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大人真的不想当皇后[星际]》鲤什么

16、满城烟火

　　星历2143年11月7日，坠星大陆的大萨满乌兰塔娜，经历了长达数月的星际旅行，带着诸神的祝福，首次来访赛库星国。
　　尊敬的皇帝陛下凯乌·弗雷斯特，公主殿下索菲娅·弗雷斯特，和亲王殿下塔克·弗雷斯特共同出席了迎接大萨满的盛大典礼。
　　星国最高规格的国宾晚宴，由御膳房厨师长、天才厨师蒂莫西·邓亲自掌勺。
　　端上餐桌的第一道菜，是一盆香气扑鼻的橙子，外皮上雕刻着一圈圈精致的花纹。
　　“这个怎么吃，直接抱着啃吗？”索菲娅瞪大了眼睛。
　　“这是坠星一道著名的古菜，叫做蟹酿橙。”大萨满乌兰塔娜是一位年过七旬的慈祥妇人，发色灰蓝，微笑着向索菲娅介绍。“公主殿下，你把橙皮的盖子打开看看。”
　　打开橙皮，索菲娅这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果肉早已被悉数挖走，留下橙子的外皮作为容器。细嫩的新鲜蟹肉，用料酒和橙汁煮透勾芡，填入橙皮中，以大火蒸煮。橙皮经过加热，释放出迷人的柑橘芬芳，酸甜果味加上一勺蟹醋，将蟹肉的鲜美烘托到极致，甘、酸、甜、咸、鲜、香彼此交织，层次丰富却又浑然一体，妙不可言。
　　索菲娅连吃了三蛊蟹酿橙，又被下一道香喷喷的硬菜吸引了视线。
　　肥瘦相间、肉质鲜美的梅花肉，剁成略带颗粒感的肉末，加入葱姜水、盐、白糖、胡椒粉、生抽、蚝油、鸡蛋、淀粉和切碎的荸荠，搅拌成嫩滑粘稠的肉馅，捏成鸡蛋大小的肉丸子，放入热油中炸至表面金黄，再用葱姜、桂皮、八角、香叶、辣椒等香料和红烧汤汁细细炖煮，最后收浓勾芡。做好的红烧狮子头鲜香油亮，软嫩劲道的肉末裹着爽脆的荸荠，色味俱全，满口余香。
　　索菲娅正捧着碗，一口丸子配一口米饭，埋头大吃，凯乌在她身边慢悠悠地开口：“亲王殿下，您怎么不动筷子？是对今天的菜色不满意吗？”
　　索菲娅抬头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叔叔面色有些凝重，好像从落座开始，就一口菜也没有吃过。
　　“实在抱歉，陛下，大萨满。”塔克亲王微微颔首。“今天我实在是身体不适，没什么食欲。这些菜，还是大家一起品尝吧。”
　　说着，塔克亲王把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推向长桌中央。
　　豆腐与河豚炖成一锅浓汤，香气鲜美，洁白如雪。
　　五颜六色的蘑菇撕成小块，和五彩斑斓的花朵同锅烩煮，丰富的游离氨基酸散发出馥郁浓香，色彩绚烂无比。
　　最后一只圆碟中，气味辛辣的芥末酱汁，映衬着章鱼身上的奇妙花纹，诱人食欲大开。
　　“那我就不客气了~”索菲娅舀了满满一碗河豚汤，被鲜味惊得大喊出声。“好香！”
　　塔克亲王热情地指向桌面：“陛下，大萨满，两位也尝尝吧。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眼看凯乌和乌兰塔娜分别品尝了这几道差点被忽视的美食，塔克亲王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没想到，赛库星国竟然有如此正宗的坠星美食，”乌兰塔娜赞美道，“甚至比坠星大陆的厨师做得还要好。”
　　凯乌微微一笑，替他的御厨大人道谢。“大萨满过奖了。群星中的所有美食，都是太空诸神赐给人类的奖赏。”
　　“你有这份虔诚的心意，诸神定会赐福于你。”
　　听见他们的这番对话，塔克亲王在一旁放声大笑起来。
　　“这都星历2143年了，还在扯什么诸神？我倒要看看，你们天天供奉的诸神，今天会不会来救你们！”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忙着胡吃海喝的索菲娅，也惊讶地放下碗，看向这位大逆不道的皇室成员：“亲王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
　　塔克亲王双手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对着凯乌大声怒斥。
