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裴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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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今天很高兴。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陈青了。
一张大圆桌上，他与陈青隔着三个人，勉强算得上是对面。
她来晚了一天，和他同事罗晓晓坐在一起，两个人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话，显然是极为熟悉的。
应该说，整张桌子上，与她唯一不熟的只有自己。
但似乎，所有的人都并不记得要将他们互相介绍，仿佛这不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借着夹菜的机会，轻轻地往她那边一看，很快又低下头认真地吃起了刚放进碗里的鱼肉。
心里却开始回想刚刚的那偷偷一瞥。
虽已是十一月中旬，但这几天天气暖和阳光照耀，只需穿一件薄薄的外套便足以应对初冬的微冷。
今天的陈青长发披肩，焦糖色麻花开衫下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复古格子过膝连衣裙，衬着她那张白净的鹅蛋脸，煞是好看。
裴然的心忍不住有些波动。
“裴然最爱吃鱼了，琳琳还不给人家多夹一点。”
坐在他右侧第三个位子那个中等个头穿着西装的戴眼镜青年突然出声，眼神毫无遮掩地落在了裴然和紧挨着他而坐的苏玉琳身上，再明显不过地打趣道。
苏玉琳佯装气恼地要打那人，语气中却透出了一丝羞赧，“经理，你说什么呢？就你嘴多！”
被她叫做经理的男人名叫李方，正是裴然新进公司的顶头上司，而坐在苏玉琳和李方中间那个穿宝蓝色套裙的女人正是李方的女朋友于杨柳。
苏玉琳是李方一手提拔上来的技术骨干，又是于杨柳的闺中好友，三人的关系向来很好。
此时，于杨柳正跟众人说起昨天他们几人先到B市之后发生的事情。
“晓晓，你们是不知道。昨天晚上这两个人可是偷偷地跑出去约会了，还特意趁我跟老李不在的时候溜出去呢，啧啧。”
“哎呦，琳琳跟裴然果然有戏哦~”
“看来，我们的琳琳今年有望脱单啊！”
“就是就是！”
众人的打趣声中，裴然并没有听到陈青的声音，她只是再平常不过地附和着其他人，脸上摆出的轻笑甚至连弧度都有些过于标准。
不知为何，裴然的心里突然有些气恼起来。
他抬起头，再正经不过地解释道：“没有的事，我跟苏姐只是刚好在门口碰到，便凑巧一起去附近的夜市逛了逛。”
他这话一出，坐在陈青和罗晓晓一侧的饶明欣便笑着开口打圆场道：“那你们俩也是有缘了，这么巧哈。”
饶明欣是苏玉琳的大学同学，大学一毕业便早早地结婚生子，如今也在A市生活工作，与苏玉琳关系自然是很好的。此时的出声显然是不想让好友苏玉琳尴尬。
“男才女貌啊，我就说嘛，你们就该凑成一对。刚好明天圆圆结完婚，下一波就到你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
李方孜孜不倦地想努力做好自己的“红娘”工作，他女朋友于杨柳也不甘落后，继续开着裴然和苏玉琳的玩笑。
“裴然啊，人家琳琳就比你大四岁，看着也就跟小姑娘一样，还叫什么姐啊，快改口叫名字。再说了，这年头姐弟恋一点也不稀奇，琳琳有车有房的，你又是一个人刚到A市，你看多适合啊。”
裴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耳边很快就响起苏玉琳那爽利的声音。
“哎哎哎，你们干嘛呢，人家小帅哥都要被你们气得不想搭理我了，还是不是朋友啦。”
裴然却没怎么在意她的话，耳朵竖起，罗晓晓不大不小的声音这时飘了进来。
“他就是我跟你之前说的，琳琳的那个小朋友...”
