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5、第四章

　　一番场面话说完，已经没有其他弟子什么事了，玄机遣散了底下弟子，留下了琏泽，继续跟天界一众人商讨其他要事。
　　籽言踏出了玄清堂，准备找灵儿一起回房，就听到蝶舞阴阳怪气的说话声：“有些人啊，就算是大罗金仙收她做徒弟也是成不了气候的。”
　　跟蝶舞交好的几个女弟子在旁边附和着：“可不是嘛，还说什么不比寻常弟子差，不就是个垫底的，大师兄就是对她偏心。”
　　“是骡子就变不了马，现在把话说的这么满，等这比试开始，看她怎么收场，我劝某些人啊，还是不要去参加比试为好，丢了自己的脸没关系，整个云缈的脸可丢不起！”十年前蝶舞被籽言莫名其妙伤了，伤好之后，师父玄机那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事翻篇了，爹爹那也是象征性地安慰了她一番，就让她收敛着点脾气，不要再招惹这个重华真人的小徒弟，她从小眦睚必报，哪里肯偃旗息鼓，明着不行，就暗着指桑骂槐，是以十年中蝶舞和籽言二人之间小争小吵从没断过，这梁子结的是非常彻底。
　　籽言听了果然就要冲上去找她们理论，灵儿从背后一把拉住了她，“籽籽，别去，她们就是故意挑衅，想激怒你，这天界的人可都在里面，走，不理她们。”籽言被灵儿推着一边走一边还回头跟蝶舞你瞪我，我瞪你的，也算是避免了一场小风波。
　　前脚踏进房中，灵儿后脚立马凑了过来说道：“籽籽，这太子殿下果真如传言般生的精美绝伦，好生销魂啊，还一点天家架子都没有，他，他好像看了我一眼，看的我这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你快摸摸，快摸摸呀。”
　　“心跳出来？你是不是得了病了？那应该找大夫来瞧瞧。”籽言没好气地坐下倒茶喝。
　　“什么呀，你看到太子殿下难道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可知他今日迷倒了多少个师姐师妹，殿下的魅力真是，啧啧啧”。灵儿仰脸做捧心状。
　　籽言重重放下手中茶杯说道：“什么？我说怎么站了一个时辰就倒下了，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这花枝招展像孔雀似的太子哪里好了？”
　　“花枝招展？好好好，我知道籽籽喜欢清心寡欲的，”灵儿怪笑一下。
　　“至少琏泽师兄从来不会这样看女子，那太子到处乱瞟，一双贼眼在女子身上滴溜溜地转，简直就是……狂浪，对，就是狂浪，那厮狂浪的很。”籽言对自己找到这个形容词感到非常满意，她就看那昊玥太子怎么都不顺眼，今日居然还敢当众揭她短处，害她被人耻笑。
　　“好啦，行啦，你的琏泽师兄最好行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静桦公主嘛，我觉得倒是言过其实了点，瞧她装的那病殃殃的模样，我的小籽籽，你若是肯好好打扮下，肯定比她好看不知多少倍，”灵儿说完促狭的摸了把籽言的小脸。
　　籽言挥去脸上魔爪，黯然说道：“灵儿，其实仔细想想，蝶舞她们说的也没大错，这十年来，大家都突飞猛进，每日里都有进步，只有我，不管怎么勤奋修炼，还是没什么长进，你说，是不是我太笨了？”
　　籽籽，你不是笨，只是这具凡人的身体局限了你，身为凡人，到底慧根差了点，这番话灵儿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她安慰籽言道：“籽籽，珍珠也是从一颗小沙砾磨炼蜕变而成的，神明会看见你的努力，让你强大起来的。”
　　神明？籽言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昊玥凌空而来足不沾尘的身姿，脊背一阵恶寒，祈求神明还不如靠自己！
　　这几日琏泽要陪着天界众人，籽言的课业就耽搁了下来，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后山反复修炼那些个招式口诀，翻来覆去始终不得要领，想到那日蝶舞她们几个人说的话，她心浮气躁，一把将剑飞戳入树干中，双手在嘴边围成圈，朝着山谷中大声呐喊，“啊！！！！！！程蝶舞，你这个丑八怪恶毒女！我咒你有一天修为尽失，活的还不如一个凡人！”
　　她还是不解气，又再次大声呐喊，“啊！！！！！！你这个臭屁太子！我咒你有一天跟在女人身后，求而不得，终被抛弃！”果然爽气了不少，籽言气运丹田，准备举起手再喊上一轮。
　　“籽，籽言师妹……”秦思思不知道何时站在了籽言身后，“大师兄让我来带话给你，他这几日不能陪你修炼，让你好好的，别老是想着修炼，当心累着，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过我看师兄他倒是多操心了，你这骂人骂的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会累着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秦思思笑嘻嘻地回答。
　　“那天在玄清堂说起我是凡人之事我看到你也是这么笑的。”籽言阴恻恻说道。
　　“......”秦思思暼到旁边树上那把入木三分的剑，心中跟着抖了两抖，这个籽言师妹仙术学艺不精，但是力气还是相当大的。“哪，哪有，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怎么可能笑话你，我是爱护你还来不及呢，呵呵呵。”
　　“蝶舞她们说我成不了气候。”
　　“怎么可能，她们胡说。”
　　“她们说我是师门里垫底的。”
　　“怎么可能，她们嫉妒你。”
　　“她们说我这比试去不得。”
