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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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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不答,反问道:“咱们当初为何来京城?”
“为建功立业,为在乱世有一席之地”,裴九郎声答道。
清荷点点头:“可如今看来洛阳腐败,若不趋炎附势,很难出人头地。我切问你,是欲与泥沙共沉,还是另辟一条蹊径?”
裴九不以为然道:“泥沙?那不是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顿顿又道:“我自认在军中还不错,结交了不少有情有义之辈。再者说了,说一两句好听的,哄得别人开心,好让自己活的顺畅,也不算得是什么趋炎附势。”
见清荷蹙眉不语,裴九岔开话题:“这月弓马比赛我拿了第一,骠骑将军特许我多休息一日。明日表姨可否赏脸陪外甥去逛逛洛阳城?”
清荷下意识要拒绝,但一想明日忍冬休沐也要呆在家中,便转了心思答应下来。
毕竟没想好怎么和忍冬谈,还是出门去走走,和他两不相见为妙。
“清荷姐姐,饭好了吗?公孙寻饿的哇哇叫啦”,宋熙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的问道。
圆眼圆脸,还有一对圆圆的酒窝,清荷很喜欢这位模样可爱的小公子,一弯嘴角答道:“就来,就来,若你们饿了,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裴九瞥见这粉雕玉砌的小公子看清荷的眼神,心中有几分了然。
“宋小公子,今年多大了?”裴九忽然问道。
宋熙一愣,答道:“十七。”
“十七”,裴九又慢腾腾的说了一遍:“虽还不知何为情爱,但已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我在你这个年纪啊,世上已无几人能胜过我的刀法。外面的迟公子十七岁时,早已名满洛阳。小公子是聪明人,莫叫一时风景迷了眼睛,失了方向。”
宋熙难得的小脸一红,小声道:“裴大哥说笑了,寻不过以欣赏之心对待美景,并没有做他想。”
裴九点点头,似是很满意这个答案,手中动作又快了几分,大家填饱肚子之时亦不远矣。
洛阳城内秋风渐起,哪怕一轮红日当头,也染不暖这凉薄清冷的空气。
洛阳,比起初来时,似乎多了几分萧条。
而这种萧瑟不止来自渐低的气温,也来自路边生意惨淡的店铺,街上衣衫褴褛的老叫花。
不过,有清荷陪在身边,裴九暂时忽略了洛阳城这半年来微妙的变化,一路上左顾右盼,兴奋的像个孩子。
“清荷,我买件首饰给你好不好?”
“清荷,清荷,这家牡丹酥出名的造型精巧,我买给你吃好吗?”
清荷心中也很高兴,不由笑道:“裴九,你这是发了多少俸禄?竟如此大方。”
裴九从了军,凭着一身武艺和灵活的脑瓜,还有豪爽的心情,只消一月就做上了百夫长。
百夫长的俸禄虽说也少的可怜,但这亦是裴九第一次挣这么多银钱,自然想着给清荷买这买那,让她高兴快意。
裴九侧过身,望着清荷,目之灼灼道:“清荷,不出两年,我一定给你更好的。”
清荷轻轻一笑,转而又肃然道:“裴九,别再我身上耗了,你我姐弟之情,此生不会改变。”
他们二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美貌非凡,在街上自然引人注目
正对峙间,忽然一道流里流气的男声响起:“哟,这不是裴九嘛?”
裴九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再抬起头已是满脸笑容:“张校尉好啊。”
被叫做张校尉的公子哥,正是摄政王派入骠骑将军军中的妻弟之一。
张校尉不理裴九,心想:你小子没上没下,口气如此随便。
转而看见他身后的清荷,不由心头猛跳,惊为天人。
张校尉强按惊艳之色,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这位小娘子美貌非凡,敢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地?”
