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进行时》汝雨

134、真正的轮回

　　“我给过他机会的，霄逸秋，你能明白我吗？”

　　宋辰笑着，向着霄逸秋撕开了身前破碎的衣服。仅剩的布条粘着血肉，像是硬生生撕扯开自己的皮肤的痛感，霄逸秋倒吸一口气，看见他胸口处血肉模糊的刀口，一个直径三米的刀痕，宋辰没有表情，面色平静地低头看着身上的伤疤在轮回扳指发出的柔光下缓慢地愈合。

　　“如果没有这扳指，我已经死了。”

　　“那东西？”霄逸秋才注意到他手里发光的物品，随后深邃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宋辰从没见过霄逸秋情绪波动如此剧烈，他焦急地走到宋辰面前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声音也不受控制地上升了几个调：“我不会认错，轮回扳指，而且已经开启了，你什么时候把它戴到手上的？”

　　“只是你一直没有注意而已。”宋辰手握成拳，试图挣脱开霄逸秋的手掌，谁知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恼怒之下，余光看到轮回扳指如今莹白如玉，像婴儿肌肤一样细腻。他低下头，苍白的脸收敛住因为霄逸秋的反应有些迟疑的神色，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些。

　　“这只是一个道具而已，倒是你想干什么，放手！”

　　“我没说笑，我在很认真地问你问题。”霄逸秋面色凝重，丝毫没管宋辰无果的挣扎：“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轮回扳指虽说只是梦境的道具，但却拥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命由天定，你能承受被更改之后的后果么？”

　　“可我就会死在这！如果我死了，又拿什么承担后果！”宋辰愤愤吼出声，使劲甩手，这剧烈的动作牵动着伤口，让他的伤又一次开始流血。霄逸秋见状忙把手撒开，

　　“你说的没错，轮回扳指需要历史的书写者，所以它不会轻易让你去死，但是这是有代价的……”

　　“行了，别说了。”霄逸秋的话直接被宋辰打断。宋辰摆摆手，不想再跟他吵下去。霄逸秋，我以为别人都会来谴责我，但是你不会。也是，现在的你跟宫墨和所有人，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梦境里面的一个角色罢了。

　　“我只是关心你。”霄逸秋叹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理智一些，宫墨的死使他没抑制住情绪。但他也是真的在意宋辰，轮回扳指太过危险，其影响甚至可以到达现世，另外他的身份特殊，使他不能坐视不理。

　　“先不提这些了。”鬼商在旁边痛苦地发出低吟声，提醒了两人身旁还有一个“旁观者”存在，要先把它处理了再说。

　　宋辰走上前不客气地一脚踢向它的肩膀，把它踢翻在地，丑恶的躯壳配上丑恶的灵魂，以至于宋辰这一脚毫无留情，“说，怎么从十八层地狱的出口出去，不然宫墨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是鬼商，没有那么容易魂飞魄散，所以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比他更加痛苦。”

　　鬼商吃痛的躺在地上，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即使它亲眼目睹之前发生的一切，身体颤抖的要命，嘴上却丝毫没有服软。

　　“我是鬼商，前提是个商人，我只做交易，你要是想知道出去的办法，你要拿东西跟我交换。”

　　“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宋辰等它强撑起身子，又往它身上踹了一脚，鬼商大吼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身后的那位，他可比我清楚得很！”

　　霄逸秋？

　　“你……”宋辰闻言看向霄逸秋，霄逸秋先是沉默半晌，随后走上前代替宋辰原先站着的位置，对着鬼商摊手。“钥匙，在你身上的。”

　　“老规矩，我只交易。”

　　霄逸秋摇头止住想要再踹一脚的宋辰，右手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了鬼商，“它说的没错，地狱需要他。”这句话是对宋辰说的，左手接过鬼商给他的钥匙，示意宋辰走了。

　　霄逸秋没告诉宋辰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宋辰回头只捕捉到鬼商打开盒子后露出的欣喜的表情，他目光在霄逸秋身上停留半晌，“你给它的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个能帮它修复容貌的东西罢了，毕竟顶了这张脸几千年，也是应该换一换。”

　　“怪不得它会这么高兴。”宋辰了然，跟着霄逸秋一路走到竞技场里面，绕到擂台后方一个离观众席最近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说是不起眼，因为如果不凑近很难发现，上面只看得见一个黑色供插钥匙的孔，这么小的钥匙孔，不说大多数时候都没鬼经过，而且按观众席的距离来说，比赛时也没有精力去注意。

　　“就是这？地狱出口的位置就被它们放得这么随意。”

　　“随意吗。”霄逸秋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把钥匙放到宋辰手上，宋辰依言去做，却在将要把钥匙插入孔里的时候顿了一下，