　　“怎么可能，你不去还有谁能去。”
　　“她们还说我是骡子不是马。”
　　“怎么可能，你就是马……额……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那个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戳我脊梁骨，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额，人家好像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不然说点什么不好非说这件事。秦思思，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我的好师妹，我说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兄，你能不能不要直呼其名阿。”
　　“不能，我只认琏泽师兄一个师兄。”
　　“……”
　　“秦思思，我真的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是朽木不可雕也吗？”
　　“当然不是了！”
　　“秦思思，你当真爱护我这个小师妹？”
　　“当然是了！”
　　“好，那琏泽师兄不在，这几日就换你陪我修炼。”
　　“当然……”秦思思刹住了接下去的话，天啊……这整个云缈只有琏泽师兄能有耐心对付这个籽言，其他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今日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撞了上来，“师……师妹，你想修炼些什么？”
　　籽言想了想说：“嗯……就修炼些我不精通但你精通的。”
　　秦思思灵机一动，就挑些最简单基础的说，不信她还不会这些，“御剑飞行你会吗？”
　　“不会。”籽言老老实实摇摇头。
　　“……腾云驾雾你会吗？”
　　“不会啊，御剑飞行我都不会怎么会这个。”籽言还是摇摇头。
　　“……那这金木水火土五系法术，你在修炼哪个系的法术？”
　　“我见过琏泽师兄使过水系法术，还能呼风唤雨，着实壮观，可惜，这金木水火土我一个都不会。”籽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秦思思感到一阵头晕，“师妹，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可还会点其他什么呀？”
　　籽言头偏向一边，秦思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树上那把剑，她说道：“一剑劈倒这颗大树应该不成问题。”
　　得了，看来小师妹只会靠蛮力来解决问题了。“籽言师妹，其实，这修炼也不是没有捷径的，
　　只是这速成之法一般人都不知道罢了。”秦思思故作神秘说道。
　　“你说什么？速成之法？”籽言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是啊，只是……这个秘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秦思思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我发誓。”听到这消息，籽言哪肯放过，信誓旦旦说道。
　　“你可知半山腰那一挂瀑布，它从云缈山形成之时就已经存在，比这云缈仙门年岁还要久的多多，早就有了灵性，倘若在这瀑布下断除妄想，瞑目入定，坐上一日便能抵上旁人修炼一年，我之前也去试过，奈何杂念太多，根本撑不上一日，我劝你也别去，以你的性子，想必也是忍耐不了的，但你可千万不要再告诉别人，此等不循正规，贪便图快的法子，若是传到玄机长老和大师兄耳朵里，定是要狠狠责罚我，封了这瀑布才罢休的。”
　　“不说不说，这种好法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真小气，不过……有灵性……瀑布……水潭……这些话我怎么似曾相识？”籽言眼睛往上翻翻像在回忆着什么。
　　秦思思立马打断了她的思考：“你再想下去这一天大半时辰都过去了，又白白浪费了一天。”
　　“对对对，我现在马上就去试试。”籽言开心的跟兔子似地蹦跶走了。
　　见籽言走远了，秦思思松了一大口气，总算忽悠走这个小祖宗了，趁着她没反悔返回来，还是快点走吧，他脚底一抹，溜之大吉。
　　“沙沙沙。”秦思思前脚刚走，大树高处树叶中就有了动静，昊玥从上面一跃而下，落在了地面，原来他早在籽言来之前就在树上休憩着了，刚才树下的情形他一览无余，从头看到了尾，这重华真人的凡人女弟子忒地狠毒，昊玥好气又好笑地想着，不过看来是要让她失望了，诅咒他什么不好，跟在女人身后，求而不得，终被抛弃可笑至极，试问六界之中，一向来都是女子缠绕着他，希望能得到他一丝丝垂青的，这反之颠倒过来？怕是除非河水倒流，铁树开花了。昊玥又回想了想刚才那叫秦思思的男弟子说的一番话，半山腰瀑布？速成之法？这么明显胡编乱造的话，她不会真的信了吧……
　　好痛……好冰……好难熬……籽言在瀑布底下一方大石块中盘膝而坐，整个人被冲得微微左右来回晃动着，强撑着一股信念，忍受着头上飞流直下的瀑布。
