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王物语千年情》寒水意

1、第 1 章

　　“太子爷，您就别跪了，听老奴一句劝，皇上都已经下定了决心，您这又是何苦呢？”李公公看着依旧一脸坚定的跪在御书房门口的太子，踱着小碎步赶紧跑过去低声劝着。
　　“父皇还不肯收回圣意吗？”太子依旧目视前方，并不多理会想要把自己拉起来的李公公。
　　“哎哟，我的祖宗哟，您也是知道的啊，自古的老话儿，君无戏言！”李公公压低着声音，“我的爷，您就听奴才一句，现在吴贵妃连同吴大将军已经收齐了证据，刚儿皇上还说今晚要您带着御林军过去呢，您要是敢违抗，就废了您的位子，殿下，要是您没了眼下的位置，那可就便宜了吴贵妃的二皇子啊，再说了，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烦请公公转告父皇，就说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闭着眼睛，穆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慢慢的从御书房往回走，穆归没有像之前那样理会那些行礼的侍卫、太监或是宫女，也不理会路过的二皇子和七皇子的言语奚落，任凭小杯子扶着自己走，心里充满着绝望。父皇如今已经不是十年前那样，自打母后走了之后，父皇宠幸吴贵妃，偏信那个只会造谣生事的吴将军。现在，吴家人更是搜集了当朝国师元家的那些所谓“谋反”的证据，那个一直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元家嫡长子，更是不能留下来。现在，吴贵妃更是让父皇用太子之位和外祖一家的性命逼迫他亲手处死元家所有人，现在的他，更是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自己的母后离开的那一天，唯一一个不同的就是，现在的他，没有父皇的轻声安慰，更没有元初的鼓励劝告。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穆归和元初。

　　“小杯子，拿衣服来，本宫要出去！”刚回到东宫，穆归就要更衣外出。
　　“殿下，使不得啊，且不说皇上不要您出去，就是您膝盖上的伤，也得传太医过来才行啊！”一看见自家主子又要出去，小杯子二话没说就是跪着挽留。
　　“我的伤不要紧的，再说，现在还早，我必须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来了！”匆匆换上了便服，穆归就走了出去。
　　自打国师春天那会被猜忌之后，昔日人声鼎沸的国师府门口早就只剩下两个奉命守门的士兵牢牢把守着大门。穆归瞄了瞄大门口以后，直接驾轻就熟的转到益处有缺口的墙壁旁边，学着乌鸦的声音叫了两句。
　　“穆归，你怎么来了。”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就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少年从墙头蹦了下来，笑的是一脸灿烂。
　　“太久没看见你了，怪想的，就过来了。”穆归笑的就像一个纨绔子弟。
　　“去你的，总是这么油嘴滑舌，难怪一直讨不到太子妃。”元初的脸上多了一抹绯红。
　　“我堂堂一国太子，那些庸脂俗粉还看不上眼呢。走，你不是想一直去城外的那个月老庙吗？我现在就带你去。”随着一声口哨声，一匹马就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跑了出来，没等元初说话，穆归就一把把元初拽上了马。
　　“喂，月老庙初一十五去了才有用，再说了，哪里有两个男人一起去求姻缘的？”元初的抗议却被穆归顺毛之后没了声音。

　　“老爷，大公子没在房里。”此时，国师府里相见儿子的元老爷子只看见自己儿子的贴身小厮抖抖索索的跪在脚边，只得赶紧派了几个行动利落的家丁偷偷出去找。现在，整个国师府风声鹤唳，再加上正门口那两个守兵，现在的元国师就连找个儿子，都不能直接派人大张旗鼓的出去。

　　“要不，咱们就这么跑了？”穆归借势把头放在元初的肩膀上，低声调笑。
　　“我才不跑呢，估计一会我爹的人就找来了，他最近看我看的特别紧，再说了，只有不讲规矩的人才会私奔呢，我才不。”元初往前移了移身子，想摆脱肩膀的重量，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用语不当。
　　“你会后悔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初觉得穆归的声音突然很失落。
　　“哼，明礼守礼的元大公子永不后悔！”元初说完像扭头看一下穆归，却被穆归一把抱住：“小心，别乱动，掉下去有你哭的。”

