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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十章 前尘难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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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九五之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如今美人相伴,他可曾有想起过她?想过那个甘愿为他献身之人?这样想着她的心就变得难过极了,一下一下的抽痛。
爹爹的话犹在耳畔响起:“他杀死了你的母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魂玉……他只是利用你而已,只是利用而已……”。
与这告诫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对应,她此时的脑中只有一遍又一遍的过着刚才他如水的眼光宠溺地胶着他眼前那抚媚多情,娇柔似花的女子的唯美画面,心口开始淌血,抽痛更甚。
她的哲瀚忘记了她,这样多想一下,心都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可是她的心还是矛盾着的,她心底没有死透,明明知道那就是事实,还是怀着那一丝幻想,幻想着她的哲瀚还是爱她的,向着她的,只是不得已,只是不知道她还在这里而已。
胡思乱想间,人已不知不觉被羽寒拖着绕过了那处伤心之地。翻过了前面的山坳,转眼就要再也看不见那人所处的亭子。她有些踌躇不已,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就这样远远地多看一眼他的身影也是让人满足的。
她驻足站高些远远地眺望着那已是融入浓浓墨色之中的模糊人影,眼前其实什么也分不出来,甚至不知道哪团墨色才是他,极力的睁大眼睛在和那黑夜叫劲。真真看到的只是隐在树影间的星星点点的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眼睛睁得过分的大,长时间的目不转睛,让她的眼睛变得很疲劳,两行眼泪沿着双颊流了下来,也许只是眼睛累了才流的,她自己自欺的想着。
风中只有羽寒温软的叫唤:“姐姐……”她的泪流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她需要一个肩膀靠一下,她此时很脆弱,需要一个力量支撑着她离开,她怕自己会跑回去找他,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不来?这样想着,身体更是颤抖地激烈。
于是她强自返身紧紧地抱住了羽寒,将脸深深埋入羽寒温热的胸膛,寻求最后一丝安慰。
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傻孩子……”
之卉听得声音猛地抬起了头,脸中泪痕犹在,未来的急擦拭。看着眼前这苍老的老人,犹带哭腔的声音颤抖地喊道:“爹爹……”
她的爹爹,也就是当初救她和羽寒的鬼翳。当初见之时,是那样的丰神如玉,原本有弹性白皙的皮肤如今已是青筋爆起,肤色变得暗哑无光,如同被人吸取了所有的骨血和精气,已变成一个仅剩下皮包骨的枯瘦老头。满头的雪发,苍老不已。
是他耗尽了彼身的精血和气魄才给了之卉新的生命。当时没有了魂玉的之卉再也不能如同正常人那般活着。她的身体时好时坏。他便执意用他这身修为换得她的健康。
他曾说与她听,他一辈子都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得不到他母亲的认同,曾一度做出许多不可原谅的事情。如今他的最爱已逝去,他还有她可以守着,有他的一天就不许她不幸福。
鬼翳枯瘦而惨白的手,抚摸上哭得狼狈不已的之卉的头,顺着她柔顺的发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眼含着宠溺和心痛,还有些许无奈,轻叹道:“你的执念如同你的母亲那般执着,真是墨鸾的孩子!还是那般看不透,长着一颗玻璃剔透心。当年你的母亲与我如不是为情所困,如不是如此看不开才不会有今日这般天人永隔的结局……孩子,他不是你的良人,看看自己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你还有爹爹,还有弟弟。怎能如此痴呀~”他叹息道。
“他不是你在另一个世界所深爱的那个人。爹爹知道你把他当做另一个世界的他了,当年是爹爹自私,见你的魂灵在太虚间徘徊游荡,便将你牵引到这一世的,你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并不属于这世界,却要背负这个身体的罪与罚!” 他有些疲乏的说道。
他只能坐靠在大石上,或许是在此站了这一晚上等他们,他的体力有些透支。窝缩的身子,双眼紧闭着,他此时太阳穴间青筋鼓着,一下更甚一下的跳着,不知道是心累还是身体累?
“当年你的母亲执意要将你祭了鬼神来换回她最爱的人,爹爹也是恨得丧失了神智,才将你带到了这具□□里了,你是爹爹和你母亲最后的维系。”他枯竭的双眼说到这里突然迸射出一丝光亮。
她很震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愈来愈觉得这个身体原本就是她的,久而久之她也不想着要追究她的过往。而且能在这个世界和哲瀚再次厮守再续前缘,她已经完全放弃回去的念头,再也不想回去了。
如今这个将她带过来的人一席话毫不留情的砸碎她麻痹已久的想法,他残忍的告诉她,那人不是她的哲瀚,长久支撑她活着的擎天支柱倏地轰然坍塌。她除了震惊之余只能呆愣,长久以来自欺欺人的想法,让她情何以堪!她一直陷身于自己构建的囹圄中,那是心的囹圄,无处可逃。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疼欲裂,双目更是通红吓人。
鬼翳见她如此,满眼的痛惜,叩心低喊着:“痴儿呀!莫要再妄动自己的念力了!你的身体不再能承受如此的念动催力!”说得急了,引发剧烈的咳嗽,怵然一口血含糊的直喷而出。
他难过得摇着头,不愿再见女儿如此情态,“罢了!罢了!我且让你看个明白,死了这条心!”
