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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黑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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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现在这个社会,生活节奏快,压力大,不夸张地讲,几乎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一点心理问题,如果单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除非是X虐游戏造成的意外死亡,可如果是故意杀人,那么罪犯小时候可能遭遇过同样的事。”祝玉寒倚在沙发上,惆怅地双眼放空。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些村民已经先我们一步破坏了现场,指纹乱七八糟,脚印也一团乱。”
“的确是,如果单靠痕检科检测脚印踩踏时间,恐怕要等到明年,但是现在可以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三个方面,屠夫,医生,小时候有过同样遭遇的同性恋,毕竟能打出如此完美的绳结,还将一个十三岁八十多斤的男孩吊到房梁上,女性应该没有那么大力气。”
“女性的可能性不大。”祝玉寒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女性多会采取团伙作案,一般不会单独行动,上官示迪这种心理素质强大的除外……”
轻鼾响起,储荣扭头一看,祝玉寒已经张着大嘴仰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时针指向四,夜月被浓雾包围,只留一圈清冷光晕。
储荣抱来棉被,轻轻盖在祝玉寒身上,接着俯身凝视他的脸,良久,储荣抬手,苍白的指尖划过他瘦削的脸颊: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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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祝玉寒醒来的时候已值正午时分,慌忙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有六通局长的未接来电。
祝玉寒哆哆嗦嗦掀开棉被,跑到储荣的工作室探了探头,见他已经在解剖昨天送来的□□尸体,匆匆打了个招呼,脸都不洗,一头扎入寒风中。
等赶到警局的时候,傅怀禹已经坐在那里喝咖啡了。
“来得挺早。”傅怀禹瞥他一眼,继而拿起尸检报告翻看。
“不好意思,昨天睡太晚。”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等你一个。”傅怀禹冷笑。
祝玉寒慌忙摆手,冲进卫生间抽出毛巾洗漱。
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行大佬跟神仙一样坐定仙位一动不动,见祝玉寒推门进来都齐刷刷向他行注目礼。
祝玉寒不好意思地点头哈腰,顺着墙根走进自己的座位坐好。
傅怀禹也推门进来,优雅地冲在场每一个人打招呼。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就看他们看傅怀禹那眼神都与自己明显不同。
省公安厅的胡厅长今天亲自莅临本市视察,就近期的一些重大案件做反馈报告。
他气得像只皮球,圆滚滚的,怒砸了下桌子:
“你们这儿治安怎么回事,哪里也没你们这儿案件多,凶杀案一件接一件,高玉民走私枪支一事你们查了几个月一点头绪都没有,国家是花钱养你们吃白饭的?”
陈局长一听,冷汗马上下来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胡厅长,虽然我们这案发事故挺多,但是我们办案能力您绝对放心,我们之后会加紧防备,提高治安保障,您放心,您放心。”
胡厅长砸吧砸吧嘴,似乎懒得理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投影仪。
上面循环播放着此次死亡男孩的资料以及案发现场照片。
“你们看微博了没。”胡厅长笑得有点瘆人。
几人摇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胡厅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拿手指点着桌子:“炸了。”
所有人均是一愣。
“你们知道炸了是什么概念?服务器一上午瘫痪了三次,热搜压都压不下去,微博删都删不完,直接就捅到上边去了,留守儿童问题现在就是个地雷,踩了就炸!这案子,你们赶紧解决,尽快找出凶手,不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陈局长陪着笑,连连点头:“这个您放心,您放心。”
“胡厅长。”一直躲在角落沉默不语的祝玉寒堪堪开口:“关于本起案件,昨天我和局里的法医在研究所商讨了一晚,得出了以下几点结论。”
胡厅长往前探了探身子,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说。”
祝玉寒扭头看看陈局长,见他一副“你敢胡说八道我就开除你”的表情,祝玉寒转过头,无视了陈局长要杀人的眼神。
“这么几点……第一,死者身上的绳索是专业人士打成的;第二,这并非是一起单纯的自杀案,而是凶手将死者伪装成自杀;第三,凶手有三种可能,屠夫、医生、曾经有过同样遭遇经历的同性恋。”
胡厅长看着祝玉寒,半信半疑:“怎么说。”
“昨天郊区也有一起同样案件,两位被害人身上的绳索结法相同,死前的穿着与外在因素相同,如果不看外在因素,单看死者死亡方式,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由性窒息引起的死亡,因为……”
“你疯了?”话未说完,便被胡厅长厉声打断。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你跟别人说是性窒息引起死亡,你让别人怎么想,让他家人怎么想!”胡厅长怒极而立,抬手指着祝玉寒:
“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好,但绝对不能是性窒息!”
“可是!”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抓到凶手,然后封锁消息,这就是你们现在需要亟待解决的。”胡厅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散会!”
