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于夏日》木三俗

3、第 3 章

　　午夜将近，城郊的居民区早已进入了万籁俱寂的沉眠之中。
　　这是城西区的地界，居民区秩序混乱而零散——适合各种犯罪。
　　巷子外面传来一阵凌乱慌张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少年嘶哑的呼救和粗重的喘息声，少顷，他似是慌不择路地闯进了这条小巷。
　　随即他停住了。
　　逃亡者仿佛难以置信地踉跄两下，在他面前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
　　这巷子，竟然是条死路！
　　身后的追捕者不紧不慢地逼近，像是在逗弄一只愚蠢而不自知的动物般走向巷口，远处有灯火闪过，把他拉长过的影子映在墙上，仿佛一头等待噬人的黑色野兽。
　　“救、救命！救命啊！”
　　少年惊恐地大叫，但根本无法阻止来人的脚步，他绝望地缩在墙角，周身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抖着。
　　呼救声停止了。
　　忽然巷子里响起更尖锐瘆人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缓慢地停在了小巷外面，车灯闪烁两下，骤然大亮，提醒追捕者游戏该结束了。
　　惨叫声戛然而止……
　　次日清晨。
　　忙碌的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城市重新陷入喧嚣之中。没人发现小巷中那少年失去双手的尸体和他泛着恐惧睁大的空洞的双眼……
　　**
　　晚城高中校园内。
　　由于老师不在，二班正处于群魔狂舞的状态中。
　　突然后门被人“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霎时教室里精彩极了，屁滚尿流往座位上跑的、拼命把零食往抽屉里塞的、忍不住笑只好把头埋桌子底下的……比比皆是。
　　文少川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被人无意间扯成两半的卷子，深深吸了口气——“卧槽你们就不能看清楚点后门那个是老师吗就慌成这样我的卷子啊啊啊！”
　　闻声同学们回头看去，只见后门玻璃上贴着一张陌生的脸，脸的主人似乎在寻找什么，只是门在里面反锁了他进不来。
　　“这人谁啊？”
　　发现来人不是老师之后，教室里重新热闹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从那人敲门开始夏天就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杵在桌子上，用垂下来的校服袖子自然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风霖本着班长的职责开了门，“您好，您找谁？”
　　“哦，那个，请问夏天同学是你们班的吗？”来人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穿着休闲装，看起来懒洋洋没骨头似的。
　　风霖暗暗打量了他一番，道:“是的，我帮您叫她。”
　　说完，他就把门关上，隔绝了这人的视线，才到夏天座位前问:“夏天，你认得他吗？”
　　“……不认识。”
　　“真不认识啊？”风霖有些怀疑。
　　“……”夏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嗯。”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风霖便信了几分，“那你还出去看看吗，万一有什么事呢？”
　　“不，我就不去了。”
　　夏天的反应很奇怪，不管别人怎么问她都坚决不肯出教室，而外面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竟径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夏。”他叫道。
　　夏天沉默良久，努力压着颤抖的声线:“……贺警官。”
　　**
　　夏天站在教室门口，她整个人都裹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格外瘦骨伶仃。
　　从教室里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游离于状态之外，根本没有在听对方说什么。
　　直到贺冀说:“如果有事，一定要来警局找我。”
　　夏天才点点头，明显不想再说话了。
　　等回到教室，等待她的就是同学们八卦的眼神和班长蒙圈的表情。
　　“哎，小夏，那人谁啊？拽的跟个二五百万似的。”文少川凑上前问道。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风霖也问。
　　夏天反应淡淡的:“哦，他是我哥哥以前的同事，刚才没认出来。”
　　风霖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顾晓城打断了，“那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你要联系方式干啥？”
　　“小哥哥很帅啊！”顾晓城作花痴状，“可以作为我写小说的原型呀！”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早恋呢。”
　　“早恋？怎么可能嘛！”
　　“……”
　　顾晓城的打岔拯救了夏天，至少她不用再解释“哥哥的同事”为什么找自己这件事了。
　　“贺警官”本名贺冀，倒真是夏天的哥哥以前的同事——下属。
　　夏天上小学六年级时哥哥刚升任副支队长，每天都在忙案子，只好把妹妹送到贺冀那里拜托他照顾一段时间。但当时的夏小魔王和这姓贺的完全不对付，两个月过得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等两个月后夏哥哥忙完了去接小妹回家，迎接他的就是一只气成河豚的贺冀和被河豚扔出门来的夏·大魔王·天。
　　夏天朝门里嚎:“加贝北田共虐待儿童啦！！！”
　　贺冀冲出来大怒:“百一久天你闹够了没有？！”
　　夏哥哥:“………………”