一旁的羽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嘴中只会温柔地重复喃着:“姐姐……姐姐……”
这一声一声的呼唤有了神奇的效果,原本躁动不已的之卉,原本头疼欲裂的之卉,在这一声一声的低喃着,渐渐浇灭了最后的火苗子。额间的鸾凤印记慢慢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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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翳蹒跚地在前头领着路,羽寒搀着之卉在后面跟着。一行三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言语。
鬼翳只要之卉能解脱,从此不受那负心人所累,他也可瞑目了无牵挂而去了。
之卉此时却是另一种情景,她曾经很多次问爹爹当日之事,爹爹都只字未提,只敷衍她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如今爹爹重提此事她既是害怕又是期盼着什么,害怕知道真相后的绝望,那时让错付深情的她情何以堪!另一面又不甘心,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很想知道这个长久郁积着的症结。如是腐肉就该不留一丝犹豫的将他剔除,从此好好的活下去。如此想着,满心的忐忑。
羽寒的心思向来单纯简单,他自有意识起便只知道这个姐姐,其他记忆一概都不记得了,只有姐姐对他最好。直到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的脑海中零星闪过一些片断,充斥着血腥味,充斥着死人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拉扯着姐姐,嘴里莫名的重复着:“他是坏人”他见到那人之时脑中就自动拉起警报,这让他不安,一些记忆要呼之欲出,此时的他也烦躁不已,头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
平日里熟悉的山间小道,如今似乎更加曲折难行,为着这将要呼之欲出的真相,大家的心情都颇为沉重,一路上都无人愿意多说一句话,似在酝酿着什么。
愈走愈熟悉,之卉抬起略微红肿的眼皮子,打量着这似曾相识的旧地,是了,她们这是来到了当年她原该命丧黄泉之地。
穿过前面的林子便是炅月洞了,入得洞中便是那骇人的血池。记忆一点一点的回来,当时的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那里,从此与哲瀚再难相见。如今的她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只是这次她是害怕看见让自己伤心的事情,她的心其实希望留着最后一丝期待,不想去摸清它,她害怕……
来到了洞前,她踌躇不前,犹豫的看着鬼翳。
“傻孩子!难道你能欺骗自己一辈子吗?难道你能在幻想中活一辈子吗?你的母亲就是如此在幻想中度过的,如今她因着她的执念就此常埋于后山,我不愿再看到我儿有此下场,爹爹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来吧!跟着爹爹来看清那个伪君子,爹爹要你清楚他从头到尾都非你的良人,及早放下执念!”鬼翳返身一把拉住之卉的手,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大步地迈入了那潮湿阴冷的洞穴之内。
一股阴湿腐败之气顺着洞中流动的空气铺天盖地的扑面打来,让人一阵窒息。蓦然而来的气息,让之卉一阵干呕,这股陈腐之气唤起了她不好的记忆,自从那次劫难之后,她再也没有敢踏上这里一步。
她艰难地往前一步一步迈着步子,脚下有些虚浮。幸得羽寒的搀扶,不然她不知道怎么迈出步子来。
引入眼帘的是那一池的碧水,之卉疑惑地看向鬼翳,只是奇怪为何当时那红如血水的粘稠池水,如今却只是一池平静无波的碧水?
印入眼帘的是那一池的碧水,之卉疑惑地看向鬼翳,只是奇怪为何当时那红如血水的粘稠池水,如今却只是一池平静无波的碧水?
鬼翳并未言语,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看那一汪碧水,那水通灵性般转眼水波荡漾,发出灿灿的光芒,晃得人无所适从,心烦意乱。
鬼翳掬起一把水,低喃着什么,兀自将水洒向之卉和羽寒交握的双手之上,催动了咒语片刻,将两人之手所结之处发出亮光,一束荧光直直的照入幽幽的那潭碧水中央,原本荡漾的碧水此时反到平静下来,在水面上显出了影像,当日的影像。
水中的哲瀚意气风发地说着什么,之卉微微颤抖地伸出另一手,隔空缓缓探去,似要摸上那容颜,水纹粼粼泛起,将哲瀚的笑容打出一个一个水圈,模糊了那张笑脸,印在之卉的眼底乍然变成是一片冰冷,她的心只觉得坠入了万丈的冰窟一般,她麻木地看着当日如此精彩的一幕,心没有由来的疼痛。
正伤心之际,原本温顺的羽寒,突然如同被灼伤了一般,狠狠将她的手摔了开来,发狂地叫着,眼中俱是一片空洞。
水面中的画面嘎然而止。
之卉从伤痛中幡然醒来,上前不顾一切的抱住羽寒,安抚他的情绪,他不能控制自己的筋挛抽搐,她头抵着羽寒的发,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嘴中喃着,“羽寒……羽寒……都过去了!”
不知道这句“都过去了”是说给她自己的还是说给羽寒听的,鬼翳别过了头,没有说话。是他以最直接的方式打碎了一个女人最后的幻想。
他一点也不后悔,在他不多的日子里,他希望他的女儿能放下心魔从此平静的生活,这样想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嘴角蜿蜒地流下了暗红粘稠的液体他也不自知,嘴角微微地上翘,他真的很开心,由衷的开心,终于能安心的走了,可以去那头找墨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