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物语：Next World》凪寺响

29、34

　　34.
　　巴达兽很在意可爱兽的那种说法：数码装甲都是启太曾经留下来的东西，现在交还给他只是物归原主，因此不需要担心数码装甲无法激活的情况出现。
　　可是以他对启太的了解，这个人类孩子更像是被迫来到陌生世界的无辜外来者。无论是关于数码世界的事情还是关于数码兽的事情都不知道，几乎每时每刻都会习惯性摆出茫然的表情看向自己和V仔兽，希望得到更详细的解释和说明，和那种一周目结束开启二周目准备旧地重游角色相比，启太表现太过无知。
　　在数码世界，很多东西是会刻入到本能里的，即便是失去记忆身体也不会轻易忘记。
　　如果两边都没有说谎，那么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要么是有谁心血来潮假扮启太的模样带着和V仔兽差不多的搭档先一步在数码世界探索并遇到可爱兽，并给启太本人留下这堆货真价实得说不清楚是好是坏的摊子，要么就是来自时间线的充满惊喜的小小恶作剧，让不同时间点上的同个人出现在他们本不应该在的位置。
　　巴达兽，虽然巴达兽的理性觉得前者可能性更高，后者纯属是开玩笑地假设，但是巴达兽的感性认定既然牵扯到启太这个人类就必须要是后者才能凸显出他的特性，那种任何事情都能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整成重大事件的奇妙事故体质，放到技能栏里标注出来多半会是【幸运的注视】或者【厄运的诅咒】这类被动技能。
　　“不过那样也太夸张吧。”
　　自言自语地发出这般感叹，巴达兽摇晃着头，将这部分对于目前最大问题没有任何帮助的想法塞到脑海的角落里，跟上加快速度的可爱兽朝着放着数码装甲的房间飞去。通道前方传来橙红色的光芒，像是火光又不会感觉到灼烫感，那颗红色的金属蛋在地板上轻微摇晃着与某种事物做出回应，远远飘在空中都能感知到里面积攒的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开的力量。
　　“这是……”
　　“无论是数码器还是数码装甲都对情感数据非常敏感，即便微弱到当事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波动也会被捕捉到，在战斗中很容易激发出远超平时数量的情感数据，当接受的数据超越阈值就会进入共鸣的状态，也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启太的？”
　　“嗯。”
　　启太和勇气扯得上关系吗？他拥有能够激活数码装甲的勇气吗？
　　巴达兽前爪交叉环抱在身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启太当然是个很有勇气的人类孩子，毕竟正常数码兽是干不出用半吊子技术去驾驶重型载具去撞完全体的操作，更恐怖的是巴达兽能确定当时的启太知道失败的结果——无论是翻车还是和机雷龙兽拼力气失败都是人类无法承受的灾难——只是，比起那些令人头疼的可能性，他选择相信树灵兽依靠记忆片段制造出来的机器足够坚硬，以及V仔兽百分百能在关键时刻把他救出去。
　　不过，在面对涉及世界危机的麻烦时就没那么果断，从几次向搭档询问的动作能看出来，比起因为自己的想法行动，他更习惯在被人请求或者被人拜托的情况下行动，如果真要是因为某人的请求而选择去拯救世界，估计会很快就被期待和信任给压垮，那时候情感变得麻木心灵反复磨损都只是小问题，说不准还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我们要怎么把它从这里带出去？”
　　“搬走就是啦。”
　　看到可爱兽很轻松地将红色金属蛋抱起来的动作，巴达兽陷入长达三秒钟的沉思，决定暂时略过脑袋里蹦出来的问题，数码装甲不是他的知识范围内，出现超过认知的展开是合情合理的，早点把这颗快要炸开来的高温蛋丢给正在对付蝎狮兽的那两个家伙才是他们特意跑回来的主要目的，沙暴天气下V仔兽的每次反击都变得格外困难，蝎狮兽是下定决心要用拖的方法硬生生磨掉对手的体力和精神，在给出致命一击。
　　启太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像是被迫长跑好几公里后带来的疲惫感，然而极度活跃的精神压制住这股疲惫感让他没有立刻倒下去。启太觉得自己和旁边的独眼兽就是两瓶大空罐，勉强支撑着没有被风沙吹倒，光是维持站立的状态就要用尽全力，思维与身体分离，想法与行动之间存在延迟，有点像是顶着几百PING的格斗游戏玩家。
