拙见，姚大人忠心耿耿定然不会记恨陛下，只是这朝堂，恐他不会久留。”
　　他就是如此，将每个人都看得很透。

　　“荒唐，朕是君他是臣，难道他还会置气辞官不成？纵然朕冤枉了他，那他心中也应有分寸，保家卫国是他的使命！”
　　皇帝嘴上这么说心底到底是有些虚的。

　　李廷毓行了一个礼便潇洒的转过身向承阳殿外走去，这朝堂之争本就和战场一般，只是不同的是战场明枪明刀。

　　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祖母的身后事姚巩也未曾进什么食，姚瑛有些担忧父亲的身子，于是便做了一道鸡粥送给父亲。
　　鸡粥必须选用的是母鸡，最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脯肉必须去皮刮刨，若用刀剁会破坏鸡肉的口感，随后再用熬制好的鸡汤放入鸡脯肉、细米粉、火腿屑、松子肉等食材，最后起锅时撒上葱姜，淋上鸡油，这道菜姚瑛是从书籍上看来的，只是今日也是第一次做。
　　姚瑛端着案盘缓步来到了父亲的屋前，不料父亲竟不在房中，随后，她又撞上了父亲身边的侍从，那侍从告知她父亲今早便入了宫去。
　　鸡粥渐凉，姚瑛也再无心进食，她知道父亲定然是彻夜未眠才做下了这个决定，而她不管父亲如何做也定会追随。

　　承阳殿

　　“陛下，姚大人来了。”

　　皇帝听到小太监的禀报轻点了头，随后小太监便领着姚巩一道进来，只见男人手捧一物用黑布盖着，而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姚巩大步上前，极为隆重地行了一个叩拜礼，他的声音如洪钟一般浑厚，“臣参见陛下～”

　　皇帝微微一愣，神情有些不解，“姚巩，你母亲刚刚离世，你为何行如此隆重的国礼。”

　　“臣来只为一事。”

　　如此兴师动众皇帝心中已有了预感，“但说无妨。”

　　“这是号令三军的金牌。”
　　姚巩掀开黑布，将甲胄和令牌放置于桌案上，神情却异常沉静。

　　“你想做什么？”皇帝将手中的奏章攥得更紧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揉碎，他的脸上虽波澜不惊，可心中早已波涛涌动。

　　凝滞了半晌的姚巩似乎做了这辈子最重大的决定，他目光凛凛，“致仕归乡。”

　　“你果然如李毓廷说的那般。”皇帝的脸上未有太多诧异之色，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被李毓廷料中。

　　“陛下，微臣年轻之时一直驰骋沙场，而如今年已及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何况而今天下安定，朝廷已不再需要微臣，陛下需要的也是一些年轻有为的后生。”

　　其实就算姚巩什么都不说皇帝也明白因为此时他们之间有了隔阂，毕竟不能再向年轻时那般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他叹了一口气，“你，你还是在怨朕。”

　　“陛下错了，臣之所以辞官并不是因为怨恨陛下，戎马半生，只是想平安喜乐的过完后半辈子，也是以表臣从未想过谋反的态度，还望陛下肯准。”
　　姚巩从未怪怨过谁，如今已是盛世陛下需要的是贤能、文武双全的人，而他英雄迟暮，朝堂之中容不下他的人太多，与其担心受怕的过日子，不如全身而退，对他的儿女也算是一种保护。

　　皇帝神情有些疲惫，他坐下了身子，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若要回乡那便去吧，朕替人在你家乡给你安排住处，休养段时日。”

　　“陛下美意臣恐怕要辜负了，臣在湘江有一处清幽雅院。”姚巩此刻想的都是远离朝堂，远离纷争，亦不想让任何人知晓自己住在何处。

　　皇帝也不再强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不管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太夫人的死他的心里是有些亏欠的。
　　姚巩临行时并未带走府上任何东西，他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只想拿些养老的银子去维持自己的生活。

