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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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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向我与霍成驹做了一次坦白后,阿妈的精神有了极大的好转。
不仅在家中笑声多了起来,有时也跟邻居太太打些麻将。不久在牌桌上结识了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经常带阿妈参加教堂的义工活动。空闲时我也常去帮忙,借此跟梁家兄弟疏远了些。
与他们的私会从来像是对阿妈的背叛,如今这种罪恶感更加深重。再加上,如今连霍成驹也知晓我的秘密,每当我们在狭小的家中擦肩而过,他不经意看我的眼神,落在裸露的肌肤上,便有火烧火燎的暴露感。
但我也深知不能惹怒梁家的兄弟,叫他们看出我存心保持距离。于是十次邀约里,还是应邀五六次,余下的时间装作忙得不可开交。
我在梁家兄弟面前从来没有秘密,宛如赤身裸体。他们自然知道我陪阿妈去教堂的事情。即便如此,这也已经踩在了梁英致的底线。
于是见面时,我往往更加热情,放任他们在我身上尝试了许多以往不愿尝试的游戏。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周,相安无事。
梁家的兄弟这个月也忙着帮父亲竞选,似乎没有察觉我的变化。
我偶尔会在报纸、电视上看到他们的如出一辙的俊美脸孔,站在竞选车旁。走在中曾沙的老街上,斑驳掉漆的墙面上也往往贴上崭新的政治海报,我在上面得知了他们父亲的名字,“梁鸿煊”。颇为儒雅老派的名称,后面跟着一大串颇有压迫感的头衔,议员、某部委员、董事。
与他的敌人,张牙舞爪的政治新贵不同,梁家据说是数代显赫的家族,枝繁叶茂,底蕴深厚。海报上连设计也透出一股从容低调,不借夸张的口号吸引目光。
此前我也多关注了几位新贵候选人,想知道卡车事故会在谁身上发生。短时间内,一切却风平浪静,我便逐渐将它抛诸脑后。
我从未像这样明确地知晓我与梁氏兄弟之间的差距。
他们会娶怎样的女人呢?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似乎还为时尚早,但我不合时宜地想象,一定是一位与他们足够般配的大家闺秀。
留过洋,同样有着显赫的身家背景。
这想象不知为何让我吃不下手中的牛奶雪糕。炎热的夏日,雪糕很快融化,粘腻的奶浆顺着我的手流了下来。
我愤愤地将用面前的海报擦干净手指,粘腻的糖与奶浆扯出几条明显的印痕,像动物爪痕从正中间划过,撕开了衣冠楚楚的大人物面孔。
害怕被巡警抓住,我头也不回地跑远。
15.
中曾沙的小教堂就坐落在磨坊几条街外的广场洼地,来去方便。
我常跟阿妈一起过来,时间长了,阿妈熟悉了路线。她确信附近少有浪荡的青年,便逐渐松懈了对我的看管,让我独自骑自行车过来参加礼拜或者活动。
教堂里有两名葡萄牙籍修女、神父,年轻时就来了港城,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依旧独身,奉行将贞洁献给主的教义。不知为何却对我非常照顾。
神父每周二和周四都在告解室里听取忏悔,他鼓励我也常去做告解,“向主忏悔,得到宽恕,以后便能保持纯洁的内心,走在正道上。”
他是好心,我却从不进告解室。
老神父便摸着我的头,似乎理解了我,“孩子总是比成年人更加纯洁,还未来得及犯下许多罪,自然无需告解。孩子,你是走在天堂路上的人。”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双手乖巧地背在身后,夹紧了双腿。
我没有告诉他,就在来教堂前数小时里,我在路上遇到了在中曾沙竞选的梁英浩。
一辆剽悍冷硬的纯黑加长豪车,别住了我的双杠自行车前。
后座的车窗摇下,露出他英挺优雅的脸,朝我微笑,眼下挂着阴郁的青痕。想要表现得温和,却比以往更加深不可测。他轻言细语,不容拒绝:“凤渚,我今天只有……”看了一眼腕表,“一个半小时。”
“下午我还要去太平山竞选。所以我们速战速决,好吗?”
他穿着一身枪驳领的条纹西装,年轻健壮的身体包裹在黑色的丝质衬衣下,我几乎可以看到绷紧的手臂和胸肌。
修长有力的矜贵手掌为我打开车门,腕表以下,在高尔夫球场、马场里晒出的均匀橄榄棕皮肤上,粗壮的血管蜿蜒铺在手背上。
有人触怒了他,又或许他精神紧绷,急需发泄。
我便是最佳的发泄对象。我鼓起勇气,告诉他,“我要去教堂了。”
他的笑容更盛,“又去教堂么?凤渚如今竟然也是个虔诚的小基督徒了。那我不在衣服外留痕迹便是。”
徒劳无功。我泄了气,手指揉搓着衣摆,又问,“梁英致呢?”