他迅速地抬头似随意地看了正认真听着罗晓晓解释的陈青一眼，下巴忍不住一紧。
裴然知道，罗晓晓口中的小朋友说得正是他。
在罗晓晓，或者在大部分同事们眼中，他裴然早已是被划归到苏玉琳势力范围的人。纵然他并没有对苏玉琳表现出任何过分的举动，但在对他有意的苏玉琳和她一众朋友同事的日常打趣下，旁人已自动将他们两人划为一体。
只不过是尚在暧昧期罢了，迟早会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这就是众人的心声。
裴然的喉咙有些发干，刚吃下去的那块鱼肉似乎卡在食道处动弹不得，犹如被人强塞进去的一般。
对于手中那碗刚刚吃下一半的饭，裴然也顿时没了食欲。
其实，苏玉琳虽然比他大了四岁，但如今也就不敢二十七而已，谈不上算老还是年轻。
毕竟，在裴然眼里，苏玉琳就只是个比他大上几岁的同事而已。
苏玉琳的容貌，资产又或者是她的性格，对于裴然来说都不重要。
裴然心里突然清晰地浮现出另一张脸来。
那是陈青的脸。
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裴然对于陈青的熟稔似乎已远超朝夕共事了几个月的苏玉琳。
他知道陈青甚至比苏玉琳还大上一岁，但裴然却从未觉得陈青与他有任何年龄差距。
并不是说，陈青打扮上有装嫩嫌疑。相反，两次见面，陈青的穿衣风格都很固定，也很符合她的年龄。
陈青皮肤虽然不算很白，但也没有什么瑕疵。所以，即便素妆淡抹，也总是温柔潋滟的。
不同于苏玉琳的爽朗，陈青显得有些内敛话少，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淡淡浅浅的。
但不知为什么，裴然却总觉得，这些都不过只是陈青面对尘世社会所戴上的一层面具。
她与更为亲近的罗晓晓说话时，那时不时漾起的单边梨涡和弯弯笑眼，便是最好的佐证。
这也让裴然得出一个结论，陈青是个慢热的人，但应该也是外冷内热而已，他小心地揣测着。
一顿饭快要吃到结尾时，宴会的主人李圆才姗姗来迟。
李圆人如其名，生得珠圆玉润，脾气也向来温和有趣，在部门里与同事的关系都很不错。
所以，这次她在老家B市结婚，不少同事还专门从A市开车过来赴宴。
他们这一桌除了裴然，都算得上是准新娘李圆认识有好几年的老友。
于是，明明明天才是李圆结婚的好日子，这几个人却早了一两天就先过来了，关系可见一斑。
李圆的老家在B市近郊一个富裕的镇上，传统的婚俗习惯仍旧保存了下来。
今天这顿婚前晚宴，便是在她家宗祠开设的。
翻新过后颇为大气的祠堂里，此刻气氛正热。
因着准新娘的到来，裴然得以听到陈青到来后第一次的大声说话。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祝圆圆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抛却了众人一致选择的早生贵子、三年抱俩等含义明显的祝福语，陈青的祝福简单却也真挚。
“谢谢青青，你也要尽快哦~”
“我会的。”陈青回得却有些敷衍。
裴然蓦然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关于陈青的一些传闻。
比如，她向来少与男人打交道；又比如，她仍旧是单身，却并不如苏玉琳般着急找对象。
若是外人第一次看到陈青日常的生活做派，怕是少不得要误会她早有了归处。
无他，陈青的日子看起来实在是过得太怡然自得。漫不经心却又对生活保有热忱，成熟却又不世故，心存天真却也常怀谨慎。
她似乎是那样一个矛盾的人，却足以吸引裴然想要更进一步的了解。
婚前娘家晚宴过后，一众几人都被李圆安排着住进了她家自建的小别墅里。
裴然被安排住在三楼，他一个人住一间，隔壁是苏玉琳和饶明欣，而隔着一个小客厅的对面正好是陈青和罗晓晓的房间。
李方和女友于杨柳拉着他和苏玉琳凑桌打牌，一直打到快十点才停手。
罗晓晓和陈青吃完晚饭就借故舟车劳顿，早早地回房间梳洗休息了。
也就是说，晚饭之后，裴然就基本没有再看到过陈青。
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郁闷，连带着今晚在牌桌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裴然终于洗漱完毕躺倒在床，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点半了。
他头才挨上枕头没几分钟，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裴然眉头虽然微皱，但还是出声问了一句：“谁啊？”
“裴然，是我。”
门外传来苏玉琳的声音，裴然心里不由有些不耐烦。
“有什么事吗？”语气却依旧一派温和。
苏玉琳似乎迟疑了一会，才回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带多一份牙刷？”
“不好意思，没有哎。你要不然问问经理他们有没有多带一副？”
他微闭着眼睛，面上并无其他表情。
“啊，我昨天好像看到你包里有两个牙刷呀。”苏玉琳不放弃地追问着。
裴然却仍旧是刚才的那副表情，声音里带上了歉意，“实在是抱歉啊，另一只昨天晚上用的时候不小心掉马桶里被我冲走了。”