　　因为不是初一十五的特定时间，所以月老庙前并没有什么人，虽然庙门锁着，可穆归从荷包里拿了个小玩意试了一下，锁就开了，转过得意的冲元初扬眉毛，“还不赶紧赋诗两句夸夸本殿下？”
　　“都从哪儿学的这些，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是一国太子呢，整个就一街头的小毛贼，要是太傅看见你这样，都能气晕过去。”元初摇着头一脸的不赞同。
　　“放心吧，太傅都子孙满堂了，他不来这里。”穆归转身关上了门。
　　“要不要对着月老，许个愿？虽然不是正日子，但是，我觉得月老对有情人的要求应该不会拒绝的。”穆归说着，就拉着元初跪了下去。
　　“天尊在上，若是子归和阿初的红线已系与他人，那就烦请天尊解了去，若是子归和阿初红线没系，那就烦请天尊讲我二人的红线系在一处。”说着，穆归拉着元初就拜了下去。
　　“穆归你！”元初早被穆归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这平时恨不得横着走的太子爷，不过才三天没见，就已经拉着自己跪在了月老像面前，还说了这样的话？如此不合礼仪，这成何体统。
　　“阿初，别拒绝我。”穆归突然把元初拦在了怀里，这会，元初才确信自己真的是听到了穆归的哭腔。
　　“穆归，你怎么了，别哭啊。”一听穆归哭了，元初有点着急，就想着挣开穆归，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越是挣扎，穆归抱的越紧。
　　“阿初，你别离开我！”
　　这个时候，元初从自己的嘴里，尝到了穆归眼泪的味道。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元初不再挣扎，穆归也不再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彼此交换着对方的味道，喘息与衣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台上的月老无言的注视着这一切。
　　“别......”
　　“我会很小心的...”
　　清冷高贵的元公子不再保持自己的矜持孤傲，华丽张扬的太子殿下也不再关心朝堂之下的风云诡谲，双方都在在最原始的状态下找寻着现在只属于他们的天堂。
　　“我说真的，阿初，你和我一起走吧，元家嫡长子也罢，一国太子也罢，都让他们见鬼去吧。”事毕，穆归一边帮着远处穿好衣服，一边在元初耳边说着悄悄话。
　　“那静淑皇后怎么办？”元初握住穆归那双正在给自己整理衣带的手，“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不论如何，哪怕只是为了静淑皇后的后世名声，你也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你忘了吗？”
　　穆归七岁那年，因为后宫吴婕妤生子之后举报皇后厌胜，虽然皇帝不信，却有内侍在皇后寝宫内搜出桃木人偶，并有八卦牌和兽牌，又因为小皇子不到满月就忽然夭亡，在所谓的人证物证面前，皇后直接就被赐了御酒，虽然出于各种考虑仍旧保存了她皇后的封号，可十年来，皇后棺椁一直停放在城外大兴寺内不曾安葬。所以，当时年仅七岁的穆归与元初发誓要为母报仇，所以，穆归更是为了自己太子的位置费尽心思，只等有朝一日可以荣登大宝，为母后洗刷冤屈。

　　“大公子，老爷请大公子即刻回府。”刚从月老庙出来，元初就被自家的家丁给带上了自家的马车。
　　“逆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元家都面临着灭顶之灾，你居然还敢偷跑出去，你不要命，也让整个元氏跟着不要命了不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元老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老爷，阿初私跑出去是他不对，可也只是去见太子，又不是去见外人，再说了也没人看见，老爷何必非要嚷的尽人皆知呢。”一旁的元夫人赶紧劝着。要说这元夫人和静淑皇后本同出一母，算起来，也是穆归太子的亲姨母，再加上自家姐姐又是含冤没了的，所以对于这个年少丧母的太子，元夫人更多的也只是当做儿子来看。
　　“你们啊！”元老爷瘫在椅子上，一脸的痛苦，“罢了罢了，如果天意如此，那元家上下又岂能逆天而行？”

