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莉和酒》Uin

9、第九章

　　苏莉被老罗叫去工作室干活，晚上才被放出来，她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桌子，喝酒唱歌掷骰子。
　　有几个生面孔，苏莉刚进门，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男孩子就朝她笑着打招呼，“嗨”
　　“嗨”，苏莉正要进吧台里，被李果拉过来坐下，“来喝酒来喝酒。”
　　红卫衣叫管昇，是个街舞教练，三个月前出了场车祸，截了一只脚，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遭遇如此磨难，并未失去对未来的希望，依旧抱着乐观的态度积极面对人生，一身阳光。
　　晚些，薇爷带着她的小男朋友也来了，一群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老板直接把店打了烊。

　　苏莉抱着瓶啤酒，和陈酒坐在吧台前，她看着管昇坐在轮椅上，上身舞动着的，大家给他鼓掌、呐喊、打拍子，气氛异常欢乐。管昇跳着跳着离开轮椅，单脚站了起来，身体扭动了两下，没支撑住直接倒进了刘厨的怀里，引得一阵欢笑。
　　“好乐观的一个人。”苏莉说。
　　“是的。”
　　“你怎么不去喝酒？”
　　“我不喜欢喝酒。”
　　“……”苏莉一本正经的说，“你可是调酒师诶！”
　　“调酒师就一定喜欢喝酒？”陈酒手里转动着啤酒盖，“我最开始做这行的时候，酒量不行，天天喝到吐胆汁。”
　　“这么惨。”
　　“你以为呢？哪行都不容易。”
　　“我觉得调酒挺简单的呀。”
　　陈酒睨了她一眼，笑了笑，“我是没忍心打击你。”
　　“……”苏莉扭过脸去，“跟你聊不了两句。”
　　“都快十句了。”
　　“你好烦啊。”
　　…

　　最近天暖和很多，一些不怕冷的家伙们甚至穿起了短袖，沿着景河边有很多夜跑、散步、遛狗。随着天气的好转，店里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很多时候因为太忙，一晚上苏莉都难与陈酒说上几句闲话。
　　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不觉就到了深夜。晚风凉的很，天上还漏下点毛毛碎雨下来，外头的人躲进屋子里，里头的的人不想出门。
　　老板最近扎在北大街的烟酒店，两天没露面了，酒吧里的大家更加自由。小伟在后厨和刘厨打游戏，李果和男朋友约会，偷偷溜走了。

　　雨还在淅淅碎碎的下。
　　陈酒与苏莉说，“要不你先回去吧，趁雨不大。”
　　“你呢？”
　　“我再待会，等许卉来交班。”
　　“那我也再等会。”
　　“你走你的，不用等我。”陈酒从吧台地下抽出一把伞，“拿去用吧。”
　　“这么想轰我走。”苏莉接过伞，去洗手，“那好吧，我走了。”

　　正说着，几个喝醉酒的大老爷们吵吵嚷嚷的进来了，苏莉对着水池甩了几下手，用抹布擦干净，“回不去喽。”
　　苏莉正要去接待，陈酒握住她的小臂，把人拉了回来，“你走你的，我去。”
　　苏莉笑了，“怎么，怕我被调戏啊。”
　　“怕你晚走被淋成鬼。”
　　“淋就淋呗。”她歪了歪脑袋，“你家不是近么，大不了过去蹭一晚喽。”

　　陈酒懒得理她，拿着单子刚走出吧台，就被苏莉一把抢了过去。
　　“我去。”她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举着单子摇了摇，潇洒地过去了，“小场面。”

　　老酒鬼们点了十几瓶啤酒，没喝完，手提着就走了。
　　毛毛雨更小了点，滴滴答答的坠落着，晕了手臂大片衣裳。
　　陈酒把伞往她身上偏了偏，两人的身影模糊的流淌在湿润的地面上，寂寞而浪漫。

　　公交站前，苏莉说:“我到了。”她个子本就高，今天穿了个中跟，有一米七四左右，站在台阶上几乎平视着陈酒，“谢谢你啦。”
　　“那我走了。”
　　“好。”苏莉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檐下，“再见。”
　　“嗯。”他转身离开。

　　“陈酒。”
　　他回头，见她半天不吱声，问道:“有事么？”
　　“我追你那么久，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
　　“好心累。”
　　“……”
　　“想着姐姐我也是一堆人排着队追求的，怎么就到你这碰了壁。”
　　“……”
　　“还是个无敌金刚壁。”
　　“……”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就不缠着你了。”
　　“……”
　　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莉豁达地笑了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车来了。
　　“那我走了啊。”

　　“等下。”他的声音太小了，苏莉已经坐上了车。
　　算了，明天再说吧。

　　车窗里，她挥了挥手，车开走了。
　　…

　　最近，老罗在做一套组合人体雕塑，苏莉在他的工作室忙的昏天暗地，每天早出晚归，整整一周都没去酒吧。
　　晚上，老罗抽空带着她去参加了个宴会，来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业内人士，苏莉陪着笑脸跟着老师到处晃，高跟鞋磨破了脚后跟，疼习惯反而麻木了。
　　…

