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如近复如遥》轩妃

4、3. 师兄

　　回城的路和平时一样，堵得一塌糊涂。

　　润玉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平日里除非情不得已，很少开口。这回和刚接到的新生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他觉得如果自己不搭理这个刚到达异国他乡的小男孩，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搜肠刮肚地想了些话题，例如一路是不是顺利，哪个学校毕业，家在哪里之类，一件件地细细问了之后，车子才刚刚开上机场回城的高速。

　　突然冷场，出租车里气氛有点尴尬。幸好这个时候润玉的手机体贴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看来电号码，正想试图按掉，一转念头却又按了接通键：“嗯，是我。。。没，不在实验室，在外面呢。你还没睡？。。好的。。你早点睡吧，天都快亮了。”

　　小山隐约听到电话里那个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温柔，待润玉挂断电话，他狹促地笑到：“国内的女朋友？”

　　“不是。” 润玉轻轻说，黯然垂下眼帘，再次否认道：“不是女朋友。”

　　“好吧，不是就不是。”小山笑着转了个话题：“怎么这地方跟我想象的纽约不一样啊，都是小平房和灌木丛。”

　　润玉很感激小山的机灵，于是细细地跟他讲起了纽约五个区的划分和各自特色。

　　找到正确的话题，时间就过得很快了。虽然润玉不善言辞，但是这位叫做周小山的新生看起来是个伶俐的，每个感叹，每个发问，都在正确的点子上。每当润玉讲完一点，他总有能用一两句就轻易地把话题引到另外一个，而且是润玉能侃侃而谈的那个。

　　跟这样的聪明人交谈无疑是愉悦的。出租车还没开进曼哈顿，润玉就开始有点喜爱这个新生了。

　　润玉仔细给他介绍系里的教授，从白发白须爱因斯坦型的诺奖得主，到常年在Nature／Science这类顶级杂志灌水的业内新星，再到治学严谨神情严肃的系主任，润玉讲得兴高采烈，小山听得眉开眼笑。

　　难道传说中的“倾盖如故，白发如新”真的存在？那天的润玉没有细想的机会，只觉得兴奋。

　　“你是哪个组的？” 润玉问道。申请博士生的人，大多数都会直接找心仪的目标教授联系（行话曰套瓷），如果教授对申请人满意，会直接跟录取委员会打招呼说这个学生我要了，请一定要录取他。所以润玉以为这个新生也不例外，应该是定好了导师。

　　“我还没选导师呢。” 小山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直接申请的，没找导师套瓷。不过我来之前把系里所有导师的科研方向都研究了一遍，觉得Dr. Becker 的方向我最喜欢。应该会选他吧。对了，他人怎么样？”

　　润玉笑了：“他就是我的导师。人很好，不过快退休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带学生呢。”

　　小山眼睛一亮，忘形地凑过去伸手拉住润玉：“这么巧，你要是成了我师兄该多好啊！未来的师兄，你帮帮我嘛。”

　　男孩子闪着星星的黑眸，软糯亲密的撒娇言语，这一切让润玉觉得陌生又奇特。加上那蓦然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以及突如其来覆盖他手背的火热掌心，让他面庞发烫，耳尖也变得微红，恨不得用力甩开那只火热的大手，然后用力推远面前凑得太近的俊脸。

　　他不喜欢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也不喜欢自己不熟悉的感觉。

　　不过他一向定力极好，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并且往旁边挪了挪：“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最好还是当面跟Dr. Becker谈比较好。”

　　小山把他的窘态尽收眼底，笑道：“好。”

　　说话间，出租车终于开到了A大博士生宿舍楼下。润玉看看表，谢天谢地，快倒给反应加新料的时间了，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实验室有反应，要马上去做一下步，你自己进去跟管理人员联系宿舍吧。”

　　看着他带着一丝慌乱匆匆离去的修长背影，周小山意味深长地笑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