清荷低首,淡淡道:“你我素不相识,恕我不能回答公子之问。”
张校尉被美色迷了眼,并不在乎这小小的拒绝,而是自我介绍道:“我是摄政王爱妃之弟,姓张,单名一个浩字。”言语中透露着自豪和洋洋得意。
“哦?原来是摄政王妻弟,久仰久仰。”清荷微微一笑,礼貌答道。
张浩得意的一仰头,挥挥手中折扇,露出个自认风流倜傥的微笑。
还没等到小娘子拜服在这笑容下,忽听裴九道:“我们就不打扰张校尉雅兴了,这就先告辞了。”
张浩一看裴九与清荷,不但年纪相仿,还状似亲密,立刻酸溜溜道:“裴九好福气啊,小小一个百夫长,竟有如此貌美的小娘子相陪”,又向清荷道:“小娘子,以你的相貌,与裴九实在不配,咋么着也该配个公侯世家。”
一阵风起,环佩作响,衣袖翻飞,更显得清荷皎皎入凡尘之仙,张浩心头一热,纨绔子弟的本色也跟着露了出来:“要不要考虑下跟小爷我走?下半辈子保你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
清荷面不改色,淡淡一笑,认真答道:“小女子已经定亲,不日即将完婚,张校尉一番好意怕是要辜负了。”
张浩打着权势滔天姐夫的旗号,情场上、欢场里一向无往不利。没想到,在这等蝼蚁小民身上,摔了个跟头,碰了个钉子,便有了几分怒火。可小娘子容貌又确实见所未见的艳丽,活生生将一颗见惯绝色的心,搅扰的七上八下。
也许为了在美人面前留下个还不错的印象,张浩尽管心中又痒又恨,面上却还是文质彬彬的死缠烂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逛?在下可以带个路,要说着洛阳城,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裴九面色一沉,眼神已带了不悦,将清荷挡在身后,拱了拱手,道:“多谢张校尉美意。不过我们逛了半日,有些累了,正准备回家。”
对美人耐心十足,对裴九这种下级,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张浩一甩衣袖,怒道:“闪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裴九神色自若,沉声道:“校尉大人,这来来回回驻足看咱们热闹的人已经不少了,若传到将军耳朵里,怕你我都免不了一顿斥责。”
张浩嗤笑一声,冷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斥责老子?不怕告诉你,再过几日,这朝天的大门往哪开还未可知,你可莫要狐假虎威选错了对象。”
又道:“别把爷爷的耐心磨没了,劝你识相点,早日把这大美人送到我府上来,你也能跟着沾沾光,不然,哼!”
张浩撂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果不其然,张浩隐晦的暗示,没几天就成了真。
摄政王号称掌握了先太子被诬陷的证据,斥责现在的皇上乃窃国居之,逼其退位,再从皇族中选能者任之。
明眼人都明白,这皇室宗亲里的能人,可不就你呼风唤雨的摄政王一位?
大成上下这几年对于改朝换代的戏码早已司空见惯,加上地方多藩镇拥兵自重,谁做皇帝对他们影响也不大,在如此局势下,培养出一批识时务的官吏,风中使的一把好舵。
品品摄政王旨意中的弦外之意,立刻有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跪请摄政王继承大统。
摄政王一开始不免虚情假意的推辞了三回,还每每抚着皇帝宝座长叹,太子堂哥去的太早,又没留下个后人,天妒英才,实在可惜。而他摄政王本人又对太子堂哥思念得紧,一言一行,皆以太子堂哥为榜样楷模。
几番辞让和怀古伤今的戏码演下来,摄政王便毫不客气的接受了数十位大臣的联名奏请,承袭了大成国祚,做了正牌皇帝。
当然了,摄政王的登基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
先太子的罪名虽说实为罗织,但全由戚后促成,戚连烽操刀,加之先帝默许而成。彼时,废皇尚未出生,更别谈参与,因此废了皇位实在牵强。
另一个,废皇乃先帝亲口许下的皇太子,得位得的是名正言顺,何来窃位之说。
且废皇年纪尚小,平日里并无过分之举,无论如何也不到被废的地步。
故而不少清流中人,对摄政王此举颇有微词,迟然自是其中之一。
摄政王也似料到迟然的反对,为了缓和和清流间的关系,也为了替自己树立个好名声,他苦思冥想,想出一招。
禅让大典上,他石破天惊的宣布要迎娶迟然之女迟思为皇后,并且三日后便要大婚,举行封后大典。
迟然一听,当场就气的晕了过去,然摄政王以取消太学为挟,令迟然反抗不得。
成迟家的罪人,被祖宗骂与窃国者为伍,还是成为天下的罪人,让无数儒生再无出头之日?
很显然,迟然只能选择前者。
这一日,迟然叫了忍冬和清荷过府。
清荷二人一到府上,不免心惊,只见迟然几日不见,便整个人颓唐下来,面容沉静,眼神老迈,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
迟然见忍冬进门,眼中忽然一亮,立刻起身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
“伯父,这是做什么?”清荷一惊,忙上前搀扶。
迟然颤颤巍巍的站起,郑重道:“我这一跪,忍冬他受得起。清荷、忍冬,伯父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此事从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以后你们让它何去何从,全由你们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