　　“等等，你和宫墨都是阎王派下来的，按理说十八层地狱的事情解决了，应该有人来接你们上去吧。”

　　“我们有，可你没有。进去吧。”

　　宋辰轻微颔首，懂得自然就懂，在霄逸秋的心里，即使自己杀了人，可他的命还是比别人的最重要。他带有些紧张地把小门推开。打开的门内只看得见无尽的黑暗，宋辰弯下腰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迟疑了下，在霄逸秋坚定的眼光中选择了相信他，在两人互相鼓励的眼神中，宋辰跨了进去，瞬间被黑暗包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宋辰睁开眼，霄逸秋就站在他的身边。天地暗淡下来，抬头望不见天，没有一束光，空气带着重量，让宋辰有些喘不过气，他只能猜测到他们身处于海底，只不过阎王殿以及来这里审判的鬼魂，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周的陌生场景让他有一些不知所措，宋辰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在这个可视距离不足五米的地方，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看向霄逸秋，内心想求一点心里安慰。霄逸秋的面容在这个黯淡的环境下显得那么阴沉，他没有回以宋辰目光，而是径直看向某处。

　　“霄逸秋，你没事吧？”他动手扯了一下霄逸秋的袖子，霄逸秋没什么表情，只是神色呆了些，让宋辰有些慌乱。

　　“别说话，你看前面。”他嘴唇轻启，望着霄逸秋这神秘的样子，宋辰一头雾水，依言往前看去，无光海底有一处形成了一个小型旋涡，缓慢旋转着，逐渐露出一点米粒大小的微光，这一瞬间被宋辰捕捉，它在这个漆黑的地方格外醒目。

　　宋辰只看着就移不开眼，似乎里面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在吸引着他，宋辰不由自主地朝着旋涡的方向奔跑过去，霄逸秋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跑到这白色光点面前。那是一面镜子，反射出宋辰的样子，它就伫立在宋辰身前一米远的距离，宋辰停下脚步，正好是一个一人身高的等身镜。

　　“宋辰……宋辰！”

　　“谁？谁在叫我！”突然出现的悠远的孩童声音让宋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惊吓，瞬间清醒了很多。他往镜子里面看去，自己浑身血污的样子都照的十分清晰，镜子里的自己同样打量着镜子外面的他。

　　“宋辰！”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宋辰在镜子里低下头，镜子里的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谭白楠。

　　“宋辰，宋辰……宋辰。”

　　越来越多的声音充斥着宋辰的脑子，他同时也在镜子里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有过一面之缘的，也有关系匪浅的，但毫无疑问，都是曾经他见过的人，跟他在梦境里相遇的人。

　　宋辰回过头，身边还是空荡荡的，甚至连霄逸秋也不在了。

　　他什么时候不见的？难道自己奔跑的时候他没有跟上来？

　　一种恐惧感和孤独感漫上心头，镜子里的人都在微笑地朝着自己挥手，是在欢迎他进去么。

　　宋辰也不知道盯着镜子里面看了多久，看到每一个人脸他都牢牢得记在了心里。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掌从身后覆盖住了宋辰的眼睛，宋辰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想要挣扎，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也喷薄在了宋辰的耳廓。

　　“闭眼，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是霄逸秋！

　　“你！你都知道什么？”宋辰没有掩盖自己忽然激动的声音，霄逸秋还在，他还在。

　　“我问了阎王，生死簿上查不到你，你的身份是个谜，我多少能猜到十有八九。”

　　千言万语涌上嘴边，一一被宋辰咽了下去，他挑了一个这个时候最应该关心的问题：“我现在在哪？你又要干什么？”

　　“海的尽头，说的更确切一点，是黄泉路的起点，轮回扳指还剩最后一次记录的机会，它会保证你回去路上的安全，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给你这个，以防你乱闯。”话说到这，宋辰就感到自己手上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他伸手尝试辨认，细软的叶子，好像是一朵花。

　　“彼岸花，黄泉路上长得到处都是，你带着它闭上眼，自然会看得清路。切记，路上会有很多东西想把你留下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眼，不要回头去看，在你无视的世界发光的东西才是真实存在的，彼岸花会帮你指明方向，等你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你就回到现实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宋辰及时打住霄逸秋下一步的动作，“我问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梦里的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宋辰内心急躁地等待着霄逸秋的回答，在他问了问题后，身后的人沉默了，他只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极其想知道霄逸秋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

　　没等宋辰等到霄逸秋为这个问题做出什么回应，一阵大力往他身后一推，宋辰手握着彼岸花的花茎，直直往镜子里面栽了进去。镜子上荡起微波涟漪，宋辰没有遭到任何阻碍，只一秒，镜面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