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抑制剂要吗》荒川黛

16、心猿意马

　　傅清疏的车少说有一阵子不能开，他从门卫那里取了自行车回到家，钥匙刚插进锁眼儿就发现门没锁。

　　这个房子是个独栋小别墅，因为他不喜欢群居，也不喜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正巧祝川有个空下来的别墅，他又很少回来便让给他住了。

　　屋里有剁东西的声音，一下一下没什么规律，傅清疏推开门，“祝……”

　　乔雁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沾着肉沫的菜刀，迎头说：“你怎么才回来？”

　　“您怎么来了？”傅清疏没问乔雁为什么有钥匙，让跟沈隽意的习惯一样都爱把钥匙放花盆里，不过一个是插花盆土里，一个是垫在花盆底下。

　　“我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上回听你说那情况我有点担心，我在单位查了不少资料。一直用抑制剂的人不在少数，和你情况一样的也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是Omega，还有些因为工作或者其他原因必须隐瞒的也不少。”

　　傅清疏换了鞋，稍稍解开自己衬衫的领口，错身时乔雁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伸手拉住他。

　　“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刚才遇到有人受伤，送她去了趟医院。”傅清疏身上的应该是沈隽意信息素的气味，含糊应付过去岔开话问她：“剁什么呢，我帮您？”

　　乔雁：“揉面吧，多揉一会饺子皮有劲道。”

　　傅清疏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又将乔雁醒了一会的面团拿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听乔雁说：“目前水平能做出来的抑制剂没有永久性的，但效果还算可以，没见说有时间长了失效的。”

　　傅清疏手一停。

　　乔雁没发觉，一边剁肉一边说：“当然，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没有你这个时间长，基因这种东西变异率完全无迹可寻，对信息素过敏的人也大有人在。”

　　“嗯。”

　　乔雁把肉馅儿拌好了放在一边备用，边洗手边说：“你上回问我那个禁药的事儿，自己找人买了？那个药是违禁的你可不能冒险啊。”

　　傅清疏说：“没有，我在计划找Alpha了。”

　　乔雁抬眼，在他脸上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破绽，“真的？”

　　傅清疏敛眉笑道：“我还能拿自己命开玩笑吗。”

　　乔雁握着饺子皮叹气：“你是不是因为你爸才……”

　　“妈。”傅清疏抬眼。

　　乔雁知道他不喜欢提起傅正青，忙止住话头：“你快去洗个澡，一身血腥气呛人，等会先给你煮一盘儿出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能吃二十几个。”

　　傅清疏点点头，出了厨房。
　　乔雁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她本来和傅清疏也不算亲近。

　　就刚跟傅正青结婚那年，她在傅家住着，傅清疏对人不冷不热的，乔雁也不介意，知道他不爱吃蛋糕，所以每年生日就给他包饺子。

　　他尤其喜欢自己包的饺子，不肯跟人说话，但默默地能吃一大盘，乔雁都怕给他撑坏了，却又舍不得让他不吃。

　　后来她和傅正青离了婚，那时候的傅清疏叛逆的很，光是用眼神就能把人撕碎，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挨个儿干一遍。

　　不变的是，他每年生日那天就主动来找自己，乔雁知道他不肯听自己的，就默默地给他准备好饺子等他自己来吃，自己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能在生日这天让他回来就够了。

　　他每次吃完了就走，吃饭时也不说话，仿佛陌生人。

　　最后一次，乔雁送他出门时听见他说：“妈，谢谢。”

　　乔雁那会头一回听他叫自己“妈”，整个人僵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也没缓过神来，等她想说话的时候，傅清疏早已走的人影都没了。

　　从那次以后他就变了。

　　从一个叛逆到极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内敛到极致的教授，同时也把自己的内心包裹的更加刀枪不入。

　　如果说以前的傅清疏浑身上下都是不允许别人靠近的尖刺，现在就是裹了一团不伤人的水，看似温和沉静，但却任什么东西也破不开那道伪装。

　　-
　　傅清疏回到房间，站在衣柜前伸手按住柜门，侧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漆黑，让人喘不开气。

　　乔雁在包饺子，他才记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乔雁还记得他的生日，知道他爱吃饺子。

　　父亲？

　　那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个给了他骨血给了他生命，同时又给了他一个深恶痛绝却摆脱不了的Omega身份以及发情期的人罢了。

　　他仰了下头，伸手摸了下后颈微微发烫的腺体。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沈隽意忽然靠近他，刻意压低的声音略过耳垂，几乎铺在腺体上，轻而易举地勾起他隐匿多年的发情热。

　　——傅教授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喜欢我啊？

　　傅清疏攥着的手背绷出青筋极力忍耐着勃发的信息素和即将崩溃的发情热，走到浴室将水温到了最冷，兜头浇了下来。

　　“清疏，饺子煮好了。”乔雁敲门喊。

　　“好，知道了。”傅清疏应声关掉花洒，换完衣服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在充电的手机正好亮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