　　当夜，京城里火光通天，尤其是国师府所在的东面，更是杀伐声连成片，外人都道国师府元氏家族是因为谋反未遂被御林军灭了满门，也有三两个读书人私下议论这是元家招了当今的眼才造此横祸，更有义愤填膺的书生们聚在一起声讨这吴家才是幕后的推手，想要替元家鸣冤。可是看着那元家大公子的头一被挂到城门口，不仅是街头巷尾的百姓们不再议论这件事，就连那些想要鸣不平的读书人，一个个也都不敢再提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此时，大多数官员觉得都应该避风头的太子殿下，却依旧按时出现在朝堂之上，而且，京城之中也逐渐流传出当晚是太子殿下带人去灭门的说法来。这样一来，这个流言更是激起了千层浪，太子如此这般行事，更是引起各种说法来，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为元氏叫屈的人，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挂在城门上的那颗元大公子的头，本该要悬挂十天以做警示的元公子的头，当天夜里就不见了。
　　此时的太子，却依旧是一副朝堂上不可一世的霸道殿下、朝堂下喝酒狎妓的纨绔子弟的老样子，虽然引起了诸多大臣的反感和厌恶，可是，现在风评极差的太子一来娶了吴家嫡孙女为太子妃，二来也彻底坐稳了东宫的位置。

　　当夜，御林军趁着夜色直接杀进国师府，虽然国师府里护卫不少、武艺不差，可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对手？元老爷子当场被副将吴将军少子杀死，而后宅女眷也没能逃过毒手。其余嫡子庶子和所有下人也直接被就地处决，只有嫡长子元初，持剑与为首的蒙面将军作战，当剑尖挑开面纱的时候，元公子也彻底不再反抗，直接被带队的太子殿下切下脑袋。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的一个小护卫亲眼看见了元公子眼角的泪变成了血红色，虽然之后他也和别人说了此事，可一来当时除了他谁也没看见，二来别人只道他是年轻害怕，又加上周围火光的照映，才会有这样的错觉，谁也就没有把这和小护卫的话当回事。

　　当夜，看着元家上下一个个被闯进来的御林军杀死，尤其是听着那个吴家少爷“活者皆杀”的指示，元初自然不愿束手就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元初更是抱着与那个为首者同归于尽的念头出来作战的，在他的意识里，吴家那小混账是副将，那主将肯定也是吴家的人。可是，几番交手之后，元初开始害怕起自己的猜测来，这十几年来的读书和练武不是假的，他的一招一式元初更是早就记在了心里，所以，在试探着挑破面纱之后，元初心灰意冷，在被乱箭刺中、灵魂看着自己的脑袋被切下来以后，更是怨愤冲天，连发三个诅咒，因为元初灵魂的戾气和怨怒实在太重，以至于地狱里来索命的黑白无常都不能接近，所以在元家所有惨死的灵魂都被收走之后，元初的灵魂依旧徘徊在国师府。直到十日后来收拾尸体的人把元初的尸身放在一个小棺材里的时候，他的灵魂才得以借着尸身离开府宅。

　　十年后，皇帝殡天，太子即位。又三年后，吴家上下因谋反未遂被满门抄斩，年少的男子与年长者一样直接斩首示众，女子没为官妓，吴皇后直接赐白绫。吴贵太妃贬为庶人，所生二王爷和七王爷则因与吴家私通谋反，也一起被斩，余者家眷也皆无幸存。两年后，已逝多年的静淑皇后得以被正名之后葬入皇陵，并追封懿淑太后。连同当年被一夜灭门的元氏家族，也得以平反昭雪，当年被胡乱下葬的元氏家族众人也得以重新入土为安，只是因为日久年深，当日元大公子被挂在城门上的头颅遗失多年，如今更是难以找到，所以，负责的官员只得令能工巧匠做一个木头脑袋与元公子尸身一起归葬。四十年后，皇帝驾崩，因无子，朝野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此时，元初当年血泪之誓之一已应验：太子继位，终身无子，天家倾覆。