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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消失的何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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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精良的车里,木香中透着血腥味。
趴在座位上的云逸舟,在半昏迷中想着父亲的话。
他心里也一直很清楚他的处境。
这也是他丝毫都不敢放松,始终像走钢丝一样提着心的原因。
云逸舟从开始就知道,董事们不想看父亲只手遮天,把他当做制衡父亲的武器。
等什么时候他也有了父亲那样滔天的权势,那董事们就会转过头来对付的他了。制衡之道就是如此。
从六百年前云、顾、何三家重建衍极开始,衍极就不再是他云家的私产。
好在大家一直斗而不破,始终懂得在斗争中妥协。
这六百年的衍极发展史波澜壮阔,有无数前辈为之牺牲、奉献、创新,同时也浸透了各种阴谋,甚至染上了血色。
远的不说,最近二十年里,本是创始人之一的何家,就在上一代继承人何蓬远故去后,失去了公司的管理权。
情势如此严峻且复杂,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只是谁是棋手谁是棋子,谁能笑到最后,不到最后一刻无人知晓。
也许到衍极倒下那天,才能分出胜负。
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争这个胜负有什么意义?
云逸舟微微苦笑着。
他想倒是欧坤宇的立场,着实让人猜不透。
他以为父亲这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召开董事会罢黜他,一定是得到了欧坤宇的支持。
他和欧兰欣退婚的消息,居然以公司内部简报的形式,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公司。
这足见欧坤宇的态度。再加上欧坤宇一直看好大哥而不是他,现在欧坤宇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站在他这边。
云逸舟在飞机上给欧坤宇打电话,欧坤宇什么都没说,只是含糊地让他养病。
他以为欧坤宇已经表明了态度,那这次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想到这儿,云逸舟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顺着玻璃窗流淌的雨水。
雨刷器刷得飞快,可是它在防风玻璃上刷出的半圆形视野,几乎在瞬间就被雨水侵袭变得一片迷蒙。
严松月完全是凭第六感在开,他快把车开得飘起来了。
云逸舟从口袋里艰难地掏出电话,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欧兰欣的电话。
雨哗啦啦下个不停,电话里空寂地响起了欧兰欣的彩铃Evanescence的Everybody‘s Fool。
女歌手愤怒而绝望的歌唱,在这雨天里更显寂寥。
他等着彩铃唱了好几遍,到最后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云逸舟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写了一条短信:“祝贺你达成心愿。”
看到手机闪烁着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他放下手机,将头埋在胳膊里苦笑了。
没想到自己现在还心存幻想,这样可不像自己。他们之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或者像欧兰欣说的那样,他们从来没有开始过。
雨越来越大,窗外的魔都被雨水迷离大幅色块。
回到医院,他疼得一身冷汗,医生紧急送他进手术室,又给他缝了一遍伤口。
等麻醉劲儿过去之后,他立刻不顾医嘱,坚持在病床上边打点滴边办公。
看到他伤口迸裂的样子,舅舅对着他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这次醒过来,舅舅就把他看成瓷娃娃一样,什么活儿都不让他干。可是他并不听顾子鸥的。
顾子鸥看他那么固执,更加生气,也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么自虐。就索性把他留在文件堆里,自己一个人回家去了。
顾子鸥走了之后,他立刻打断了手下人的汇报。
他们正在跟他说公司计划的运转情况,被他突然打断,都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已经耐着性子听他们汇报了二十分钟,但是他们始终没有说到他最关心的事儿。
他决定不再忍耐,直接问严松月了:“那个爆炸中跟我一起获救的女孩儿,查的怎么样?有她的消息吗?”
严松月一边看着云逸舟的脸,一边斟酌着说:“这件事我也正打算跟你说。你刚联络我,我就派人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春城,查到了当天的所有救援记录。但是所有的救援记录里都只显示,当时现场只有你一个人。当晚你是一个人从废墟中被救出来的,完全没有你说的那个女孩儿。”
他用带着一丝同情地的目光看着他:“你确定,你描述的那个仙女一样的女孩确实存在过吗?她不是你在昏迷中产生的美好幻觉吗?”
