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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别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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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佑王这一昏倒,昏了整整两日两夜。
兮颜一颗心也跟着悬了整整两日两夜。
拜托,她是想过给北佑王些颜色瞧瞧,可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推倒他一次,掐他脖子一下,他就这么弱不禁风地昏倒了。那个,她也被推倒被掐了好不好,怎么就没他那么金贵?
是了是了,他是尊贵的王爷,从小在都城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哪是她这样的粗人可比?她下次下手轻点儿就是了。唉,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北山军营刚刚转危为安,就要再次陷入莫大的麻烦当中。
正暗叹倒霉,某位黑面神出现在她帐子外。
“主上醒了,让你过去。”凌晋中一脸幽恨盯着她,仿佛她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真的?他醒了!”她大喜过望,想到什么,敛了喜色,小声问,“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凌晋中笃定道。
路上,她试探着出声:“凌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师父说凌晋中武功高强,兮颜向来崇拜这种刚直不阿的高手,如果可以,她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嫌弃。
“没有误会,”凌晋中耿直摇头,例数她的“罪过”,“主上毒发、受伤,还与你做、做那样的事,为救你妄动内力,以致于昏迷两日缠绵病榻;他处境本就不佳,得罪了柳令雪上加霜。你就是祸水。”
兮颜听得一头雾水:“毒发?妄动内力?处境不佳?”
至于“那样的事”,她干脆自动忽略了。
凌晋中意识到自己多言,闷闷地闭上了嘴。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凌晋中撇过头:“没事。你只要记得,是主上救了你和北山军营,好好报恩就是了。”
一句话顺利转移了兮颜的注意力。
唉,她知道欠唐促人情,可一想到要给他做牛做马地报恩,就浑身别扭,总觉的哪里不对。究竟哪里不对呢?按照唐促自己说的,他容颜绝世,身份尊贵,女子们做梦都想贴上去。她也是女的,为何对这个念头如此抗拒?难道她不喜欢男人?
被这个想法吓到,她用力甩头。不,怪就怪他太弱了。她浦兮颜能看得上的男人,必是元帅那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要不,凌侍卫这种武功高强、酷酷的也好。像唐促这样的小白脸,她才不要伺候他。她罩着他还差不多。
***
“丫头,你过来。”唐促打发走了凌晋中,慵懒地倚在榻上,冲她招了招手。
她站在帐门口迟迟不动,狐疑发问:“殿下有何吩咐?”
“有东西给你。”他轻笑,“站得那么远,我这个残废够不到呢。”
“什么东西?”她上前几步,仍保持一定距离,总觉得莫名温柔起来的某人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轻叹一声,费力地伸直手臂,将一物塞进她怀中。
“委令状?”她诧异地读着手中帛书,“浦氏兮颜撞破敌人奸计,勇救同袍,当论功行赏,即日起升为伍长——北佑王促令。”
她盯着委令状上那一记鲜红的北佑王大印,久久没回过神来。所以说,她不但不需要受罚屁股开花,还,升官了?
“喜欢吗?”低淳的声音响起,怎么听怎么如沐春风。
“喜欢。”她不迭点头,“谢谢殿下。”
“别谢太早。”唐促换了个更加慵懒舒适的姿势,“你误伤本王,论罪当罚。就罚你随本王回北佑城,给本王做——”
“殿下!”兮颜打断他,“小的自幼长在军营,比不得寻常女子温婉细心。做牛做马伺候人的活儿,小的真的做不来。要不,小的还是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吧?”
“唉,本王这次来军营,本意是为挑选侍卫护卫王府。浦元帅刚刚向本王承诺了,要升入选之人做百夫长,若护卫得本王满意,一年之后再升为校尉。丫头你既然不愿意,我还是另选高明吧。毕竟,你的功夫看起来不怎样……”
“谁说的?”兮颜激动地反驳,“放眼整个北山军营,论身手我只服元帅和我师父。其他的,哪个敢在姑奶奶我面前放肆!”
“呵。”唐促嘴角微勾,“那你是愿意咯?”
“我……”她迟疑片刻,有些舍不得师父她们,可长姐和阿弟此刻都在北佑城中,若能升为百夫长,饷银也会增加不少,阿弟的病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私心里,她还是想答应唐促的,“请问殿下,一年后,若我升为校尉,是否还能回到北山军营效力?”
唐促眉间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复杂之色,缓缓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
“我愿意。”
如果说两日前,她还曾因他一时的见死不救而生过怨怼之情,此刻,她对他只剩下感激。她误伤了他,他却一次次地帮她救她。之前她还怀疑过他的用心,知晓他身份后,便也成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浦兮颜不愿给人做牛做马,但她会成为他最锋利的剑,为他挡下一切明枪暗箭,以报他的恩德。
***
“兮颜,听说你升官作伍长啦?”
“我怎么听说是百夫长,还要进城做北佑王府的侍卫?”
