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80、第七十九章

　　籽言所站的位置高过所有人，她的视线在空中游弋着，看着蔓延在树丛间的大军，他们的肩上堆积着白雪，脸孔却在月光下泛起不详的血色，然后她的目光拨开人群，找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他在暗处盯着她，眼神犀利、下颚绷紧，充满压迫感，然而籽言用一种睥睨的眼神回看着他，那红色的漩涡中升腾起了杀意。
　　“是你派人擅自行动了？”
　　躲在天帝身后的静桦战战兢兢，“我，我，孩儿也是想为父帝分担，谁知道，谁知道她会变成那副样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跟她娘一样多余，天帝向上翻起眼珠不再理会她，给了身边天将一个手势。
　　天将领悟到他的意思，朝着籽言呼喝道：“魔头，还不乖乖受降。”
　　“我是魔头？呵呵。”籽言脸上浮现笑意，“没错，我是魔头，今日就要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杀个干净，就跟里面那些人一样，我要让你们通通给昊玥陪葬。”
　　像是为了故意激怒这些人，她露出一派天真的笑脸，随意的说着决定他们生死的话语。
　　一片静默，然后是人群的怒吼声传入每个角落，大骂她是丧心病狂的残暴魔头，竟敢杀戮天兵，实在猖狂，纷纷喊着要将她碎尸万端，放眼望去，皆是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表情，她不由得笑的更深了。
　　“天帝，你的走狗都在吠叫着，为何你还亲自不动手，我好让他们看看你惨死的模样。”
　　叫嚣的人们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主宰天庭的帝王，只要他发令，他们就会将这里夷为平地。
　　“还是你在等着谁？”籽言笑着说道：“你不用费心了，你等不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帝四周的空气变得沉重。
　　她乐于欣赏他逐渐扭曲的表情，轻快地说着，“就是我说的意思啊。”
　　“琏泽。”
　　“臣在。”
　　琏泽这时才从人群中出现，他对着天帝摇了摇头，一到此地天帝就派他去确认一件事，他去过了，那个地方除了被布置成刺眼的婚房，什么都没有。
　　“把她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她是谁？”籽言明知故问，像猫儿戏耍着老鼠，在结束它生命前先要捉弄一翻。
　　“魔头，不要装疯卖傻，这里已是天罗地网，任凭你使出回天手段也是孤掌难鸣，你若再不听劝告，我们今日誓要将你斩杀在这幽冥谷！”
　　“噗，哈哈，哈哈哈哈！”她头向后仰起大笑了起来，笑得畅快淋漓，喊话的将士听见她响亮的笑声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魔，魔头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啊，我可怜你们，因为今日你们都要因他而死了！”
　　等她放肆地笑够了，神情瞬间一变，手中巨剑利落地挥指向天帝，透出冷火般的尖锐，“他们不知情，可你如何会不知，魔族为天界保守秘密至今，如今你却出尔反尔打破远古缔结的契约，我代表历代魔尊惩罚你这不忠不义之人！”
　　这是死人的契约，不是我的，天帝的眼神向她传达了这个意思，口中否认道：“一派胡言，将她拿下，孤要将这背弃神族的人施以天刑。”
　　大战的号角吹响了，几个阵形移动着团团包围了过来，幽冥谷视线所及的大地上遍布天族的将士，这场战争看似天帝已经处于压倒性有利的局势，籽言看着愈来愈近的人群，冷静得像身后的城墙，根本没有正面临着危险的样子。
　　“愚蠢的东西，你们以为你们站在什么地方，凭我一人，消灭你们足以！”脚底下刮起了风，她将殇神魔剑竖起在胸前吟颂，“吾乃魔神，九幽之下，皆为吾所控，阻挡吾等所有之物，毁灭其于九幽地渊，起！”
　　黑色剑尖刺穿了白雪，刺穿了砂石，直指那黑暗的最深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冲上来的天兵们也都跟着摇晃起来，几乎就要被震倒，他们立刻止了脚步，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异变。