　　“我早就忍够了！先是你爷爷，然后是你爸爸，然后是你！你们个个都满口太空诸神，你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力量不是信仰，而是科技！我们应该选择的盟友，不是虚弱不堪、堆着几座破神像的坠星大陆，而是强大先进的万国星盟！”
　　年轻的皇帝陛下没有丝毫畏惧，直视着亲王逐渐失去理智的眼睛，凛声质问：“所以为了拉拢万国星盟，你不惜把我们的孩子贩卖过去，让他们成为人体实验的样本？”
　　“那又如何？”塔克亲王冷笑。“科技的进步，是需要代价的！”
　　凯乌脸色一沉。“十七年前，你复制我的签名，指挥星辰骑士团进攻溪谷星，也正是因为溪谷星公爵伊万·纳卡吉发现了你走私人口的证据，你必须杀掉他灭口，再放火把星网服务器烧得干干净净。”
　　“那又怎么样？”亲王举起双臂，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亲爱的皇帝陛下，现在逮捕我可能有点迟了，毕竟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10分钟了。”
　　“10分钟？”凯乌眉头轻挑。“殿下何出此言。”
　　亲王笑嘻嘻地用筷子挑起一块章鱼，上面布满了一团团暗色的花纹。
　　“这种章鱼，叫蓝环章鱼，毒液中含有河豚毒素，是人类已知毒性最强的海洋生物之一。当然，这桌上的河豚和蘑菇也有剧毒。刚才三位都吃了不少，最后还有什么遗言，不妨现在告诉我。”
　　索菲娅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冷气。“那我岂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哥，你碗里的蟹酿橙给我，我再吃一个……”
　　“真是个可悲的家伙。”亲王斜乜她一眼。“也罢，你就尽情享受，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吧。”
　　被告知了如此残酷的事实，凯乌却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塔克叔叔，你有什么遗言，也可以现在告诉我。”
　　“是河豚毒素开始生效了吗？凯乌，你在说什么傻话？”
　　“第一，为了避免继续出现更多像你这样的蛀虫，我决定废除《贵族隐私保护法》。从今天起，赛库星国所有的贵族，包括我和索菲娅，必须接受民众和舆论的监督。”凯乌敲了敲胸前的纽扣。“刚才你的一切言行，都在星网上全程直播，现在星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卖国弑君的奸贼。”
　　塔克亲王笑得直不起腰，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亲爱的侄儿，你都快死了，还有闲心说这个？”
　　凯乌依然对他的嘲笑无动于衷。
　　“第二，蒂莫西是我的人，这些菜全都没有毒。”
　　听到这里，塔克亲王的笑容赫然僵住：“你说什么？”
　　凯乌夹起一块“蓝环章鱼”，放在河豚汤里轻轻一涮，那些花纹竟然在水中化开，彻底消散。停留在筷子上的，俨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八爪章鱼。
　　“什、什么……”塔克亲王目瞪口呆。
　　“章鱼和蘑菇都是故意画成这样的，河豚也没有毒。”
　　塔克亲王看着凯乌，发出一声冰冷的狞笑。“那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难看罢了。动手！”
　　随着亲王一声令下，侍从的队伍中有四五人举起核铳，瞬间瞄准了凯乌。
　　就在枪声响起的前一刻，凯乌身后的金发侍从突然朝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蒂莫西！”
　　凯乌还来不及把人拉走，子弹已经逼近蒂莫西的胸口，旋即失去动力，坠落在地。
　　亲王的部属没有机会再开出第二枪，便被杰罗尔德带领的星辰骑士齐齐拿下。
　　“随身防御力场，是万国星盟的顶级科技！”塔克亲王被杰罗尔德反铐双手，挣扎着大喊。“就是他，这个厨师蒂莫西·邓，是他下的毒，他才是万国星盟的走狗！”
　　“我劝您还是把话留着，到皇家法庭上说吧。”