　　明明是银白色的庞大身躯却能隐藏在黄沙里，甚至做好会被抓住的准备，永远会留下一根尾针来阻止V仔兽找到他的位置，银白色的光芒不断闪耀着，每当V仔兽躲过攻击抓住蝎狮兽尾巴想要找出他的时候就会有另外一根尾刺飞出来，三根尾刺衔接得非常巧妙，完全不给V仔兽抓住空档的机会。
　　V仔兽对自己的体力和精力很有自信，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继续和蝎狮兽耗着也没关系，使用能够引发天气变化改造环境这样的能力不可能毫无负担，沙暴越猛烈蝎狮兽的消耗就越大，硬拖下去反倒是对V仔兽有利。可惜他没办法那样做，V仔兽能感觉到启太已经快要到临界点，继续磨蹭是耗不过蝎狮兽的，更何况谁都不确定蝎狮兽会不会中途切换目标，先解决掉两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家伙再来继续对付V仔兽也是一种合理的选择。
　　所以V仔兽得想办法将这位警惕心极高的猎人引诱出来，好改变现在的状况。
　　尾刺攻击成功命中会伴随着强酸注入，一边抵抗内部侵蚀一边进行战斗和送死没区别，再加上假装失误是骗不过蝎狮兽的，常规诱饵战术直接被V仔兽从脑海里划去。抓住尾巴揪出蝎狮兽的位置的办法他试过好几次，对方不会给出这样的机会，三根尾刺的攻击频率随时有可能切换，很难抓住规律，甚至还会选择从地底钻出来让V仔兽措手不及。
　　“能站稳吗？”
　　待在启太旁边的独眼兽突然开口问道。
　　“嗯，啊？”
　　启太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战场里那三根神出鬼没的尾刺上，独眼兽的问题简单直白又显得很唐突，启太都没有搞懂他的话是单纯的字面意思还是藏着某些难以说出口的引申义，阅读理解苦手的脑袋陷入死结，他需要盯着战斗，没办法通过看独眼兽的表情来猜测他的想法，只能勉强给出答复。
　　接着，失去遮掩体的启太遭受完整的沙暴冲击，踉跄几步才控制住重心。脑海中的画面发生大幅度抖动，幸好V仔兽的动态视力也同样优秀，没有错过从两侧的沙地里冒出来的尾刺，他想要完成一项更大胆的操作，在承受着蝎狮兽尾巴的拉扯力的同时抓住另外两根尾刺，只要将三根尾刺都没办法继续拿来攻击，那么无论蝎狮兽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出来。
　　左手将抓住的尾刺用力压下去的同时半蹲下身体躲过从左侧来的尾刺，趁着它在自己头顶上划过的时候用右手抓住，接着要想办法利用手里两根尾刺卡主从右后方来的第三根。出乎意料的是有人代替V仔兽完成最后的工作，巨大的身体在沙地上移动的时候激起几波沙尘，恢复部分力气的独眼兽用他粗壮的左臂连带身体重量控制住剩下那根尾刺。
　　地面剧烈震动着，独眼兽能坚持住的时间并不多。
　　V仔兽没有任何犹豫，右手同时抓住两根尾巴，将左手手腕的金属环的限制完全解除，当初把机雷龙兽切成两半的光束剑撕裂开包裹在蝎狮兽尾巴上的黑色金属，被砍断的尾刺落在沙地上，轰鸣般的嘶吼声从地底传出，大地疯狂摇晃，导致独眼兽控制不住第三根尾刺让它被收回去，震源处开始间接性向空中喷发出沙子，躲藏起来的蝎狮兽似乎是V仔兽的行为激怒，理智熔断，思维彻底偏向感性，暴露出真正属于他的那一面。
　　以啃食数码核为乐趣的凶猛的魔兽型数码兽。
　　“刚刚那个……能打穿那混蛋的装甲？”
　　独眼兽的注意力完全放在V仔兽的左手手腕处，即便是有沙暴遮挡视野，他也能看到在周围来回跳动的蓝色电光。
　　“能打穿，但是短时间用不出第二次。”
　　V仔兽遗憾地看着暂时瘫痪的金属环。蝎狮兽的装甲很硬，想要通过力量强行突破装甲的防护对蝎狮兽造成损伤相当困难，先前反击成功打中蝎狮兽腹部的时候V仔兽就已经判断出对方的防御能力，他手中能造成有效伤害的方法只有将金属怀超载，如果光束剑爆发开的那次攻击能击穿蝎狮兽的数码核，无论他有多牢固的装甲和结实的□□，都会伴随着时间变成数据残片伴随着风沙在这片沙漠里消散。
　　但是，将准备好的决定性的必杀用在激怒蝎狮兽，终止这场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拉锯战，意味着V仔兽在想到新办法之前都没有能彻底击败蝎狮兽的手段。沙暴变得更加猛烈，失去理智陷入狂暴的蝎狮兽展现出被称作凶猛魔兽的魔兽型数码兽该有的行为，一边向V仔兽的方向喷吐出紫色能量弹一边发动啃咬和爪击，如同疯犬般横冲直撞胡乱进攻。
　　“我还有点力气。”
　　独眼兽突然出声，V仔兽头顶的触角无意识地晃动两下。
　　“身体外面有装甲，身体里面就不同了。”
　　“是准备拼命吗？”
　　“被追这么久换谁来都会有火气的，还是说你有别的办法？”
