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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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哥儿，你可别吓娘啊！”
宋愿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上覆着一条湿帕子。
干燥起皮的双唇开开合合，在断断续续念叨着什么。
“阿筠……阿筠……我没有……”
宋大夫人神色仓皇，附耳在他嘴边:“愿哥儿，你要什么，跟娘说，跟娘说……”
“阿筠……”
待听清楚后，宋大夫人担忧之色顿时尽数褪去，转而神色忿忿，站起来狠狠道:“你非是要跟娘作对吗？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挂念！”
只是此刻宋愿也听不到她的埋怨，依旧还是苍白着双唇，不住的嗫嚅着，额角出已经冷汗涔涔。
她在屋里急躁的度着步子，眼角处蔓延的皱纹因焦急而更显憔悴。
“宋夫人，宋大公子高热不退，一则是感染了风寒，二则，是忧思过虑，五谷不足，”他目不斜视，定定的看着脚边的一寸之地，“这风寒好治，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让他尽快好起来。”宋夫人揪着帕子，颤声嘱咐着，再是恨铁不成钢，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大夫开了药方，嘱咐了需要静养之后，满屋子人便都退了出去。
药香袅袅，一室静谧，只剩宋愿一个人的呓语更显清晰。
他紧蹙着眉，呼吸沉重，低声梦魇着，忽而像是梦到了极为可怖之事，惊喊出声，继而悠悠转醒。
宋大夫人此刻正在屋外的小隔间里与丫鬟细声交代着什么，闻了呼声赶忙进去。
见宋愿已经醒了，苍白着脸，软软的倚靠在床头，双目呆滞，眼神空洞。
“愿哥儿，你醒了，”宋夫人满目欣喜，快步上前坐到床头。
宋愿却跟没闻着声似的，一动不动，一丝反应也无。
宋大夫人心下慌乱，生怕他把脑袋烧坏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迟疑着试探道:“愿哥儿这是怎的了，可还，可还记得娘？”
他木然着脸色，转动眼珠，斜斜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开口答话：“母亲，莫要再逼我了。”
声音低哑粗嘎，丝毫没有了往常明月松石般澄澈明朗，令人心头发紧。
宋大夫人鼻头一酸，眼圈红红，拳拳砸在他的胸口，念着他病重倒是没下狠手，只是宋愿也晃了晃，闷哼一声，没作言语。
“冤孽，这个冤孽！”
她气急败坏，一时又拿他没有办法，只长长叹了口气，挥退了丫鬟婆子，擦拭干眼泪，端坐在窗前的红木圆几前，面对着宋愿，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势。
“你与娘说，你到底想作何？”
宋愿闻言，从床尾的锦被上挪开视线，幽幽的投向她，久未用膳，高热后又身体虚弱，眼前正一阵阵发黑，指尖有些发麻，不太听使唤，他运了几口气，才缓缓攒足了开口的力气。
“母亲，儿子自小心慕阿筠表妹，不知您为何不愿成全了儿子，”说罢他顿了顿，闭眼吸了一口气，待稳过了那一阵眩晕后复才接着道：“儿子对唐家二姑娘，并不曾有过任何情意，将来也不会有......”
宋大夫人闻言只差气的跳脚，直恨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情种，又恨苏秋筠到底给自家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般痴痴念着人家，死心塌地。
正想张嘴去跟他吵，见他这般病弱模样却又不忍心，她思忖着，既然这边说不进了，那便换个法子罢。
“你只道你心慕着阿筠，却不问她到底对你是个什么想法，阿筠可曾爱慕于你？”她循循善诱，温声劝慰着，“阿筠那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她只把你当哥哥看待，这个为娘还是看得出的。”
这话并非假话，既然他认不清现实，便是做了恶人也无妨。
宋愿闻言，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
本以为他会感到伤怀，却不料他眸色中满是坚定，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心慕她是我的事，便是她心有所属，我也愿意守护她...”
