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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富贵金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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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这是以前参加桑桑学院F1比赛时候的东西,每人抽一样武器,抽到什么,就以那个为题材写什么,结果俺抽到了第六十六号,富贵金枪
      
      
      富贵金枪
      
      “好酒,怕是景佑年间的吧。”
      我微微晃动酒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杯中还剩五寸的晶莹液体。声音毫无热情,好象我并非是在品酒,而是在背四书一般。
      
      “呵呵,虽不中,亦不远矣……再要一坛么?”
      掌柜问道,他身后雕花珠帘内的六名歌伎依旧唱着柳永的〈雨霖铃〉,最近客人们都很喜欢点这首词,百听不厌。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曲子颇有味道。
      
      我把酒杯放下,同时摇了摇头,辛辣的余味仍旧残留在舌尖,一种虚脱过后的陈腐味道延伸到我的全身,就连我怀里的枪头都似乎要侵蚀掉一样。
      
      品酒这种事和绣花一样,需要极度的细致与耐心。酒有百种,酒味均大有差别,香醇清辣,变化万端,若想分辨个中妙处,也非轻易可就。这种事说起来很有成就感,其实也并无多大意义。对我而言,单纯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我每天就是坐在这里端着酒杯,茫然望着窗下的日晷阴影从容地旋转着,自丑时一直到酉时。阴天的时候,我便望那日晷上挺立如枪的细针。每到这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象一尊被封进敦煌莫高窟等到千年以后才被人挖掘出来的石像。
      
      这家酒楼来的客人其实很少,但我很中意这里的装饰:干净的白墙壁上只有几条浅青色的搁板,楼梯也罢、扶拦也罢,都透着一丝沉静。只要将窗户关上,周遭的一切便完全隔离开了,无论什么勾栏杂耍、说书鞠蹴,统统都听不到。
      掌柜当年也参加过靖康年间开封那场太学生运动,他右眼下的伤疤有一枚“大观通宝”那么大,据说就是当时御林军留下的。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掌柜的也好,我也好,那时候都还年轻。这个人个性不坏,人也豪爽,收集了相当多婉约派的词牌与歌谱,全都用蝇头小揩工整抄好,摆满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架。每到太阳落山,他就会从书架上抽出一支谱子,递给帘后的歌伎咏唱,选的词多是熟客们喜欢的,比如柳永、秦观,还有周邦彦与晏殊,多是多年以前流行的古老东西。
      
      “新的词始终无趣,这曲子还中意?”
      
      掌柜把酒杯从桌子上拿开,用一块淡粉色的绒布仔细擦拭起来,同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时候歌伎唱的是张先的《山亭宴·湖亭宴别》,略带吴音的唱腔婉转清澈,整个酒楼里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蓝调。
      
      “还不错,绝妙的词。小艇载人来,约尊酒、商量歧路,何等风雅!”
      
      我这样回答道,于是掌柜默默点下头,转身走下楼去。过了半个又四分之一个时辰(我窗下便是日晷,所以对时刻了解的比较精确),他又走上来,这次手里拿着一条七寸上的玉带,玉带上缀着七颗钻石,颜色从赤色到紫色。
      
      “下面有位女子找你,这一条是信物。”
      
      “这样啊,那么就请她上来吧。”我看到玉带,把手探进怀里,摩挲着温热的枪头。
      
      于是她就出现在了楼梯口,直接坐到了我的对面,脸上的笑容有如精心雕琢过的水晶。
      “可还在练枪?”她问道。
      “恩,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只是习惯罢了。以前便一直练习,也没特别的理由停止,就这么练到现在。”
      
      两句寒暄过后,是一阵沉默。接着,她拿出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纸面非常干净,上面整齐地写着一排一排的墨字。
      
      “金枪,通体馏金,枪头玄钢,雍熙中,太宗赐于杨公延朗,彰其武勇。兵器谱排名六十六。”
      
      她读出来的时候,嘴唇忽张忽合,似乎努力将文字转化成符号然后一个一个摆在我面前,而我也只是徒然让这些仿佛固体化了的声音自右耳飞进,在大脑中盘旋一周后悠然飞出左耳。
      
      “那么,然后呢?”
      
      我问道,同时左手缓慢地抓起碟子里的一颗花生米,慢慢揉开脆皮,再放回到碟中,如是再三。她似乎很气愤,但还是一脸平静地将另外一张纸推到我面前,同时念道:
      
      “据报,吴越山庄庄主李恩将返行在临安。手中吴钩,兵器谱排名第九。”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闪动着光彩。
      “若是你的金枪胜过了他,便可取代他的排名,知道么?取代他的排名。”
      
      “这个么……我觉得六六的排名就很好了。”
      
      “为什么?”
      
      “因为这数字吉利。”
      
      “………………”
      
      她看起来似乎不喜欢我的玩笑,而我的潜意识阻止自己觉察到这一点。于是,我掏出怀里的枪头,补充道:
      
      “而且,现在这杆枪也不叫金枪了,而叫富贵金枪。理由不必说明了吧,六六是大顺,要配上富贵二字,才不算失礼。”
      
      我说明的尽量简洁明了,但她现在的表情很象大秦神话中的复仇女神。
      
      “你似乎变了,对什么都没了兴趣。”
      
      她的声音让我似乎想起来什么,我稍微还记得年轻时候我做太学生的事,那倒真的是青春激情燃烧的年代。大家骑着快马彻夜在开封街道上赛跑,在登闻鼓前贴国子监祭酒和国子司业的大字报,占领国子监校舍自制轰天雷跟御林军对抗,散发印着李纲头像的传单,耍着杨家枪法迫退大内数名高手。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开封陷落后,学生运动也不了了之,我们的青春时代也就那么过去了,那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就好象泛黄的水墨画,虽然景色没有变,但已经无法漂白了。
      
      所以,即使是武林的纷争,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于是她便离开了,走下楼的时候,歌伎恰好唱到苏轼的《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下阕。我不知道掌柜从哪里找到的这豪放派的词谱。这旋律我倒颇熟悉,当年在开封城头和朋友们一起喝着烧酒一边对着城外高声唱过。
      
      “掌柜的,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日吧。”
      
      “记不太清了,还要杯酒?”
      
      “恩,加些冰块,若有西域的乳酪,也放一块。”
      
      
      我模糊记得那是我从太学府归隐到江湖的日子,也是我从江湖归隐到这酒楼的日子。那是两个人的忌日:陈东与欧阳澈。
      
      而我现在大概只记得这杆枪而已。
      
      六六大顺的富贵金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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