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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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普通的一天，没有万里无云，没有阴雨连绵，天空飘着几朵白絮儿，阳光隔一会儿撒下来一大络，隔一会儿撒下来一小络。
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里，我和弟弟阿宝生病了。症状有点像普通的流感，感冒，流鼻涕，但是还整天整天的什么事也不想做，不想吃饭，不想写作业，不想看电视，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我们的兴致。
于是爸爸妈妈带我们去了市医院。
戴着厚瓶底儿眼镜的胖医生拿着个冰冰凉凉的听诊器，凑在我的胸口听了一会儿，又凑在阿宝的胸口听了一会儿，然后纠结着眉毛写病历。和爸爸妈妈说这事一种新型病毒，表面的症状是感冒发烧流鼻涕，但是更为可怕也更容易被别人忽略的症状就是没有欲望，没有做任何事情的欲望，它会蚕食一个人的内心，让一个人了无生趣的死去。
医生推了推他的眼镜儿，搬出一箩筐一箩筐的专业术语来告诉爸爸妈妈，这病毒虽然没有其他特别大的危害，但是就这一项就足够置人于死地。而且病毒感染者在全球都极少见，所以建议爸爸妈妈给我们办理住院治疗，院方会为我们报销所有的治疗费用。
爸爸妈妈在医院的走廊上低声讨论了很久，最后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告诉我：阿星，你是姐姐，在医院里要记得照顾弟弟啊，争取早日康复，到时候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们。
爸爸妈妈走了，我抱着阿宝，看着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觉得他们的脊背好像有点佝偻。
护士小姐来带我们去病房。
我抱着阿宝跟在护士小姐身后，一路走走停停。
护士小姐一直在前进，从来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似乎笃定我们不会乱跑，她偶尔会停下来，和其他的护士小姐或者医生先生低声说话——
“真的没有多余的空病房了吗？”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还会骗你不成？”
“那怎么办？这两个小鬼是李老头执意要留下来的，又不能把他们丢出去……”
“那你就得自己想办法咯。”
“管他的，如果真的没有多余的病房，我就带他们去‘那里’了。”
那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只能抱着阿宝跟在护士小姐身后。
阿宝蔫蔫的，小脑袋耷拉在我的颈窝里，他戴着一个大大的兜帽，脸蛋儿没有遮住贴着脖子，粉粉的暖暖的，有些发烫。
他轻轻的说：“姐姐我害怕。”
我拍拍他的后背，告诉他：“没关系，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点点头，绒绒的头发扫过我的脖子。
有点痒。
最后护士小姐把我们带到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钱，拿出一大串钥匙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枚来开门，她只开了一条缝，侧身留出位置让我们进去。
我有些犹豫，慢吞吞的走进那扇门，回过身刚想向护士小姐询问些什么，却迎面看见那扇门被狠狠甩上。
窗玻璃被震得嗡嗡响。
紧接着传来钥匙哗啦啦的声响，然后是高跟鞋的嗒嗒响渐行渐远最后模模糊糊的听见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你就真的把那两个小鬼关进去了？要是里面那一群神经病也染上了这种病毒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把他们带回我家去啊？都是有病的，哪来那么多规矩。”
我打量着四周，面前是一个大厅，右侧有旋转的木质扶梯——这是个小跃层；窗外飘着几片小白云，剩下就是湛蓝色的天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看来这应该是接近医院大楼的顶层了。
这确实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警惕起来。我放轻动作，慢慢的向大厅中央走。
四下寂静，就显得那一声吱呀格外清晰。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扇房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露出门后一双棕褐色的眼睛。
见我们发现了她，也不在继续暗戳戳的打量着我们，直接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是一个小姑娘，比我小上三两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薄荷绿的小披风，戴着大大的帽子，披风是青蛙的卡通图案的，头顶上有两颗黑白分明的呆滞眼睛。