　　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傅教授，我有个作业不会做。

　　傅清疏看着微信界面上的好友申请，头像一片漆黑，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

　　他想不出是谁，但他既然说是作业那估计就是班里的学生，于是点了同意申请。

　　——哪个作业不会？

　　与此同时，沈隽意靠在寝室床上倚墙轻笑，心说：你不给我我就不会自己找么，看你还不加我。

　　沈隽意稍微想了下，然后输入：单碱基的插入和缺失是属于SNP还是Indel？

　　这个问题问题并不限于医学系的课程，还些关联基因实验室的课题，傅清疏一时也没能分辨出他是谁，但还是先回答了问题，然后在后面补了一句。

　　——同学，请说一下名字，我做个备注。

　　沈隽意看着屏幕上傅清疏的询问忍不住笑的上下铺床直颤，逗弄傅清疏想象如果有一天揭穿了他恼怒的场景更忍不住想笑。

　　赵路还没睡着，从手机上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又跟许奕发消息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句话就开心成这样。”

　　沈隽意没理他，眼底含着点笑意给傅清疏回消息，故意逗他。

　　——我申请过您的实验室，只不过成绩不好没能通过，您身边那么多人自然也不记得我了。

　　——傅教授，下次我有不懂的问题，还能来问您吗？

　　傅清疏指尖一顿，看着他这个问题有些迟疑，他因为身体原因本所以不太喜欢和人有太多交流，尽管是学术上他也不喜欢私下，一向是有问题在课堂上问。

　　他也就只加过实验室学生和几个老师的微信，今天沈隽意跟他要，他险些就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同意了，最后凭着自己的克制拒绝了他。

　　好半晌，傅清疏那头也没有回复。

　　沈隽意见好就收，怕聊多了他就发现自己是谁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挨揍，如果真打起来他还不能还手，他那个清瘦的身板估计挨不了自己两拳。

　　他从来不打比自己弱的人，更不想挨他的打。

　　——傅教授打扰您了，晚安。

　　沈隽意关掉微信往枕头上一扔，他还有个旧手机，虽然没补卡但微信还能上，趁着今天傅清疏知道自己手机坏了，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赵路跟沈隽意住在同一侧，看着沈隽意笑意未敛心情很好的样子，“哎”了一声凑过来，伴随着宋明的呼噜声，他问：“老沈，我就一直没整明白，你喜欢许奕什么啊？”

　　沈隽意眉角一勾，“怎么？”

　　赵路忙伸手投降，“我不是说他不好啊，我的意思是你看啊，许奕跟你都是Alpha，信息素肯定不会互相吸引，你这个脾气就跟个狼崽子……哦不，狼王。”

　　“……”沈隽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嗤了声躺下来，“想说什么直说，拐弯抹角的，你也暗恋我啊？”

　　赵路趴在枕头上，隔着两张床之间的栏杆，小声说：“许奕的脾气我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儿，他玩儿又玩不开，也明明白白的说了不喜欢你。”

　　“不用重复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下一题。”

　　赵路吃不准他是不是不高兴，想了想说：“他那种书呆子天天就知道追着傅教授身后搞学术，脾气又软，架也不敢打，他这辈子胆子最大的一刻估计就是看见你半死不活的时候喊了句报警。”

　　赵路换了个姿势，伸手隔着栏杆推了推沈隽意的肩膀，“哎你不会是美救英雄，打算以身相许了吧？别介啊，你不适合走这个路子。”

　　沈隽意闭着眼睛，“嗯。”

　　“你睡觉了啊？”赵路缩回手，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絮絮叨叨地念叨：“你看你追许奕，送送他喜欢的生物模型和爱吃的东西，偶尔去一趟实验室，听他说两句不让你去实验室，你就大半个月不去，你怎么那么听他的啊。”

　　“你管我呢。”

　　赵路“呸”了声，“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所有物恨不得圈在自己怀里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你视线，你看看你对许奕，连个身体接触都没有这也叫喜欢？”

　　“嗯。”

　　赵路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止住了话头，扫了宋明一眼又压低声音说，“还有啊，你以后别接那种活了，没钱的话我借你你以后再还我，你这么做报复的不是你爸伤害的是自己。”

　　沈隽意像是睡着了，呼吸缓慢安静。

　　赵路也吃不准他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他和沈隽意认识很多年，当时听说他爸是基因研究院的院长，还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后来有一次他路过一个偏僻的巷子，看见有人在打架，一个少年面对三个成年Alpha，极致的信息素搅和在一起。

　　沈隽意一圈一圈在手上绕绷带，用牙咬着系紧，明明快站不起来了还是朝他们做了个挑衅的手势，攻势仿佛不要命。

　　后来赵路才知道，沈隽意一直靠着这种办法赚钱，也知道了他和父亲之间不可逾越的恨。

　　“哎算了。”赵路知道他就算醒着也不会听自己的，认命的爬下床去关灯，黑下去的那一瞬间，沈隽意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报复任何人，也不缺钱，只是通过这种办法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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