　　交出底牌前他可以这么说，无非是找准机会捅穿蝎狮兽的数码核，有过丰富的战斗经验的V仔兽最擅长这种事情，问题是现在他已经交完底牌，又不希望这场战斗拖下去变回体力与精力的消耗战，V仔兽没有停顿，很干脆地向独眼兽摇起头。
　　“没有，就这么做吧。”
　　阶段不同带来的数据量差距是影响战斗的决定性因素，那是技巧和道具不能弥补的差距，无法击穿防御的情况下怎样的攻击都是白费力气，所以V仔兽没有对独眼兽的想法感到奇怪，战斗中需要赌上性命的情况太多，光是他看过的就没有办法数清。
　　利爪划过金属环时迸发出火花，尖锐刺耳的摩擦音，V仔兽在格挡开蝎狮兽利爪的同时挥动拳头打回去，绝大部分力量被金属铠甲承受，蝎狮兽受到的影响仅仅是他的动作出现短暂的停顿，不过只是这片刻停顿也足够，独眼兽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右臂锁住蝎狮兽的颈部，利用身体重量压制住对方，V仔兽再次来到蝎狮兽腹部正下方，对着毫无防备的最脆弱的体表部位攻击，金光炸裂，失去重心的蝎狮兽没能第一时间挣脱独眼兽的控制。
　　紫色能量弹倾泻在独眼兽身上，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掰开蝎狮兽的嘴将积蓄许久的能够融化所有东西的高温火焰朝着对方体内喷吐，蝎狮兽挣扎起来，金属装甲无法抵御体内的灼烧，想要挣脱独眼兽却始终用不上力气，V仔兽的攻击虽然没办法破开防御，却能够在蝎狮兽想要发力的时候遭受阻碍，尾刺也会被V仔兽给拦住。
　　火焰渐渐削弱，独眼兽把所有的力量都押在这次攻击上，当火焰彻底耗尽时他也没有力气继续压制住狂暴的蝎狮兽。身躯被蝎狮兽甩出去砸在地上扬起沙尘，连咆哮和嘶吼都喊不出来的蝎狮兽发出干哑痛苦的喘息声，沙暴在变弱，尽管不知道他是如何引起沙暴的，但是蝎狮兽现在已经没有能继续维持这场恶性天气的能力，他因为猎物的反击变成重伤，甚至没机会将那只猎物撕碎吸收，让他变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该结束了。
　　启太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身体失去知觉，耳边回荡着嗡嗡嗡的鸣叫声，眼前的画面似乎变成默声影片，能看到却没办法听到，心脏猛烈跳动时发出的震动声在脑海里回荡，那是种非常神奇的难以描述的感觉……但是启不很清楚，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启太！V仔兽！接好了！”
　　抱着烫手的红色金属单的巴达兽顶着沙暴努力拍打着耳朵并朝着战场中央的两个人喊着，接着利用将手中的数码装甲朝着站在比较远位置的启太砸过去。本来应该是可爱兽负责将数码装甲送过来的，毕竟巴达兽亲自测试过他是没办法搬动数码装甲的，可是等他回到地面又突然改变主意，看着独眼兽孤注一掷地压住蝎狮兽，巴达兽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实在是没办法那么简单地用理性去思考，他其实更希望是自己把这颗数码装甲带过去。
　　作为共同行动好几天的同伴，就算没办法加入战斗中，至少也要在其他方面提供帮助。
　　“巴达兽能带过去吗？”
　　“诶？”
　　“我要去那边。”
　　可爱兽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倒在远处的独眼兽。
　　接住可爱兽递过来的金属蛋，感受到数码装甲散发出来的热度又有明显的上升，巴达兽深深吸气，拍动耳朵逆着沙暴朝着启太的位置飞过去，并且在最合适的距离将手里的红色金属蛋用力砸向启太，数码器与散发出橙红色光芒的数码装甲产生共鸣，那颗红色的金属蛋如同流星般在空中拉出条光带后钻进数码器里。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
　　空白的脑袋里浮现出数码器的使用方法，几乎没办法控制的身体本能动起来，就像在异空间的时候那样，启太下意识用最大声音喊出自己搭档的名字。
　　“VV！”
　　“嗯！”
　　然后该怎么说？数码装甲是辅助数码兽进化的道具，从旧的姿态变成新的姿态，从低阶段上升到高阶段，然后获得全新的更强大的力量。
　　“进化吧……”
　　右手反握住数码器放在身前，左手手掌对准屏幕，像是被扫描一般将手从光亮中划过，启太感觉到自己快要枯竭的体力被某种能量填满，感知越发清晰，即便是有沙暴遮挡视野也能看清远处的情况，身体里似乎有某种事物被点燃以无法遏制的速度燃烧着。
　　“燃烧的意志化作利爪，赤红色的彗星撕裂终点，将勇气点燃心灵，再以心灵唤醒躯体，现在！正是沸腾之时！要上了，VV！”