清脆的耳光阻止了他还要出口的话。
宋大夫人扬起的手还未放下，手心里火辣辣的发痛，这一巴掌不仅让宋愿住了嘴，连她自己也懵住了。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小把你锦衣玉食养大，便是要你这般作践自己的吗？”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也拉不下脸去道歉，心里也怄着气。
挨了巴掌的脸上片刻后就红肿了起来，上头还印着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宋愿舔了舔腥甜的嘴角，倏而展颜一笑。
他低低的笑声让宋大夫人心里发毛，略带疑惑的吼了一声，让他好好说话。
“母亲设计我去庄子上与唐家二姑娘见面的时候，怎的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儿子，怎的没有想过那是你锦衣玉食养大的儿子的终生幸福。”他说完这些话，已经是竭尽了全力，被下的手紧紧掐着自己以保持清醒。
宋大夫人没有再辩驳什么，脸色不甚好看。
“母亲出去罢，我想休息了。”再无心力与她争执，宋愿缓缓挪动身子，复而躺了下去，眼前一黑，彻底又晕了过去。
宋大夫人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见他背对着自己躺下了，只当他在生闷气，一时也想不出要再说些什么，便抬脚出去了。
唐府里，得了消息的唐心韵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眉心打结，正趴在贵妃榻上揪着心。
“韵儿，莫怪姨娘多嘴，宋家公子与你在别院是否太过巧合？”向来唯唯诺诺的连姨娘坐在下首，此刻却斗着胆子来触她的霉头。
连姨娘一生不得宠，只得了唐心韵一个女儿，只是唐聘子嗣单薄，人到了天命之年却只得了两个女儿，嫡出的大姑娘唐心兰嫁给了陈富陈县丞，庶出的二姑娘唐心韵，便是现下刚刚和宋家公子定了亲。
“你瞧，这才刚刚定亲，宋家公子便得了急病，可见与你八字恐有不合......”
“姨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唐心韵几乎瞬间就变了脸色，极为不满刚才所听的话。
连姨娘被她一凶也不恼，只是也没有像往日般住嘴。
“韵儿啊，嫁人便是女子第二次投胎，你得擦亮眼睛，千万不要糊糊涂涂就被骗了去…”
“姨娘此番若是非要与我说这些，这便请回罢，我不想听。”不待她说完，唐心韵不耐烦的打断她。
望着她的脸色，连姨娘自知人微言轻，自己这个女儿向来主意大，不听自己的话，心下再有许多要交代的，也说不出口了。
深深望她一眼，见她依旧不为所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连姨娘轻叹了口气，撑着桌子起身离开了。
只是过了个肚子，不是自己带大的，终究还是差了些情分。
没有心思注意她的情绪，唐心韵越想越着急，分明离开那天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病的这么厉害，若非刚巧送节礼的人回来传了信给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病了。
她坐立难安，片刻后吩咐丫鬟拿来笔墨。
只是立在青木书案前，却迟迟不能下笔。
以前从未与男子通过书信，自己平日里便是称他宋愿哥哥，这般下笔却又似乎有些不妥。
思忖了片刻，她慎重的落下兔毫小笔。
景平哥哥。
景平为他的表字，现下已经定了亲，这般称呼也不为过。
思及此，她双颊染上了浅浅的粉色，只是那点娇羞顷刻间又被对他的担忧压下。
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才最后写好那一页信纸。
传来丫鬟，她慎之又慎的嘱咐，一定要立刻启程，即便今日天黑了，也是要送到寿康宋府上的。
丫鬟低眉顺眼连连应好，眼见丫鬟出了自己的暖香阁，唐心韵那颗心非但没有落下去，反而提的更高了。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些事情来的太快，太巧，让她心有不安。
连姨娘说的那番话如何她就想不到，自古以来女子嫁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什么挑拣的余地。
自己能嫁给宋愿，便是其中有些手笔，那又如何呢，只要是嫁给他，她都愿意。
唐家的主院里，刚才接信的丫鬟正垂着脑袋立在一旁，满脸横肉的陈富也正眯着小眼睛，死死盯着唐聘手上的信笺。
“岳父，韵儿与宋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唐聘闻言，略带笨拙的折回了信，递给侯在一旁的丫鬟，吩咐她送出去后，才迟钝的转过圈椅里的身子，目露疑惑。
“贤婿为何这般操心韵儿与宋家的婚事，这宋愿再如何也只是个举人出身，怎的就这般金贵了？”他问出了压在心里的疑惑。
近两年来，陈富一直极力撮合宋愿与女儿的婚事，口上说着宋愿是个金龟婿，不可多得，但是以他看来，却又实在担不上如此赞誉。
他不是没有怀疑，但是也实在查不到什么。
最近几个月就更加变本加厉，他甚至怀疑女儿在别院里遇到冬蛇一事，是他动了手脚。
陈富闻言，精明的眼珠里露出不快之色。
“岳父这话好没道理，怎的是怀疑我别有居心了，我也是因着心兰的缘故为了韵儿和唐家着想，有了一个得力的连襟，我们才能护着唐家。”
他端起架子来，唐聘顿时就熄了心思，讪笑着解释。
膝下无子，过继又怕便宜了别人，何况又担上了些不便见人的事，他也只能多多依仗这位有些背景的女婿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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