　　坐在马车上的姚瑛凝望父亲，他的两鬓斑白，很多时候姚瑛都在想若并非因为发生过那么多的事也许姚巩也不会在此时离开皇上，他拒绝了皇帝的一切恩赏，他的心里并非没有一点怨气。
　　朴素的马车载不动烦乱的思绪，少女试探性地问道：“父亲，我们今日就要离开京都，您当真不觉得遗憾吗？”

　　“瑛儿，荣华富贵与父亲不过只是浮云而已，并没有遗憾的。”
　　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他都可以舍弃，留在皇帝身边只为了中意二字。

　　“那陛下呢？”
　　姚瑛的话男人再没有作答，而姚瑛也不再问下去，她已然有了心底的答案，其实父亲最舍不下的是皇帝。

　　时光荏苒，两年以后
　　湘江是个山明水秀之地，依山傍水，住在此处的人仿佛与世隔绝，逍遥快活。
　　这两年来姚瑛并未闲着，而是请教师傅学习更多的手艺。
　　而姚巩，他整日陪村子里的老人握槊走马；教孩子们武艺蹴鞠，这样的日子过的十分平静安逸，姚瑛也觉得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在一日夜里，一直照顾姚瑛的奶妈给她送饭时察觉女子已不在房中，桌上放着一封书信，她打开后大致看了一遍，不知所措地跑到院子里找姚巩。
　　“老爷，老爷，小姐留下一封书信。”
　　“她，她离家出走了。”奶妈摇了摇头又连声叹气。

　　在院子里与郭霆品茶赏月的姚巩终于坐不住了，他“嚯”地站起了身，见一旁平静喝茶的男人便猜到了几分。

　　“郭霆，你身为她的师傅，她今日到底去了何处？”此事他不知道，可郭霆身为她的师傅必然知晓。

　　“她说要去追随自己的梦想，她已留在湘江二年，厨艺精进，是应该好好出去闯荡。”
　　她说的头头是道，身为她的师傅郭霆也拿她没办法，更何况她还年少，总不好呆在湘江一辈子。

　　“荒唐，她今年都18岁了，一个女儿家现如今连个夫婿都未曾有，还在外头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姚巩最懊悔的事就是没能给她找个好夫婿，当年她的成年礼又正巧碰上老母大丧，寿孝之年家中无法操办喜事，所以这事一拖就是拖了两年，这孩子又顽劣，心思都放在了做菜上面，姚巩只怪自己管教不当。

　　郭霆看着他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不禁发笑，“您不觉得她的性子像极了您当年吗？”
　　“当年您的母亲让您弃武从文，可您偏偏要学武，还去凤凰山拜了师傅。”

　　确实是如此，母亲当年不愿让他走父亲的老路，所以才让他弃武从文，可他的心思偏生不在念书上，常常偷着跑出去练刀练剑。
　　男人半撑着石桌，呢喃道：“可她毕竟是个女儿身，怪我不该让她学厨艺，惹得她三天两头往外跑。”

　　“我是她师傅也有责任，姚兄如怪我罢。”
　　现在并非是怪怨谁的时候，自己的女儿的个性男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决定的事恐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姚巩只是沉默，一个人初衷若是能轻易改变，那她的人生定然索然无味，他是个武士，也并非是一个思想迂腐之人，就算是个女儿家也应该有自己值得追随的东西，就好像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练武。

　　继续这样姚瑛又回到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在京都她认识的人不多，而认识她的人也极少，毕竟未出阁的少女也不适合常常出来抛头露面。
　　不过有一人她倒是同她一直有书信往来，来到长兴城她第一个要找的也是她。
　　婢女传话，故人邀约，裴桑瑜大喜过望，她来不及梳妆打扮，一身素丽的娟云形千水裙，俏丽而大方，单螺髻上别着一支素青色的玉制小蜻蜓，仿佛下一刻就要扑簌着翅膀飞走一般。
　　裴桑瑜见着凝神的姚瑛，莞尔一笑，“瑛儿，你怎么会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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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在这章出来了，但后面才会有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