　　冲天的火光驱散覆盖这块区域许久的沙暴，火柱里是体型高大的龙人型数码兽，橙红色的光芒在蝎狮兽身侧闪过，那身让V仔兽和独眼兽困扰的装甲瞬间被切开，火焰瞬间爆发开完全包裹住蝎狮兽，被独眼兽喷火重创的蝎狮兽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在烈火中渐渐安静下来，尾刺无力下垂并顺着身体倒下插入沙地中。
　　空中的赤红色身影消散，变成一只蓝色的小不点掉落下来，启太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便看到只有自己脑袋大的蓝白色幼龙数码兽，怎么看都和V仔兽脱离不了关系。他还有些迷茫，从V仔兽进化到击败蝎狮兽再到变回更小模样总共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时间，超载过度的脑袋实在是承受不住那么大的信息量，只能勉强操控着启太摇摇晃晃走到独眼兽旁边。
　　巴达兽在这里，可爱兽也在这里。
　　浅绿色的光芒覆盖着独眼兽，他体表被蝎狮兽轰炸出来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启太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治愈能力的数码兽，他不清楚独眼兽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只是隐约觉得这种时候不应该出声干扰治疗行动，所以启太转过头看向巴达兽，而巴达兽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启太怀里的蓝白色小龙身上。
　　“怎么变成豆丁兽了？”
　　巴达兽这是在问和缩水的V仔兽。
　　“在适应数码装甲的力量，比我想象中还要古怪。”
　　豆丁兽回答时语气里充满着无力感，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退化成幼年期。
　　“独眼兽怎么样？”
　　“本来不怎么样，但是可爱兽的治疗技巧太能怎样了。”
　　没有沙暴阻挡的阳光再次照向大地，刺目的光芒中隐约能看到零碎的蓝白色方块飘动，那些数据碎片伴随着沙子在低空漂浮着朝着远处前进，至于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大概也只有风才知道答案。或许是被那位执着破坏生死循环的幕后黑手带走，又或者是顺应规则慢慢下沉到液态层接受分解，变回世界的一部分。
　　今天，在数码世界的某处，有一条生命消散，他可能会等到该有的未来，也可能无法等到新的重启，最终结果是什么样这里的没有人能说得清，或许再次见到阿努比兽的时候才能得知到启太需要的答案。无论如何，生命诞生时伴随着喜悦，生命结束时同样也会伴随着喜悦，只不过这份喜悦并非给对方而是给自己。
　　独眼兽还活着，可爱兽说他过度压榨自己的身体，没办法再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但是他确确实实还活着，V仔兽和巴达兽还有可爱兽以及启太他自己都没有成为蝎狮兽的口粮，贤者兽和他庇护的数码兽在未来也不会受到蝎狮兽的攻击，这座废墟保持着刚刚来时候的模样，仅有的损坏是被波及的石板路。
　　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悲伤。
　　启太觉得，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情，并且有尽全力把这件事做成功。
　　“说起来。”
　　巴达兽转过头看向启太。
　　考虑到面前的人类体力估计耗得差不多，还有只豆丁兽待在他怀里，巴达兽就没有凑过去当负重训练的负重。
　　“V仔兽进化的时候你喊的是什么？”
　　“那个啊……单纯是突然想到念出来的。”
　　“诶？”
　　“因为进化这种事情，很帅啊！所以也要赔个很帅的台词才行！”
　　“只是这样的理由吗？明明是在战斗中？”
　　“咳咳，脑袋会忍不住扩散出去……”
　　“你这家伙到底是算不算神经大条啊！”
　　巴达兽无奈得吐槽着。
　　豆丁兽仰起头，看向自己的搭档，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可是我也觉得超级帅气的！”
　　启太眨着眼睛和自家缩水的搭档对视。
　　“对吧！VV最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