小姑娘看了我们一会儿，声音很轻的说:“你们是新来的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
她的目光好像落在空气中的哪个角落里，又过了很久才说:“如果看见一只猫，就离它远一点吧。被它挠到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说完之后她就将脑袋缩回去，关上门，动作像是一只木偶，总是卡顿着。
奇奇怪怪的。
阿宝说是饿了。
我在小跃层两转三转找到一个小厨房，里面该有的东西都不少，冰箱里还有新鲜的食材。
我拿出食材来清洗，忽然看见灶台上跳跃着一丛小小的火焰，青灰色的。
我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火焰，是什么有毒物质吗？
找到煤气的阀门，我把开关拧下，可是火焰却并未熄灭，它依旧在灶台上幽幽的燃烧着，偶尔随着细碎的风跳跃。
真是奇怪的地方，真是奇怪的火焰。
没多久便做好了饭，我先喂阿宝吃了，然后三下五除二解决自己的那份。
我给阿宝揩揩粘在嘴边的油渍，抱起他，准备在这里找一个空房间住下。
可是一回头，却发现厨房门口蹲坐着一只猫。
一只青灰色的杂毛猫。
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们，瞳孔缩成一条线，平白看出了些嗜血意味。
它缓缓的向我们走来，细韧的肌肉像是流动的丝绸。
我忽然记起那个穿着青蛙小披风的女孩说：“如果看见一只猫，就离它远一点吧。被它挠到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那时候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一看到面前这只小动物，就本能的知道一定是它。
阿宝细细的胳膊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他小小的身体在发抖，他贴着我的耳朵和我说：“我害怕……”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安抚说：“阿宝，阿宝你听我说，我是你姐姐，我会保护你的，听到了吗？我会保护你的。”
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因为我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情。
当我恢复了所有的欲望向往，那么所谓的新型病毒也和普通的流感无异，它也一样不堪一击。
我会把阿宝带出去的，他没有病，不论是新型病毒还是精神病，他也没有任何过错，不该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猫不猫的地方待下去。
他是我弟弟。
我爱他的。
那只猫坐在厨房门口，没有动，一直用一种懒散而冷漠的眼神在看着我。
套用一个被用烂了的比喻，那是猎人看着自己猎物的志在必得的神情。
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把阿宝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他走出厨房。
它没动，一直到我找到一间空房，进去之后条件反射的锁上了门。
小跃层虽然什么也不缺，却不会供应电，天一黑，就什么也看不清楚，窗外只能看见远处市心的几点灯火通明，和天上几点暗淡的星星。
我带着阿宝洗漱，爬上床休息。
那只青灰色的猫太过可怕，我不敢离阿宝太远，所以让他睡在我的手边。
失眠。
不知是因为什么，总是睡不着。
我不想承认，但是那应该是一种恐惧。
直到我听见了大厅里传来了十二点的钟声。
浑厚悠长，一响接着一响。
然后就生出了别的动静——我不知该如何去描述——好像是木偶活动的声音，关节发涩，凝滞的声音让人牙酸。
即使黑夜中不能视物，但是我还是看见了——一缕缕青灰色的烟雾——从门缝中渗进来，源源不断，最后在房间的半空中凝聚出那只杂种猫。
冷漠而慵懒的眼神未变。
这只杂种猫就像是《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那只柴郡猫，飘忽不定，神秘莫测，像雨像雾又像风，像个死神。
我看着它，手心里不住的渗出冷汗，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阿宝千万别醒。
他会害怕的。
外头传来哐哐的砸门声，是那些病人。
原来精神病只是个幌子，他们已经变成了这只猫的傀儡。
不知是谁源源不断的将所谓的“病人”送进来，一开始应该是和那个灶台一起用来压制它的，但是我阴差阳错的关了阀门，禁锢它的火焰慢慢消散，它最终被放了出来，这个小跃层已经变成了它的傀儡场。
门哐的被砸开。
一直窝在自己房间里的人们被操控着冲进来，面部狰狞。
我一把抱起阿宝向后退去，一直到背脊抵住窗框——
猫露出来志在必得的笑。
阿宝忽然睡醒了，他揉揉惺忪睡眼：“姐姐？”
稚嫩的声音响在耳畔，我忽然冷静下来——
“阿星，你是姐姐，在医院里要记得照顾弟弟啊。”
“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微笑着向后仰去。
这里的楼一定很高，不然为什么一直不到底？
我把阿宝抱紧在怀里，紧紧的闭上眼睛。
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