“这么巧啊。”苏玉琳的语气里不乏失望，但仍然不死心，“那裴然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下去买一个新的牙刷，这么晚了，我有点怕。”
裴然总算睁开了眼睛，温和中透出了一些疏远，“太不好意思了，我刚洗完澡，已经躺在床上了。要不，你打电话再问问李圆？”
他给苏玉琳提供了一条最有效的途径，希望能就此打消对方的念头。
“好吧，那你先睡吧，我自己去找找。晚安。”苏玉琳果真没再纠缠下去，很快，隔壁房门的开关声响起。
世界终于又清净了下来。
也不知为何，睡到半夜，裴然竟然又醒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躺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睡意，正想起身去客厅喝口水，却听这时不远处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
仿佛福至心灵，裴然披了件外套就往门外走去。
果然，客厅里多了个人。
昏暗的室内，他的脚步声惊醒了那人，转身之际，裴然看得很清楚，那人正是陈青。
“嗨。”陈青很认真地打着招呼，手里分明抱着一个杯子。
原来她也是出来喝水的，裴然在心里暗暗想着，好巧。
“嗨。”他也煞有介事地回了一句，待走近几步，又笑着问道：“你也是起床喝水的吗？”
陈青却迟疑了一会，方才斟酌着开口道：“也不是，我有点睡不着。你要喝水是吗？我刚烧了小半壶，还剩了一些，你去倒吧。”
她错开了身子，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裴然却仿佛被这夜色迷住了眼睛，竟不小心撞上了陈青的肩头，连忙伸手拉住了她，“抱歉，没撞疼你吧。”
他低着头，似乎想要查看她可能存在的伤势，视线里是她微微拢起的长发和低下头时的侧脸。
“没事，没撞到的，我再让开点，你过吧。”
陈青自然地从他的视线里挪开，淡淡地开口道。
裴然于是越过了她，从茶几上取了一只玻璃杯，倒了半杯热水拿在手上。
“你是认床吗？”他站在她的斜对面，轻声地问道。
陈青抿了一口杯中的水，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是有点。”
裴然也轻轻笑了一下，再自然不过地接过话头，“其实我也有点睡不着。”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讶然，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一些，语气也加强了几分地确认道：“真的，我没有骗你。”
陈青连忙摆摆手表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没有，我没有不信啦。只是很少遇到像你这么年轻的男孩子也会失眠的。”
陈青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长辈的姿态，听在裴然耳朵里，却有些不舒服起来。
于是，他很认真地辩解起来，“失眠是不分年龄的，何况，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你能有的毛病，我自然也会有。”
这话倒是有些让人不知怎么接茬了，一说完，裴然便多少有些后悔。
陈青脾气倒是很好，看着他笑道：“是是是，你说得对，小朋友。”
小朋友是公司好几个比他年长的女同事对他的称呼，其中自然也包括陈青的好友罗晓晓。
往常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今日从陈青嘴里听到这个词，不知怎么地裴然就觉得格外刺耳起来。
“我不是小朋友，我叫裴然，你好。”
他一本正经地将话题扭转为自我介绍，陈青忍不住噗嗤一笑，把手上握着的杯子一放，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陈青。”
俨然是把这个玩笑变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会晤，裴然从善如流，握住了那只白净匀称的手。
心里却早已欢欣雀跃起来。
陈青的手指纤长，指甲更是剪得干干净净，一如她给人的感觉。
握的时间长了些，等裴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陈青已经很自然地从他的手掌中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
他有些歉意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忘记松手了。”
陈青微微一笑，压下心中的几分疑惑，话题一转：“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晚安。”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往另一侧的房间走去。
裴然只来得及说上一声“晚安”，陈青的身影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裴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