今夜是她在军营的最后一夜,同伴们一窝蜂地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真的吗?我听说那北佑王是都城第一美男子,你居然要去给他做护卫?天啊,这是什么狗屎运!”又羡又妒的声音。
“可兮颜功夫确实是咱们中最好的,那北佑王殿下想是看中了这点,才选她的吧。”
“说不定那北佑王是个好色胚子,觊觎咱们兮颜的美色,选侍卫什么的都是幌子。咱们浦族女子就算低贱也要自尊自重,兮颜你千万别傻傻地动了心,再被始乱终弃。”
她们二十几人在军营中相伴多年,情同姐妹。任何羡慕、嫉妒与担心,都可以明明白白说出来,不怕伤了彼此间的情谊。
“各位姐妹,大家听我一言。”兮颜大吼一声,四下里立刻安静下来,“你们别想多了,我去就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家人。”
“对哦,你弟生病了,你姐一个人照顾他,肯定很辛苦。”
“可那是北佑城啊,就算有北佑王撑腰,你还是要万事小心。那些上门人多是蛮不讲理、狗眼看人低的,能忍则忍,切莫意气用事。”
“伍长大人,过得不开心了就回来,咱们会一直等着你。”
兮颜握住身旁姐妹们的手,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回来。这里才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一年后,我会继续和大家并肩作战,保家卫国。”
多年相伴,一朝离别,有人红了眼圈,有人沉默不语。
她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不知怎的,竟生出莫名的心酸来。就好像,在梦中或是另一个世界,她曾经永远地失去过她们。
不会的,就算真有过那个曾经,也只是曾经。这次,她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大晚上的,吵吵什么,都给我上床睡觉。”熟悉的粗狂嗓音响起,身旁同伴们瞬时作鸟兽散,捂着脑袋上了床。
只留兮颜一人,看着花十一手中迟迟未落下的烧火棍,习惯性地抱住了脑袋。
“师父,徒儿明早就走了,今儿能不揍人吗?”她小心翼翼打着商量。
“你也知道明日要动身。你以为回城路上会一帆风顺吗?柳令那厮出了名的记仇,他暂时不能拿北山军营如何,却可以,给北佑王来个下马威。”
“下马威?”
“对,所以立刻滚去睡觉,养精蓄锐,明日元帅会同你一起护送殿下回城。”
“师父……”她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抱住花十一的胳膊,小声道,“可是人家舍不得你。”
花十一额上青筋跳动,举起烧火棍:“臭丫头,存心肉麻人是不是?屁股痒了?”
“我错了。”下一刻,兮颜捂着脑袋飞速钻进被窝里,“师父,你这样动不动揍人,元帅都要被你吓跑了。”
营帐里响起数声闷笑,几床被子以肉眼可见地幅度上下颤抖着。
“浦兮颜,你最好呆在王府里别回来。否则为师一定让你尝尝屁股开花的滋味。”
走了,就别回来。花十一在心中补充。柳二少的死,兮颜算是彻底得罪了柳副城主,继续留在军营,她和元帅都没把握护她周全,不如去到王府,得到北佑王的庇护。
何况,就算没有柳二少这事,她私心里也希望兮颜能离开。她花十一,已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化为血汗,洒在了千莽山这片一毛不拔的土地上。她的徒弟啊,不该走她的老路。但愿她的小兮颜能寻找到一番不同的天地。
***
翌日晌午。
“殿下,再往前走就是南山军营,我们可在那里稍作休息再赶路,天黑前定能赶回北佑城。”浦栋策马靠近缓慢行进的马车,低头恭敬道。
车内,桌案竹椅一应俱全,袅袅茶香中,面如冠玉的少年放下手中书卷,应了声“好”。
他对面,早就憋闷得不耐烦的少女如蒙大赦,长舒口气:“终于可以出去了,这马车从外面看着舒服,在里面坐着真心遭罪。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陪你坐马车?”
唐促瞥她一眼:“因为你是我的侍卫。”
“可凌侍卫在外面骑马。”兮颜反驳。
“总要有个人替我解闷。”
“你闷?我看你书读得挺自在的。我才是要闷死了。”兮颜看了眼窗外,忍不住跳脚,“这马车慢得跟牛车一样,我要是自己骑马,这会儿早就到北佑城了。”
唐促一声轻笑:“我本来也闷,看你着急的样子,就不闷了。”
“你!”兮颜气得直瞪眼,敢情他是将当她猴子耍来解闷的,可惜啊,她如今不能动手揍人,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你是主子,我不跟你计较。”
“借你看看,解闷?”他将桌上的书卷一股脑推到她面前。
兮颜连连摆手。饶了她吧,她最怕看书。还是,睡觉吧。昨夜离愁别绪的,都没睡好。
念头一起,再顾不得其它,铺天盖地的睡意瞬时袭来。她闭上眼,脑袋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几下,突然重重地朝桌案上倒去。
白皙修长的手自半空中伸来,在她的脑袋与桌案“相亲相爱”前,稳稳地托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