　　九点了，苏莉又没来。
　　陈酒一晚上心不在焉的，几天不见，居然想她了。
　　他没精打采的调着酒，忽然进来一个黑裙女子。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噔的一下，见不是苏莉，又落寞的低下头去，继续调酒。
　　…

　　凌晨，多二十分。
　　外头下起小雨来。
　　夜里风凉，苏莉套了件风衣，站在酒店门口，仍觉得有些冷。
　　老罗中文很好，不看他的脸，总觉得是个地道的中国人，“走吧。”
　　“好的。”

　　回学校的路上，苏莉开了车窗，小雨被风吹进来，扑打在她的脸上。
　　“关上窗户苏莉。”
　　苏莉没有回应他。
　　老罗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突然想起一个人。”
　　“男孩子？”
　　“嗯。”
　　“没听你提起过。”
　　“最近一直忙，把他给忘了。”
　　老罗笑了一下，“怪我喽。”
　　苏莉沉默了两秒，突然回过神，怂的弯下腰来，“我错了。”
　　老罗又笑了，“怕什么，我又不会骂你，这几天表现得不错，明天给你放个假。”
　　“师父在忙，我哪敢放假啊。”
　　“就你嘴甜。”老罗抱着臂，闭上了眼，“装什么客气，你啊，我看的透透的。”

　　苏莉中途下了车，又打了个车风尘仆仆的冲到酒吧来，一进门就直奔吧台，然而，没见到她想见的人。
　　陈酒下班了。
　　店里坐着一个客人，男的，一个人坐在角落喝闷酒，看上去有些阴郁，除了他就只有小伟还没有走。
　　“你怎么那么晚还来。”
　　“来找陈酒啊。”
　　“老陈早走了，好像有什么事。”小伟也坐下，“你应该先给他发个信息，问问。”
　　“算了吧。”
　　“那你回去吗？”小伟叹了口气，朝角落的客人看过去，“那个人点了两瓶科罗娜，坐一晚上了，到现在还不走，我都不能下班。”
　　“那我陪你坐会？”
　　“好啊。”
　　苏莉无聊的坐着，忽然说：“我给你调杯酒？几天不摸，手痒痒了。”
　　“好啊好啊。”

　　苏莉走进吧台，翻了翻水果箱，从里头拿出几颗青梅、一颗青柠、半根甘蔗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来。
　　“这是做的哪个款？黑暗鸡尾酒吗？”
　　“我之前做过的一杯，给陈酒尝过，他说不行，我再做一次试试。”
　　“……”小伟倒吸一口气，“可怕。”
　　“怕什么，我可是很厉害的。”

　　苏莉把水果洗干净，切了几片青柠和甘蔗条备用，再拿半个青柠榨汁，加上金酒、甘蔗糖浆、雪碧、冰块放入摇杯中晃。
　　“可以啊莉姐，越来越有老陈的风范了。”
　　“我比他帅多了。”
　　苏莉取出布丁放在酒杯底，将青柠片铺在上头，放入三颗分裂的青梅进去，将细长的甘蔗条斜放进去，加入方冰与碎冰，再把混合好的液体倒入酒杯中，加上青柠片与小雨伞做装饰，插上纸管，便完成了。
　　“好了，尝尝。”
　　“真好看，这下雨天的，应景。”小伟刚要接过去，苏莉突然挡开他的手，“等一下。”
　　“怎么了？”
　　她拿出手机，“我拍张照。”
　　“好嘞。”
　　苏莉咔咔的拍了两张照，“好了。”
　　“那我喝啦。”
　　“喝吧。”

　　她发了个朋友圈。
　　“好喝欸，这个完全可以卖了。”
　　“得老陈真传啊。”
　　“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苏莉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光顾着看照片底下一条条评论。
　　【狗莉牛啊】
　　【在哪疯呢？】
　　【好看】
　　【哪个酒吧？】
　　……
　　【这酒真好看】
　　【狗莉傲娇的一个也不回】
　　…

　　另一边，陈酒刚准备睡觉，看到了苏莉朋友圈发的鸡尾酒照片。顿时，他像打了鸡血一样腾地坐了起来。
　　甘汀夜一号。

　　活了，终于活了。
　　…

　　角落的客人终于起身了，小伟松了口气，眼睛往上翻了个白眼，“终于可以下班了，莉姐，你结下帐吧，我去收拾一下桌子。”
　　“好。”
　　客人走了过来，冷着个脸，双目无神，整个人木木的，像这雨天里的游魂，付了钱便走了。

　　苏莉把吧台里头收拾干净，准备离开，刚擦了手，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冲了进来。
　　她看着门口的人，楞是讲不出一句话来。

　　他穿着黑卫衣，头顶着卫衣上宽大的帽子，脸上挂了个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尽管这样，苏莉还是认出了他来。
　　“你怎么来了？”

　　陈酒抬起手，扯下帽子，睫毛挂着一滴雨水。
　　啪嗒——
　　掉了下去。

　　因为，我想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