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获救之后 ...
-
获救之后
此时他们头顶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何田田甚至依稀能听到各种机械挖掘的动静。
终于传过来的响声不再像刚才那样,好像跟三公里以外苹果坠落的声音一样微弱而且难以分辨了。
现在青年和她一起大喊起来:“救命啊!来人啊!”
不久之后,他们终于听到了一点人声。
等上面的人再挖掘了一阵子之后,救援人员和他们联系上了。
救援人员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
这以后的救援进度,反而放得很慢。
为了安全起见,救援人员放弃了大型机械,开始主要依靠人工挖掘。
在被困漫长的十四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获救了。
青年在外面的强光射进来的那一刻,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们俩被挖出来的时候,还一直紧紧拥抱着。
在他们最终获救的时候,大家爆发出一阵欢呼。
救援人员急忙将他们分别抬上担架,到那时,两人的手才终于分开。
青年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之后,他被砖石砸中,鲜血淋漓的后背就更加疼了。
现场的医生紧急给他做了处理,迅速抬着他上了救护车。
他发现何田田没有被送上来,不由有点着急。
他一使劲儿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对医生说他没事儿,只是皮外伤。
医生对他好言相劝,说他必须做全面检查,不要心存侥幸。
医生坚定地又把他按了回去,让他趴在担架上,老实点儿不要乱动。
在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看到何田田躺在不远处废墟的担架上,闭着眼睛,精疲力竭的样子。
他问医生,跟他一起获救的那个女孩儿怎么不跟他一起上来。
医生看了一眼何田田,关上了门说:“伤员太多了,重伤的先走。你不要担心,你女朋友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她很安全。”
在何田田觉得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大把的救援人员到来的时候,她终于心里一松。
她的身心都已经到了极限了,逐渐陷入了半昏迷。
但是她在迷迷糊糊中,依然感觉到了她跟青年的手被分开了。
她努力睁眼去看青年怎么样了,却发现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她喃喃地问着救援人员:“现在是晚上吗?我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照顾她的人迟疑了一下,他伸手在何田田眼前晃了晃,发现何田田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他顿了顿说:“是晚上。你刚被救出来,不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何田田撑着一口气接着问:“跟我在一起的那个青年呢,他怎么样?他去哪儿了?”
救援人员一边给她喝水,让她小口喝,一边告诉她:“他没事儿,他只是皮外伤,已经先被送走了。”
何田田心里抱怨青年,怎么走的时候都没跟我打招呼,就这样晕过去了。
救护车风驰电掣地载着青年,迅速离开了爆炸现场。
已经到了半夜,春城满城的鲜花在夜空中盛放。
只是花树下没有彻夜狂欢赏花的人群,而是聚集着惶恐不安等待消息的人们。
往日宁静的春城变得动荡不安。
在发生这样的惨剧之后,春城已经全面戒严,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警察和警车。
当地的驻军也出动了。
在一株蓬勃开放的花树笼罩下的街角小超市里,一个买烟的小个子中年男人,摸了摸他秃顶的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外面走过几个巡逻的警察。
他就又掏出钱包对小超市店员说:“再来一包方便面和火腿肠。”
他在这条街道后面的老小区里租了一年的房子。
经常来这个小超市买东西,店员都跟他认识了。
店员不问他要什么牌子,就给他装好了,说:“十块钱。”
店员发现中年男人正在认真看着超市顶棚上挂着的电视报道。
电视里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放救援情况。
店员叹了口气,沉痛地说:“不知道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家伙干的。幸亏我那天当班没去春神祭,要不然可能躺在那儿的人就是我了。”
店员一边收钱,一边凝神听着伤亡以及寻亲的名单,看里面有没有熟人。
那天他们店里的同事去了春神祭的人里面,也有至今失踪没有下落的。
中年男人名叫孙承,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他低下头,掩饰着他的神情说:“是啊,死了这么多人,真惨,不知道是谁干的。”
他发现巡逻的警察已经走过去了,就拎起来他的塑料袋准备出店门。
正在这时候电视里的女主持人说:“下面插播最新消息,在古城广场倒塌的废墟里又发现了三十具尸体,另有两人被困十四小时之后获救。”
电视里躺在担架上的何田田的脸一闪而过。
孙承错愕地盯着电视看,他不由说:“埋在废墟里那么久,还能活下来么?”
