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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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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天的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时,红色流心化作一道光,倾淌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身上。
曲如风睁开眼,入目之处是一张被柔软光晕打磨精致的睡颜。
褪去了平日里的桀骜和傻气,此刻这张脸足可以用安静温柔来形容。
闲云淡月,野鹤生活,怕是也比不上这个人眼底一捧星辉。单是这样看着他难得的恬静时刻,曲如风心底就能感受到一阵满足。
这么可爱的人——竟然是属于他的。
曲如风并不喜欢用可爱形容人,也不喜欢被这样夸奖,因为这个词汇好像代表了一股子天真的气息,显得人总也长不大,可此时此刻,遇到宋听雪,见到这个人,他竟然满心只能想出可爱一个词,好像除了这个词,其他都配不上自己的爱人似的。
这个人做什么,在自己眼里都是可爱的,都是挑不出毛病的。若是以往,曲如风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难以掌控自身的状态,但这一刻,他只想和宋听雪一起沉沦。
对方就像是一片海,可以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溺死在这盛情之中。
尽管心中想得再多,在对上宋听雪缓缓张开的双眸时,曲如风面上却依旧是一贯地没有表情。
那双黑亮的眼中,似乎蕴着细碎星辰,看一眼就能被深深卷入其中浩瀚的柔软情绪。
宋听雪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将有些粗糙的指腹按在曲如风双额旁,温暖手心贴着他的脸颊:“想什么呢?”
“在想你啊。”曲如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丝毫没有在述说情话的感觉。
然而曲如风确实也不过是在做一个陈述,青年的形象在他心中从一个顽皮与世不恭的男孩,彻底变成了一个桀骜与温柔并存的男人。
也是令人心动的人。
宋听雪对于他回答中的过分平静似乎有一些不满意,他眨了眨双眼,凑近了一些,直到俩人呼吸交融。
“想我什么?”
他心中满怀期待,想要听到一些有关自己的甜言蜜语。
但是宋听雪很快就败了,如他预想的一样,自己这个师尊——并不会说什么过分浮夸的好话。
“我在想你的眼睛。”
“什么?”
“为什么这么黑这么圆,这么漂亮,就像葡萄和黑珍珠的混合一样。”
“……”该死,他想吃葡萄了。
“……”在后面默默看着俩人的老山竹感觉自己被冲天的傻气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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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阶月色凉如水的夜晚,曲流觞没有睡好,他端坐桌前,一直等到天明的第一抹晨光照进案几,然后如约起身收拢了衣袍,去赴来自柳宛的邀请。
施婳这几天似乎终于对他失去了耐心,不再日日来求见,甚至整个人也不像原先那样暴躁娇蛮。
想来也是,大小姐的身份被这样冷落,换做谁都受不了。
以她那样高傲的性子,不退婚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
曲流觞露出温和的笑,前去赴约。
屋内的柳宛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近,不由嘴角放平,看起来有些冷。她走过屏风,前去开门,留下桌案上一张宣纸被吹拂到地上。
上书几个大字:不能与归,吾宁死。
这是“他”日日夜夜书写的夜不能寐,也是久缠于心的恨不共生。
多年之前,他也曾经满腔热意,想要为他人付出,可是那个仙人索要走的“光明正道”,注定是与自己无关。
桀泽这一块碎魂,孕育着满腹恨意,无法自救,无法挣脱。他的意识中知道自己本来是可以和那个人共肩并进,最终却只是分道扬镳。因为不甘,所以怨恨,但他选择了把这一切隐匿起来。
愈是深埋于心底根植的感情,就越容易变质,成为腐烂黑暗的营养品。
桀泽也深知这一点,却迷恋上了这种堕落的感觉,在逐渐变得强大之后,他更是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乃至愿意在被封印之际将灵魂切碎,散落到人间,吸纳各种怨气来获得力量。
现在这一块碎魂附在单纯善良的柳宛身上,并将那最后的一点干净吞噬不剩,最终他的黑暗形成了独立的个体,开始蓬勃成长,支配了这具身躯。
大抵因为是怨恨的集合体,所以他无论如何心中充斥着的全都是负面情绪,现在他借助柳宛之躯鬼使神差写下这几个字,每每看到,都会油然而生一股怅惘。
越想越烦,他索性任由那宣纸被吹到地上,尚未干透的墨汁顺着纸张倾落而下,在“死”字上拉出几道长长的黑线。
门一打开,就看到曲流觞挺拔玉立的身躯。
“柳宛”嘴角轻微一抽,像是有些讽刺地笑了下,随后也不招呼他,任由曲流觞在门口站着,自己返身进了屋。
曲流觞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淡淡地四下扫了眼,然后轻轻阖上了木门。
“我去,终于让我抓到了。”云深从一堆草垛中起来,暗叹城主府的设防也不过如此。
“这个曲流觞,果然和那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有婚约的男子和另一个女子共处一室?真是连面子上的清誉都不要了!!”
云深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笑起来。
这两个人之前合伙整过他,这一茬他还没忘记呢,如今既然被他逮到把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有些开心起来的云深抬脚刚要走,就感觉足部一阵刺痛,仔细一看,脚下的鞋面竟然晕出一片红来,旁边一只长相奇丑无比的黑白花色小狗正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你敢咬老子!?”
云深气得当即就要伸腿去踢它,没料到那只小狗顿时撒欢儿似的跑了。刚要起身追,云深才察觉脚部的伤口比想象得大多了,疼痛感直达神经,让他一步都无法迈出。
而那只罪魁祸首跑着跑着,就突然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了廊檐下。
云深抬起头,就看到那尾巴摇晃两下不见了,不由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
好在草垛够隐蔽,一时半会府上的家丁也不会发现自己。云深便随手胡乱扯了点草叶想要敷在伤口上。
等到他脱下靴子,露出一只因为富养而异常白净的右足时,却听到旁边一个温柔到彻骨的声音响起。
“怎么样?还疼吗?”
云深吓得手一抖,那靴子立刻掉在地上,另一只手中捏着的草叶也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大片嫩绿中,白皙的皮肤四周晕染着鲜红液体,让人眼睛都不免晃了晃。
曲流觞瞳孔骤然紧缩,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轻轻舔了舔唇。
“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温柔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面,吹到云深心里时,却带来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