单独见面,似乎违背了公平均等的原则。
他骤然眉眼变冷,声音却越发轻柔,曲解了我委婉的提醒,“凤渚什么时候喜欢弟弟比我更多了?在这种时候还想为他主持正义。”
“过来。”
他生气了。心中越愤怒,脸上就越带着天衣无缝的笑容,这是梁家兄弟一贯的作风。
明明是约束三方的规则,上位者却随心所欲地打破它,而我只能无条件服从。
我狼狈地翻下自行车,进了那辆四面垂下丝绒遮光帘的车驾。
车外热风阵阵,车内却如冷柜般令人发寒,我几乎立刻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巨力将我脸朝下按在丝绒座椅上,我心中第一反应竟是惊叹它的柔软。以及,梁家的佣人清洗座椅时,会作何感想?
密不透风的后座隔音良好,却毕竟是在闹市区。
前座的司机隔着挡板,真的听不见我的哭叫吗?外面是否会有放暑假的孩子,调皮地趴在车窗上试图往里看?
脑中一片混沌,阿妈和霍成驹有时也走这条路去教堂,会不会看到歪斜在地的自行车,从而疑惑我的踪迹?
“不——”
在我软弱无力的推拒下,梁英浩已经将裙摆如绽开的花瓣一般堆在了我的腰间。
我跪趴在软垫上,双手扶在上面,脸颊枕在手背上,等待着暴君的责罚。恐惧和寒冷让我瑟瑟发抖。
身后的梁家兄长扯开了领带,质量良好的丝绸破空时发出嘶声,仿佛即将进犯的毒蛇。
我惊恐而可悲地发现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没有让我等待多久,他的动作粗暴直接,仿佛是惩戒的鞭挞,没有一丝怜悯。
我们相处时,他仿佛一位温柔的兄长,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这次连一句话也欠奉,他使用着我,仿佛使用一件器物。
“不许出声,”他从后面附身按住我的脸,不再有疼惜,让它难堪地挤压起来。声音没有波澜,仿佛是在竞选会场,对着民众发表一场演讲。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我大声的抽泣和喘息,“既然你替英致抱不平,认为我们不能排除他相爱。那这便与情爱无关,只是一场发泄。工具不应该说话,对么?”
他在生气。因为什么?
嫉妒、抑或是……?
我无法思考,也不敢再说话。就把自己当作没有思想的容器。
是了,那天蝴蝶的寓言后,一切都开始脱轨。兄弟合谋占有了宝物,随即不再亲密无间,裂痕缓缓产生。
我自私地选择不去触碰背后的原因。
我迷恋疼痛,如同迷恋夏天给我的感觉。我用最恶劣的方式摧残自我,它带来的快乐让人大脑放空,忘记现实的重力。
所以这确实只是一场发泄,对他,亦对我。
也许他也察觉到,我唯唯诺诺的外表下,是胆大包天的利用,利用他们来满足自己畸形的自厌。
于是更加疯狂,仿佛两只互相深恨彼此的兽。
一切结束后,没有温存与抚慰。他将蕾丝布料塞入,随后将我放在路边,驱车离去。
从头到尾,冷漠地仿佛我们并不相识,只是在路边购买了一场服务。
这是我咎由自取,我主动提起禁忌,原想要逼退他,却制造了这场冷战。我不敢有怨言。
我推着自行车,不敢再骑上去,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了教堂。
——如今我站在神父面前,他说,“你是走在天堂路上的孩子。”
我夹紧双腿,不让里面的物体掉出。我说:“我的确有一件事要告解。”
“什么事,孩子?”
老神父愣了愣,神情慈爱。
这样的神情,啊——他一定以为是偷吃糖果、或是忘记做功课这种程度的“罪恶”吧?
若他知道我是怎样站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接受称赞,会背过脸去,从此不愿让我走进教堂吗?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说,主宽恕我的罪呢?
我腼腆地笑了笑,说:“我与朋友约好,三个人一起玩耍,不分彼此。但我刚才却和其中一人单独见面,神父,我是否犯了背律的罪孽呢?”
大概这听起来的确无足轻重。老神父也被这孩子气的忏悔逗笑,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孩子,我替主宽恕你。以及你所有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