店员有点欣慰地说:“太好了,又有人获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孙承盯着电视看,好像要将电视屏幕盯出一个洞,他眼里的毒汁快要飞溅出来了。
但是电视里这条消息过去之后,再没有播放有何田田的画面。
他想了想,转头问店员:“救出来的人先送春城中心医院吗?”
店员点头说:“是的,中心医院离得最近。先送那里抢救,然后再分流给春城别的医院,有无法处理的重病人再送省城。”
店员叹了口气:“等下了班我也要去中心医院看看,看看会不会有我那两个同事的消息。说不定他们也像刚才那两个人一样,被救出来了,正躺在医院里了。如果是那样,那就好了。”
孙承在店员的叹息声中离开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将塑料袋的带子,拧成了一团。
孙承心里想:刚才那画面一闪而过,到底是不是她呢?
什么狗屁电视,都不放被救者的采访。
她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大爆炸中都没死,不是说大部分舞台上的演员都死了吗?
死了这么多人,你都没死,你对得起给你陪葬的这些人吗?
孙承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得专门去医院看一看了。”
他想起来另一个很多年没见的人,脸上出现了厌恶的表情:“只有他那样的疯子才喜欢血肉横飞的地方,我晕血。”
在黑暗中,孙承的眼里闪着豺狼一样暴虐凶狠的光。
青年在春城医院做了初步检查,医生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他是腹腔内出血,出血量已经到了临界值,要不是抢救及时,极有可能会死。
一个小时以后,他就被直升机送往省城医院去做手术。
飞机狭小机舱里挤满了重病人。青年躺在担架上,看着好不容易疏通关系,陪他一起上了飞机的舅舅顾子鸥。
青年声音嘶哑地开口问他:“那个跟我一起被救出来的女孩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子鸥告诉他在这次恶性袭击里,伤亡人数众多,信息很混乱,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顾子鸥看着青年躺在担架上,插着各种管子,面色苍白,显得非常虚弱。
顾子鸥心情沉重地说:“没想到会让你遭遇这么大的危险,我真不该让你去春神祭。”
青年满心都是何田田。
他仔细回忆着,确定自己一直把女孩儿保护得很好。
虽然她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应该不会有事儿吧。
他只回答了舅舅一句:“去春神祭,我很开心。”
顾子鸥惊讶地看着他。
这次见面,顾子鸥就发现虽然青年面色苍白,但是自从他失恋以来,那种颓废悲伤的神情没有了。
青年躁郁不安的精神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了。
顾子鸥本来还以为是在生死之间,青年终于看清楚了情爱不过虚妄之物,放下了欧兰欣。
此时他才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顾子鸥终于感觉到这里的不同寻常来,也有点好奇青年关心的那个女孩儿的情况,就问他:“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她叫什么?”
被顾子鸥这么一问,青年这才发现他跟女孩儿从认识到分别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居然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
他轻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然后又说了一句:“我会找到她。”
顾子鸥看到他眼眸里闪过了一点儿火星,显得非常坚定。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开玩笑地试探他:“很少见这么关心一个人,共患难就是不一样。你不会爱上她了吧?”
青年看着舅舅,有点干涩地回答说:“我不懂什么是爱。”
然而他原本绷紧的全身都放松下来。
他的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多年未见的温柔气息。
顾子鸥的瞳孔一缩,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
担架上的青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顾子鸥再继续追问,青年却好像沉默的蚌壳一样再也不开口了。
顾子鸥一时踌躇,他不知道青年这点改变意味着什么。
他决定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这个女孩的情况。
飞机的舷窗外漆黑一片。
螺旋桨轰鸣着,飞机在云端极速穿梭。
顾子鸥看着青年的脸,想到他这十几个小时里的担忧和奔波,不由叹了口气。
恍惚之间他又看到了那个一被训斥,就藏在他屁股后面的调皮小孩儿,然而转瞬之间,小孩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时光如流水,他妹妹顾子柔早已化为一抔黄土,而她留下的这根独苗总算没有断在他手里。
顾子鸥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想到妹妹临终之前把所有恩怨都放下了,唯独放不下她的孩子。
他不由心里隐隐作痛。
妹妹那么慎重地向自己托孤,自己这些年却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抚育青年,如果到最后自己连外甥的命都保不住,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地下见顾子柔了。
这次青年能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顾子鸥恨不得去把满天神佛都拜一遍。
虽然现在青年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但是他能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他已经想要跪下来感谢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