云逸舟惊讶地看着他。
自从跟女孩分别之后,他心中那隐隐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的心沉了下去。
女孩儿美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尽量打消在那瞬间涌上心头的各种可怕的假设。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思索着说:“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脑子没问题,分得清楚幻想和现实。你们从春神祭的庆典开始查,她参加了庆典,把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出来给我看。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好好查。”
此时千里之外的省城医院里,何田田对云逸舟在寻找她的事儿一无所知。
她正在病房里,等待大夫来通知她眼睛的最后检查结果。
她本来觉得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失明的准备。
但是到出结果这一天,她还是很紧张。
窗外的繁花开到极盛极艳处,已经开始凋谢了。
这几天病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几乎要压过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本来廖天鸿和孟芸说好了,这天出结果,他们要早点过来。
但是到现在她都听到医生开始查房的声音了,他们俩还是没有来。
同病房的两位病友和他们的家属,都来安慰她说:“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对大家挤出点笑容。
她听到了医生们已经从隔壁病房走出来了。
她的主治医生是个小老头,据大家说他是这里最好的眼科大夫,医术很精湛。
医生走进来直接走到了她面前,向护士询问了她早上的例行检查结果,眼压多少之后,朝她俯下身。
老头的声音很柔和:“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还觉得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说头晚上比较疼,白天好一些。
她一边尽量镇定地回答医生,一边忐忑地等待医生说出最后的检查结果。
医生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今天出结果,你家属不在吗?”
何田田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她声音开始有点颤抖。
事到临头,她还是没法保持平静,她问:“检查结果很糟糕吗?我做好思想准备了。请告诉我吧,我受得了。”
医生看着她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却说:“不要害怕啊你,别担心,怎么你脸色这么难看。你的检查结果显示你大概率能恢复视力啊。你是在爆炸中脑部受到撞击,脑部淤血压迫神经造成的失明。”
医生接着说:“片子上你脑部的淤血已经在逐步吸收,你的眼底视网膜晶状体都完好。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请了脑外科的专家来会诊,做一个手术就解决了。你的这种情况不能拖。你前期的检查已经基本都做完了。等脑外科的专家来了之后,下午就给你加一台手术,我们马上就做。只是你的家属到底什么时候来,手术要家属签字。”
何田田听到“能恢复视力”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彻底愣住了。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猝不及防地迎来了曙光。
就好像在断头台上最后一刻被赦免的死囚一样,后面医生说的话她每一句都听得很清楚,但是她的大脑好像停摆了一样,每一句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何田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医生,只是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终于突破睫毛,笔直地从脸上流下来,画出两道闪亮的道子。
医生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拍拍她,声音更柔和了。
医生安慰她说:“小姑娘你不要哭啊。你别担心,我们医院的脑外科不错,你这种病情并不复杂。手术过后,你的视力很有希望恢复。”
等医生走了,同病房的大家们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祝贺她。
这时候她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师母的脚步。
她摸索着从床上站了起来。
师母一进来就看到她哭得那么厉害,心里一紧,以为她听到了最坏的消息。
孟芸紧走几步来到她面前,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说:“甜甜,别着急,没关系。省城医院治不好你,我们马上就联系转魔都医院。如果魔都也不行,我们就去美国。你别担心,我们把所有能试的法子都试一试,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一旁二号床的病友,看师母很着急,笑着告诉她:“你搞错了,医生说这小姑娘做个手术眼睛就能看到了。”
何田田这时候已经一头扎进了孟芸的怀里,她抱紧了师母,痛哭起来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了。太好了,我瞎不了了,实在太好了。”
她再也不想假装坚强了。
她一边哭,一边宣泄着她这几天的心中压抑着的恐惧:“我好害怕师母,我一直都好害怕。我跟自己说不要害怕,但是我其实还是好害怕。我害怕就这样在黑暗中过一辈子。瞎了,比要我命都难受。”
孟芸也搂紧了她。
她和廖天鸿没有孩子,一直把何田田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她心里也是又高兴又担忧说:“甜甜,大夫都说你能好了。没事儿了啊,都会好起来的。真是个傻姑娘,现在不要害怕了啊。我去找医生问情况。你躺着别想了要休息等手术了啊。不害怕了啊。我们不哭了。”
说着她自己却也掉下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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