　　一阵风吹了过去，荧荧的绿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从地底流出的复仇熔岩涌了上来，宛如身披绿色鳞甲的怪物在蠕动，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以籽言脚下为起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包围了他们。一道青烟才刚冒出，接着是无数道青烟，散发出随时能取人性命的气息。
　　“九幽地火，是九幽地火！”
　　阵形瞬间溃散，有人大叫着想往回逃跑，来不及了，绿色的阴影落在他们身上，九幽地火升空而起，如雾般缠绕住他们，穿透他们的身体，寒意彻骨，如冰在烧，有些人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吞噬了，那绿色的火焰无声地持续燃烧，追杀目标范围内每一个敌人，将他们活活燃尽。
　　籽言俯视着屠杀的场面，眼珠子映出绿森森的火光，她感到一种立足于这片大地的踏实感，她就是魔尊，是这片大地的统治者，她打开通往深渊的入口，释放被封印的古老怨魂，让他的诅咒之火挟裹起眼前的一切熊熊燃烧起来，实在是太痛快！
　　转眼间黑压压的队伍就被耀眼的绿色蚕食干净，一片片的黑灰伴随着雪花旋转着洒落下来，轻飘飘的，毫无重量的，那是被九幽地火吞噬掉的灵魂渣滓。
　　“恭喜，他们已经一偿夙愿，体验到九幽地火的烈焰了，有谁还敢大放厥词吗，尽管放马过来！”籽言狂妄地微笑着。
　　剩下的队伍里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着她，但没有人再敢靠近，仿佛往前迈出一步就会融化似的。
　　一道突如其来的绿火狠狠刺向大军中心的天帝，火焰快到瞬间逼近他的鼻尖，他却全然不觉惊恐，倏地垂下眼睑，绿火便像被拳头狠狠打中掉落了下去再也无法逾越。幽冥谷东方亘古昏暗的天空像被强行撕开，原本赤红色的新月被亮光隐去了形状。
　　籽言被白晃晃的光线刺激的眼睛微眯了起来，天帝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何时抽出来的长枪，伸直了手臂朝她抛刺了过来，呈流线形激射的枪身寒光凛凛势不可当，籽言立刻抽出殇神，兵器相接的声音在下一瞬刺痛了耳膜，虽挡下了长枪，那力道之强劲，使她全身随之震动，尖锐的枪头刮擦过剑身，她一扭头，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几缕银发被切断飘落在地，长枪不给她停歇的机会，自动发起了攻击，籽言翻动纤细的手腕将攻势一一化解，但这兵器不知疲倦、不会退缩，晃来晃去着实恼人，每当她躲闪开，它就立刻掉过头来撞她，寸寸紧逼防不胜防，趁她露出空隙，枪尖刁钻地一挑，从下至上划过她手臂、肩头，血花溅起，旋即被黑色的衣衫吸收看不出痕迹，只有枪头上带上一抹妖冶的红色。天兵天将眼见她被天帝兵器所伤兴奋地呐喊起来，恨不能下一击就能让她人头落地，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教他们难以置信。
　　籽言退后几步握紧拳头用力挥了出去正中身后城堡的墙面，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正面的墙体出现丝丝裂痕后竟然倒塌了下来，那不知究竟有多重的城门压了下来，将长枪沉沉地撞到地面之中，人们感到大地在震颤，城堡的正面直接裸露成了一个漆黑的大洞口。
　　“起！”大块碎石在她的手掌下抖动起来，一块块骨碌碌翻腾起来滚上城门，连门带长枪压的严严实实。
　　“你真以为你可以操控所有吗，在魔界，我才是神！”
　　一半明亮一半阴影笼罩在她的脸上，强而有力的眼神笔直刺向天帝。就像硬是要遮住这头顶的青天白光，一整片浓墨乌云快速飘到谷间上空，昏暗重又笼在头顶，犹如一双绝望之手将希望顷刻覆灭，底下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强烈的惊悸充盈在他们胸中，但谁也不敢出声。
　　籽言握紧殇神厚重的剑柄在地上猛地一蹬飞纵向大军中心，这样一来与天帝只剩下几步之遥，身陷敌人的阵营之中她却丝毫不畏怯，反倒是周围的天兵天将反应极快，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意识到这种自发行为后顿觉面上无光，又都局促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