送走了几位大佬,陈局长脸上笑意全无,回头指着祝玉寒就骂他不长脑子,说话办事欠缺考虑。
祝玉寒觉得冤,覆盆之冤,实话实说还有错了。
待陈局长一走,童嗣赶紧殷勤地跑过去给祝玉寒扇扇子:“祝队长,消消气,气大伤身。”
祝玉寒打开童嗣的手:“现在几月份啊。”
“怕您火气太大殃及我们这些池鱼。”童嗣俏皮笑笑,背起他野猪佩奇的书包:“那祝队,我先去吃饭,您吃点什么,我给您带回来。”
“不吃了,气饱了。”祝玉寒往椅子上一坐,抬手揉着生痛的太阳穴。
傅怀禹接了一杯热水,端在手里,另一只手扶着腰,望着窗外的积雪:“也别怨别人,明眼人都知道是性窒息引起的,但是这种案件结果公布出来,尤其是被害人还是两个未成年的男孩,势必会引起社会恐慌,也会使越来越多的人不能以正确的眼光看待性问题。”
傅怀禹说话的时候,右手轻轻揉着腰。
“我知道……算了。”祝玉寒起身披上外套:“吃饭去。”
看到傅怀禹眉头紧蹙,一只手还在不停揉腰,犹豫半天,还是走过去询问:“你的腰怎么了。”
“没事,昨天洗完澡,地太滑,摔了一跤。”
祝玉寒想象了一下傅怀禹光着身子摔倒在地的模样,没忍住,发出“噗噗”像放屁一样的笑声。
傅怀禹瞪他一眼:“很好笑?”
祝玉寒诚实点头。
“我发现你这人,办案能力挺强,生活能力怎么就像个脑瘫患者。”
傅怀禹抿紧嘴巴,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尽管表面极力装作云淡风轻,但是眼角的水光还是出卖了他。
祝玉寒看着,摆摆手:“算了,我今晚过去给你把浴室收拾一下,这次只是闪到腰,下次保不准就磕掉门牙了,你不想那样吧。”
傅怀禹抿着嘴巴点点头,还不忘死鸭子嘴硬来一句:“收拾完就赶紧走。”
祝玉寒笑笑:“好,不多呆。”
吃过午饭,祝玉寒急匆匆往储荣的研究所赶。
推开研究所大门,看到储荣正坐在尸体前一脸呆滞地吃华夫饼。
“你花招可真多。”祝玉寒嫌弃地捂住嘴。
储荣忙将华夫饼放到一边,从桌上拿起尸检报告递过去:“基本可以确定是死于性窒息,今天上午我向郭教授详细探讨了下,从他那里得知,为他人续命之说是一生只能续一次,但两具相同情况的尸体,就不太可能是这种情况。”
“有没有杀死一个,发现没有用,于是又杀一个的情况,毕竟我们不信这种没边的迷信,凶手会信。”其实跟陈局长对自己的责骂无关,祝玉寒潜意识里也希望这个只有十三岁的男孩并非是由性窒息而亡。
“有这种可能,但在凶手未伏法前,所有的杀人动机都是猜测而已。”
“下午我会分配队员出警去走访本市所有的屠夫、医生,这是个大工程,又有的忙了。”祝玉寒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需要我一起么?”
“不必,你继续尸检。”祝玉寒摆摆手:“成,那我先走了。”
全市的屠夫医生加起来几万号人,一个一个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祝玉寒再次踏上那条危桥。
当他向村民询问起这几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时,倒是有一个村民告诉他,就在男孩死亡近期,的确有一个戴着口罩鸭舌帽的男人数次出现在村庄中。
“什么样子记得清么?”祝玉寒一听,觉得有戏。
“他把自己捂的那么严实,谁能知道他长什么样。”
“身高呢,大概估量一下。”
村民想了半天:“差不多一米七八吧大概。”
将这条线索记录好,祝玉寒又再次踏进案发现场。
男孩的父母得知消息后说自己在南方打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回来,而对于儿子的死,夫妇俩并无太多感触,只是略显惊讶地问了句怎么死的。
这倒让义愤填膺的祝玉寒有点尴尬了。
在储荣的尸检报告中写道:死者于二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左右死亡,胃袋中并无任何内容物,但在牙齿中发现野菜成分,与死者家中灶台上摆放碗中的野菜隶属同一种,说明死者是在进食后六七小时内被杀害。
祝玉寒望着这间一贫如洗的茅屋,长长叹一口气。
他明白网民愤怒的原因,一个双亲在外打工,自己独居的留守儿童,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吊死家中,任谁都觉得心里不痛快。
祝玉寒走进卧室,打开昏暗的吊灯,望着破败的墙上贴着满满的奖状,还有一幅笔法幼嫩的画,纸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画了四个小人,下面标记了爸爸、妈妈、我和奶奶。
祝玉寒看着,只觉鼻头一阵发酸。
他别过头,没有继续看下去。
父母的角色太重要了,缺失亲情,不完整的家庭,除了造就部分行凶者,也造就了太多被害者。
床底一阵突如其来的窸窣声,吓得祝玉寒一哆嗦。
镇定下来,向床底看去,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