　　夏哥哥一手一个把两人拎回房间，“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看见他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热泪盈眶仿佛人民群众见到了党，夏天嚎得九曲十八弯:“哥——啊——你可算来了———”贺冀喊得惊天地泣鬼神:“老大！！！酷爱把你妹带走！！！”
　　从那以后夏哥哥就再也没让两个活宝单独相处过。
　　不过，贺冀虽是夏天的死对头，却也曾是她除了哥哥以外最亲近的人，直到一年前那件事的发生……
　　那些辉煌的、有欢声笑语的日子，都化作昨日黄花，再不复返了。
　　**
　　次日夏天顶着两个比熊猫还熊猫的大黑眼圈来上课时，被顾晓城告知今天出成绩单。
　　夏天说:“哦。”
　　“……夏小天你真不好玩。”顾晓城表示伐开心，“反应太平淡了。”
　　“那我该怎样？”夏天虚心求教。
　　“咳咳。”顾晓城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回答:“你应该说‘啊啊啊今天出成绩单我都不知道啊’，然后问我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夏天面无表情道:“从哪打听到的？”
　　“好吧，其实是昨天文少川听了班主任墙角，风霖从他那儿套的话，苏秦散播的。”
　　夏天:“……”
　　真是一群身怀绝技的同学们啊！
　　文少川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挪进教室，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我昨天听墙角听见了什么吗？”
　　“今天出成绩单？”
　　“不是这个，还有别的。”
　　一听见有小道消息，几个损友立马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活像几千年没听过八卦似的。
　　风霖拍拍他的肩膀:“哥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没告诉我。”
　　文少川这次却没有嬉皮笑脸:“其实这件事挺……吓人的，还记得我说的连环杀人案吗？”
　　“又有人出事了？！”
　　“对，还是咱们学校的人。我听老师说一个高三的学长大前天晚上没回家，家人以为他留宿同学家了，结果昨天在城东区的巷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手被砍下来了，肚子上扎着把刀，也跪拜着。我靠！”他直接爆了粗，“太变态了！”
　　顾晓城和洛子晗脸都白了，风霖脸色也很难看，夏天却成了最淡定的一个——她仅仅是不自觉的皱了下眉。
　　文少川接着说:“我当时吓得够呛，都没敢跟你们说这事，然后昨天晚上做了一整晚噩梦，梦见你们……反正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觉得必须提醒一下，回家路上千万小心。”
　　顾晓城急道:“那快告诉同学们！”
　　“不行。”风霖拦下她，“现在还不能说。”
　　“为什么？现在不说还要等着再死人吗？”洛子晗不解。
　　“他说的对，现在的确不能说。”夏天异常冷静地说道，“这样传播出去的小道消息容易造成恐慌，这几天警局可能会派人到学校告诉大家这件事，到时候就不容易造成恐慌了。”
　　她说话时的神情极其镇定，竟立刻就安抚下了在场的几个知情者。
　　“也对。”顾晓城冷静下来，“不过，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可我们都是学生，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唉，我平平安安十六年，怎么突然就遇上电视剧里才会有的连环杀人案了呢？”文少川抓了抓头发，苦恼地嘀咕道。
　　没有人注意到，文少川话音未落，夏天就攥紧了手。未修剪过的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她却恍若感觉不到痛苦一般。
　　由于文少川的爆料，得知此事的几人一整天都神思恍惚，连原本最关心的期中成绩单都没仔细看。
　　临近第三节下课时，顾晓城发现一向卡点回家的夏天居然早退了，还拜托她帮忙把下午的假也请好。
　　这天下午，正如夏天所说的，警局里派了几名刑警来科普这件血腥残酷的案件。警察们对案子的解释描述自然比文少川听小道消息说的要详细很多，但也为了让学生们安心而把砍手的残忍细节去掉了。
　　警察的到来无疑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班里的沉闷气氛逐渐消散了，同学们重新活跃起来。
　　“对了，夏天为什么请假啊？”文少川压下心里的不安，看着她的空座问道。
　　“我也不清楚，她好像很着急，连作业都没拿就走了。”顾晓城回答，“不过夏小天说是去找她的一个亲戚，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愿吧。”
　　**
　　被大家关心着的夏天正坐在警局里贺冀的办公椅上，面前摆着一堆资料和照片。
　　路过的实习警好奇地偷看了一会儿，暗中猜测这个上午就到警局来找贺副队的女孩的身份。
　　“这已经是晚城发生的第四场同样的案子了，由于被曝光后影响太恶劣，上面只给了我们一周时间结案，时间很紧。”贺冀把从楼下快餐店买的炒面条在夏天面前一晃，后者随手接过。
　　“你……是什么时候调到晚城来的？”
　　“今年六月底。”贺冀打开他那份炒面条，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别看了，你中午就没吃饭，先吃点东西歇一会吧。”
　　夏天看了眼加了辣椒之后血红血红的面条，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滚了一个来回，但她还是硬生生压下那阵恶心，面上分毫不显:“我不饿。”
　　然后她的肚子抗议一声:“咕噜。”
　　贺冀:“……”
　　贺冀:“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天:“………………”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好了好了，别害羞啊。”贺冀把桌面上的资料和照片随手划拉到一边，拿着用夏天的辣炒面和实习生交换得来的老坛酸菜味泡面往桌子上一放，“不想吃就直说啊，又不会嫌你挑嘴。”
　　夏天用筷子搅了搅桶里热气腾腾的泡面，表情有点轻微的嫌弃，不过这个相对于辣炒面来说已经好多了，她也就没再挑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