　　本来她走到水潭边粗略看了看，觉得不就这么一回事嘛，看上去挺简单的，打坐上一天肯定不成个问题，等到她真的蹚水过去坐了下来，兜头兜脑的山泉水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好比成千上万颗小石子朝着身上砸过来，疼的她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来，静心，冥想，入定，籽言在心中念叨着，强迫自己端坐下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初时她还能勉强什么都不想，过了一会就被砸的脑中嗡嗡作响，头皮发麻，身上掉落的仿佛不是瀑布，而是冰雹，刺骨寒冷，浇灌的这幅小身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哗啦……”籽言终于体力不支从石块上掉落到了水潭中，她狗刨般双手朝上向着空中虚抓了几下，挣扎着站了起来。
　　“咳，咳咳咳……不，不行了……明……明……明日我再来过，不信征服不了你，”她大口喘着气，瑟瑟发抖着指指身后瀑布，说完就想再蹚水回去，这水潭里的水其实也就没到她腰间，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游回岸边了，只能放低了腰，扎马步般稳了稳身子，左脚迈一步，右脚跟上一步，两手划拉几下水，就这么手脚并用，艰难挪到了岸边。
　　岸边石块青苔湿滑，籽言又穿着吃了水的衣衫，浑身像有千斤重担，只能贴下身子抱着石块，拼命跨着一边腿脚想爬上岸去……
　　一只手背白皙，骨节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不啻为救世主一般，籽言激动的一把抓紧了，双脚一蹬用力爬上了石块，刚要站直了，她顺着手背往上抬头一看，“啊！！！怎么是你！”她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结果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又往后栽进了水里，“咚……”几秒过后，籽言一头钻出了水面，用手抚过鼻口，使劲呛咳起来，看来又喝了不少水。
　　“咳，咳咳……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昊玥在岸上俯视着她，“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你到底要不要上来？”
　　“要要要。”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我上岸了再问，“那什么，你，不要把手伸过来，那边，就是你脚旁边，那个树枝，捡起来一头递给我，我拉着树枝上来。”
　　“……”真是多此一举，昊玥捡起了树枝，把另一头伸进了水潭中，籽言两手抓紧了，扑腾着双腿，如落水狗般被拖了上来……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籽言上了岸喘着气还不依不饶追问道。
　　“路过。”这小女子，你你你个不停，连个尊称都不用，真是放肆的很，昊玥从下往上打量着籽言，“你全身都湿透了，确定还要站在这里喋喋不休？”
　　籽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衣衫都已经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料子底下的曲线展露无遗，脸上登时变了色，两手交叉勾住肩膀叫道：“你！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你倒是挺诚实，你这副样子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昊玥耸了耸肩，泰然自若说道。
　　籽言回头向水中看了看自己的倒影，头发被瀑布冲散乱七八糟地披着，东一撮西一撮，跟衣裳一样都在往下滴着水，嘴唇泡的惨白，活像一个落水女鬼，她回转来又看了看衣冠赫奕，气定神闲的昊玥，回想自己刚才全程不甚雅观的动作，实在不好意思再反驳这到底看了点什么的事，只能质疑点其他，说道：“你说你路过这里？这里连本门的人都不大来的，你来做什么？”
　　“没人来，那你又来做什么？”昊玥顾左右而言他道。
　　籽言马上换上了一副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夸夸其谈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身后这挂瀑布之水可是有灵性的，只要在这瀑布下断除妄想，瞑目入定，坐上一日便能抵上旁人修炼一年。”她复述了秦思思的那两句话，全然忘了刚才答应秦思思不告诉别人的保证，“我刚才就是在瀑布底下吸收水中灵气，提升修为，这是修炼的速成之法，你懂吗！”
　　昊玥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娓娓说道：“天界第一重天，极南之尽，别有洞天之地的瑶池你肯定知道吧。”
　　籽言点了点头，这么有名的地方，当然听说过。
　　“瑶池之水乃是圣水炼化而成，而这圣水，吸收天地精华，百年方得凝聚一滴，够的上有灵气一说了吧。”
　　籽言又点了点头，这天界瑶池，论起灵气一说自然是比云缈瀑布更够格的。
　　昊玥继续谆谆善诱对她说道：“天界人人都擅长修仙之道，如此有灵气之地，我可从未听闻或见过谁去那里泡上一泡的，你……可明白了？”
　　籽言讷讷地看着他，昊玥见她还不能顿悟过来，只好直截了当说了句，“你被骗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秦！思！思！”一声震天怒吼，惊得山中鸟儿冲天飞起，整座山头都好像跟着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