　　杰罗尔德毫不客气地给塔克亲王戴上口枷，押往地牢。
　　凯乌掰着蒂莫西的肩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一直沉稳冷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防御力场？”
　　“是父亲给我的……”蒂莫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装备。”
　　默然看完全程的乌兰塔娜，此时倏然开口：“陛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带上这位厨师先生，陪我一起散散步吧。”
　　“那……”索菲娅看看乌兰塔娜，又看看凯乌，一脸茫然。“你们走了，我还能接着吃吗？”

　　乱局终了，三人漫步在皇宫的屋顶花园。
　　乌兰塔娜仰望着头顶的星辰，说起了一些年代久远的故事。凉爽秋风吹拂着她灰蓝色的长发。
　　“我年轻时，曾经作为人质，被软禁在万国星盟，长达数年之久。那时，我与万国星盟的一位将军坠入爱河，生下了一个女儿。我万分思念坠星大陆，只能四处收集食材，制作坠星料理，慰藉思乡之苦。同时，也将这些厨艺和菜谱整理出来，教给了我的女儿。直到战争开始，将军因通敌的罪名被逐出万国星盟，我和女儿也被迫骨肉分离。”
　　“刚才亲王说，你叫蒂莫西·邓。”乌兰塔娜停下脚步，转向蒂莫西，笑容依然温柔，眼中却有泪光闪烁。“我想，你大概认识我的女儿，她叫邓鸢凝。”
　　眼角一暖，蒂莫西一时说不出话。“您是……”
　　是母亲的母亲，他在群星中的最后一位亲人。
　　乌兰塔娜握住蒂莫西的手，皱纹密布的掌心一片温热。
　　“当年，将军将他的防御力场送给了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转送给了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又给了你……或许，这就是爱的传承。蒂莫西，就像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们相隔浩瀚群星，却可以在诸神的守望之下，品尝同样的美食，感受同样的爱意。”
　　原来，美食从来不是复仇的工具，而是跨越遥远时空，传递爱意的桥梁。
　　母亲所有严厉的训诫，那些重复千万次的烹饪步骤和流程，早已刻入他的骨髓，寄托着永远不会消散的血脉亲情。
　　“外婆……”蒂莫西总算哽咽着唤出声来。
　　在蒂莫西的眼泪夺眶而出之前，乌兰塔娜伸出双手，将他轻轻搂入怀中。
　　“这一次，我会在赛库星国停留很久的。诸神告诉我，鸢凝已经重返群星。但我想多陪陪我的宝贝外孙，听你讲一讲，鸢凝这些年的故事。以及，诸神还告诉我……”乌兰塔娜慈爱地拍着蒂莫西微微抽动的肩膀。“你们的婚礼，或许需要一个长辈来当证婚人。”
　　砰——
　　一朵烟火在他们头顶炸开，紧接着又是另一朵。
　　很快，几乎整个烟镇都被璀璨的烟火笼罩，刚通过直播见证了整场晚宴的人们，正在纵情庆祝皇帝陛下的胜利。
　　“这个浪漫的时刻，就留给你们年轻人了。”乌兰塔娜松开蒂莫西，笑容慈祥。“我去陪公主殿下，再吃几口吧。你好不容易做了一大桌子菜，可不能浪费了。”
　　送走了乌兰塔娜，凯乌一把握住蒂莫西的手，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御厨大人，你的祖母，坠星大陆尊贵的大萨满，刚才是不是把你许配给我了？”
　　蒂莫西故意摇摇头。“这都什么年代了，也不能外婆和诸神说了算吧？”
　　“那你怎么说？”凯乌反问。“御厨大人，你愿意一辈子做饭给我吃吗？”
　　“只是做饭的话……可以。”
　　凯乌朝前走了一小步，将蒂莫西圈入怀中，声音变得暧昧而低沉：“那……做饭的同时，顺便当一下皇后呢？”
　　蒂莫西看向面前的男人，那双眼眸漆黑如夜，又温柔如水，漫天烟火倒映其中。
　　御厨大人没有回答，只是捧着皇帝陛下的脸，垫脚亲了上去。
　　毕竟，做给皇帝陛下的每一道料理中，已经盛放着很多很多的爱意，再也不需要额外的言语。
　　夜空中，烟火灿然，星河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